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弈秋早先决定给柯相士下蛊的时候,意不在于要他的性命,而是要他真切感受到那钻心的痛。
    他感受到了,即便他不怕死,也怕这东西缠上自己的一双儿女。
    那时他一个成年人都忍受不了一心求死的痛感,他的孩子们他又怎么忍心见他们受苦?
    无奈之下,柯相士只得向术士询问,“你所谓的帮忙,是帮什么忙?”
    “很简单。从今日起,昭都无论发生何事,柯相士都只当看不见就是了。您手底下的兵不妄动,我保证日后有您享不尽荣华富贵的时候。”
    “此话怎讲?”
    “话说得太通透了反倒无趣。柯相士也无需知道那么全面。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对您才是好事。”
    顺利拿下了刘将军和柯相士这两枚棋子后,穆弈秋便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那便是将他这些年收集到的穆婉逸所有罪证罄竹成书,分发给在朝为官的所有官员。
    让他们一一看清楚,穆婉逸究竟是怎样的为人。
    那些罪证,穆婉逸犯下的罪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有许多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收到罪状的朝臣,无不震惊。
    从前穆修齐再荒唐,列举他的罪状也不过三四页纸。像穆婉逸这样洋洋洒洒大十几页纸都写得密密麻麻的,任谁瞧了都得叹一句‘壮观’。
    得到这些穆婉逸的罪状,所有人都在揣测到底是谁在背后暗地里收集这些?
    穆婉逸得罪了什么人?又或是大昭难道还存在有锋芒如此盛露而不为人所知的人吗?
    这些罪状,便算是穆弈秋埋藏在众朝臣心中的一个引子,真正将这捆炸药引爆之事,不止于此。
    穆婉逸手中一直有一份绝密的名单。
    那份名单分两卷,第一卷所录,是所有官员府上卧底替穆婉逸办事的人的姓名。
    第二卷所录,是穆婉逸掌握的他们的把柄。
    当这些东西落在那些朝臣手中的时候,他们便坐不住了。
    先是挨个在自己府上抓出了内贼,言行逼供之下确定他们果真是穆婉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有的下人,是五六年前就被安插在朝臣身边儿的。
    这么些年过去,已经在府上熬成了掌事家丁,成了那朝臣最信任之人。
    试想一下,你最信任的人其实是旁人安插在你身边儿的眼线,这种感觉有多么恐怖惊悚。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都瞒住了穆婉逸。
    她甚至不知道,昭都即将发生这样巨大的变故。
    她仍在玉蓬殿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奇怪的是,今日没见到贴身伺候她的婢女株虞。
    株虞是跟了她八年的婢女了,也是如今唯一可以让穆婉逸安心同她说两句话的人。
    她做事向来有规矩,不会无故消失。
    穆婉逸吩咐人去寻她,看她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可派出去的人寻遍了宫中的每个角落,却都没有见到株虞的身影。
    自然见不到。
    她亦是穆弈秋一早安排在穆婉逸身边的棋子,如今大boss要收网了,穆婉逸怎还能再见到她?
    只怕再次相见,就只剩下主仆反目互掐了。
    株虞失踪,穆婉逸才静下心来琢磨起这事儿。
    她将近来发生的奇怪事儿全部串联在一起,发现那些看起来好像全无关系的事儿,隐匿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纠葛在一起。
    她好像明白了,是有人在针对她要做出什么险事来,于是早做筹谋,联系了刘将军与柯相士。
    他二人给穆婉逸的回话都是让穆婉逸放心,一旦发生任何变故,他二人一定会全力支持穆婉逸,必要时候还会出兵镇压。
    按理说,这些回话应当是给穆婉逸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她的心,却始终都定不下来。
    夜深无眠,穆婉逸在宫中闲步,绕到朝阳宫时,见鸾鸣承恩轿载着晚青入了寝殿,她便跟了进去。
    正殿灯火通明,穆弈秋伏案正奋笔疾书。
    穆婉逸偷瞄着打量了他良久,才道:“皇帝写什么呢?”
    穆弈秋被这忽而传来的声音吓得身子打颤,当他抬起头见到是穆婉逸时,眼底的恐惧霎时消散了大半,“长姐来了~”
    他一边招呼穆婉逸落座,一边还将自己方才画的画递给穆婉逸看。
    不过是构图简单,配色单一的山水画罢了。
    出在旁人之手,穆婉逸可能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但出在穆弈秋之手,她忍不住细细品评。
    “这幅江山图,许多地方落笔不够利落,导致许多黑色的抹点都点在了旁边,有些影响美观。”
    穆婉逸拿过笔来,自己在山水画上添了几笔。
    她将未连接好的地方处理妥帖,但是忽略了那些她方才与穆弈秋提到的墨点子。
    “长姐为何不管它们?”穆弈秋指着墨点子问道。
    穆婉逸回的轻巧,“这幅画经我之手改动,已变得顺眼许多。那些小缺憾,不必挂怀。”
    “不不不。”穆弈秋嘟嘴摇头,一脸认真道:“小缺憾也是缺憾,如果它们在,这就不是一副完整的花了。我记得父皇从前总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便说得就是成大事者需拘小节,否则很可能会失足成恨。”
    “可又能如何?”穆婉逸反问,“那墨点子点上去了便消除不掉,即便你用再好的法子,也只能淡化它而已。”
    “我有法子。”
    穆弈秋将那副画从桌上拿起来,而后死得粉碎。
    正当穆婉逸不知他意欲何为时,他却新取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开始作画。
    “不好的东西,毁掉就是了。”
    今日,穆弈秋看起来好似同往日不太一样。
    说话条理清楚头头是道,还能用许多他从前根本听不懂的成语与穆婉逸对答如流。
    他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
    是大学士教得好,还是脑子突然开窍了?
    可无论怎么想,穆婉逸都没有把他跟装傻充愣这个词联系在一起过。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穆弈秋是个傻子这件事儿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仿佛成了既定的事实一般不可动摇。
    穆弈秋很快又乱涂乱画了一张江山图,问穆婉逸觉得如何。
    穆婉逸心不在焉,应付他道:“极好。”
    穆弈秋欢喜笑着,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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