夏日闷热,且今晚又喝了些酒,所以莫子言今晚就寝时衣衫单薄,且领口自然也比平日要低很多。
    意识到这点,莫子言默默的把单薄的被子拉上来了些。
    百里寒见了,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你这般防备,好似我是那采花贼一般。”
    一人躺在床上,一人撩着帐幔站在床外,还是一身的夜行衣,可不正是采花贼才会做的事情吗?
    许是觉得这样谈话的姿势有些不妥,莫子言坐了起来,把被子盖到身下,有条不紊的整理略松的衣襟。
    淡淡的道:“男女有别,非礼勿视。”
    百里寒向来冷清的眼眸中露出一分鄙夷。
    莫子言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你在金都之时可不是这样的。
    莫子言的语气顿时有些无奈:“当时只是无奈之举。”
    百里寒现在也猜测得出来他当时和自己兄长说的是什么,所以也没有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只简洁的道:“我在总兵身边有事调查,别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可明白?”
    “寒少将军今日便是不来,下官也明白该如何做。”在总兵府见到百里寒不久,莫子言就已经猜测到了。
    百里寒“嗯”了一声,“我来寻你只是为了此事,既然你也明白,那我便走了。”
    说着放下帐幔,后退一步。转身往屋外走去之时,身后传来莫子言那温润的嗓音。
    “吴总兵绝非善男信女,寒少将军小心些。”
    到了门前的百里寒脚步微顿,随后似笑非笑的道:“在禹州时,我那小嫂子时时与我说你的好话,不得不说我还是对你有些许改观的。”
    说了这话之后,百里寒推开了一条门缝。仔细的查看了一眼外边没有任何的动静后,才出了屋子,还给莫子言关上了房门。
    听到细微的关门声,莫子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慢慢的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却难以入眠。
    后来在淮州两个多月,也只是偶尔见过两回百里寒。
    直到禹州传来玉娇生个儿子的消息,再然后是决定在禹州办满月酒,最后莫家一家准备去禹州赴宴。
    十一月底,已经入冬,晚上的格外的寒冷。
    莫子言已经就寝。
    因不是练武的人,戒备也没有那么重,所以细微的声响并不能影响莫子言的睡眠。
    莫子言入睡的姿势是怎样的,睡着之后就是怎么样的。
    被子虽盖住了脖子以下,但也可透过被子的起伏得知他睡得端端正正,双手平放在腹部上边,且呼吸都是均匀近乎无声的。
    睡相极好。
    莫子言的屋子中留有一盏小灯,所以视力极好的百里寒能非常清楚的欣赏这一副美男就寝图。
    抱胸半倾身倚靠在床尾的拱门处欣赏着莫子言熟睡后的样貌。
    百里家的皆是俊男美女,但莫子言这样的俊男又与百里家,与百里寒平日所见的有些不一样。
    不会像军中那等满是男人味,又不是书生的那种羸弱。想起在金都茶馆看到的一幕。
    随而认真点了点头——嗯,是属于两者适中的那一类,穿衣清瘦,脱衣有型。
    莫子言身上带着一股谪仙的气息,几番交谈下来。百里寒也信了小嫂子的话,莫子言确实算是一个君子。
    每回见莫子言的时候都是一副稳温润如玉,淡定从容的模样。也不知这样的人紧张起来是什么样的一幅场景。
    因莫子言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百里寒当真想象不出来他紧张如焚的模样。
    百里寒的目光在莫子言的身上细细打量着。
    一道视线肆无忌惮的在自己的身上浏览,便是没有习武的莫子言也隐约感觉到了。
    睁开了眼睛,只是短暂迷茫了两息。在看到倚靠在床尾处的人时,有一瞬息的怔忪。
    百里寒朝着他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莫子言:……
    在百里寒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莫子言略有无奈的道:“寒少将军请稍等,容下官下床说。”
    百里寒点了点头,然后连一些避讳的意思也没有。在床边看着莫子言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然后顺手把挂着架子上的披风递给了他。
    莫子言看了一眼披风默了一息,还是接了过去,但这时百里寒多说了一句。
    “天寒,你们读书人身子骨弱,还是注意些保暖。”说这话的百里寒此时身上也不见穿得多厚。
    一身夜行衣勒腰极细,似乎盈盈可握,可见她穿得有多单薄。
    莫子言收回目光。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把披风放到了床上,淡淡的道:“屋中暖和,不必如此。”
    百里寒挑了挑眉,到底没有说什么,然后转身走出外间,然后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莫子言也走了出去,然后用烛火起了个煮茶的小炉子,把已经冷了的茶水放到了小炉子上边加热。
    百里寒看了一眼他这般讲究,笑了一笑,但不明显。
    虽不明显,但刚好抬眸的莫子言见了,愣了愣。
    随而问:“寒少将军笑什么?”
    百里寒淡淡道:“不过是想起以前随父亲出征时候,若是夏天的话喝的是随身携带的河水,若是冬日渴了,便是直接用雪化水。”
    莫子言闻言,微微蹙眉,随而温声劝道:“如今不是出征,女儿家还是喝温水的好。”
    百里寒不在意的道:“我没那耐心。”
    这话落了之后,两人也没有再说话,只有小炉子低下的细碳燃烧时发出细微“啪啦”声。
    小半晌后,水似乎开了,莫子言用巾子包住茶壶的手柄,随后用热水烫了两个杯子,一个百里寒的,一个自己的。
    两个杯子徐徐倒入热气氤氲的热茶,一股茶的淡淡清香也慢慢的蔓延开来,由此可见泡茶的茶叶是上好的茶叶。
    莫子言可真是个讲究的人。
    “寒少将军请用茶。”
    百里寒端起茶水,浅啜了一口。热茶入口,却是能让身子暖和一些。
    一杯茶见了底,莫子言又给她倒了一杯。
    “我来,并非是寻你喝茶的。”
    说着,百里寒已经伸手入了衣襟中的夹层拿东西,也因此见到精致锁骨,见此,莫子言别开了目光。
    当百里寒拿出两封信的时候,却见莫子言的目光看向了别处。狐疑了一息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避嫌,嘴角勾了勾。
    “先前在金都之时,还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如今又是那句非礼勿视?”
    知道东西拿出来了,莫子言才转回视线,淡淡一笑:“下官是个迂腐之人,请寒少将军莫怪。”
    百里寒轻嗤一笑,随而把两封信递给他:“听说你过几日便要去禹州,所以我托你带两封信到禹州。一封是给我兄长的,一封是给我小嫂子的。”
    莫子言拿过两封信,抬眸看向她:“不怕我偷看?”
    百里寒一手支颐在桌,一手端起茶水,姿态有两分慵懒的瞥了他一眼:“你可会偷看?”
    莫子言把两封信放到了桌面上,回:“不会。”
    百里寒挑眉,那眼神约莫是——那不就成了。
    饮了半杯回味甘厚的香茗后,百里寒才略带着几分好奇的意味问面前莫子言:“世上可有能让你从这副泰然自若模样崩坍的事情?”
    莫子言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亦或者是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淡淡从容。他脸上淡淡的笑意,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般舒适。
    举止淡然的饮了一口茶,才回答她的话。
    “有的。”
    听到莫子言这么诚实的说有,百里寒有些许的诧异:“说说看。”
    莫子言想了想,随后道:“遇上时或许才知道。”
    听到他这么一说,百里寒瞬间没了那一丝好奇。这回答与没回答根本没有差别。
    饮了最后的半杯水,站了起来。
    “夜深了,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着正要走,莫子言也起了身,说了声“等等。”
    百里寒停下看着他走回了内间,然后打开衣柜拿了一件深色的披风出来。
    “你要送我出去?”
    莫子言摇了摇头,继而把披风递给了她:“入冬寒凉,寒少将军披上吧。”
    百里寒看了眼披风,忽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所有的衣裳都是白色的。”
    莫子言温声回道:“家中衣物皆是母亲置办,她喜我穿白色。”
    百里寒继而瞥了眼披风:“这件呢?”
    “在金都时不便一身白的扎眼,便换了种不打眼的颜色。”
    百里寒原本想拒绝的,但想了想还是拿了过来,当着莫子言的面给披了上去。
    百里寒比寻常女子要高挑许多。她以为披上莫子言的披风也不过是大一些而已,谁曾想却是实打实的包裹了她整个身躯。
    不是有些大,是很大。
    眼中带着些疑惑的打量了一眼莫子言的身板,随后才意识到他只是看起来清瘦罢了。
    披风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爽的书卷气息,百里寒眼眸微微动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他。
    “下回来的时候,再把披风还你。”
    听到“下回”二字时,莫子言怔了下,随而道:“那下回寒少将军来的时候,可否敲一下门?”
    百里寒摇头:“弄出声响,容易被人发现,不过你未锁门,难道不是给我行的便利”
    莫子言:……
    在自家院子中,莫子言从来不会在屋中反锁。
    “而且,看你睡觉的模样,也有几分赏心悦目,我为何要吵醒你?”
    百里寒的话说得理所当然,说得莫子言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最终腹中那句男女有别也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寒少将军想要如何,那便如何吧。”知晓说了之后下回她还是会这样做,也只能妥协,随她了。
    百里寒留了“自然”二字,随后推开了房门而去。
    目送百里寒离后,转回屋子去收拾桌面。期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上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意,随而微微的摇了摇头。
    离开了莫府,百里寒低头看了眼披在身上的披风,那股淡淡的书卷气息依旧包裹着她。
    想到此,嘴角微勾。
    莫子言此人,确实不坏。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的番外不会太长,所以明天会正式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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