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起来,还是上次在宁安城中的事,你带兵围了我们几人的住处,可你们有个人,手脚不干净,顺手牵羊,偷了一张符走。”
    叶枯这番话说的有些毒,浑然没给朱全留半分颜面,那次是他带队,手底下的人做出了这等腌臜的事来,他自然也脸上无光。
    方才那些看守在外的精锐官兵冲进来已是让帐中的氛围僵了僵,这遭许是为了赔礼,又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朱全也没在那“不干净”和“偷”上计较什么。
    朱全笑了笑,从那高了一个台阶的地方走下来道:“叶兄说笑了吧,以你的身手,凭那些饭桶怎么能从你眼皮子底下偷了你的东西”
    原来那日去往宁安搜查,朱全带的并不是方才帐外那些从紫塞一路跟随他来到宁安的亲军,而是临时从宁安军中调拨的人马,所以才会出现那军官喧宾夺主地抢话,所以朱全才会骂的这般不客气。
    叶枯呵呵一笑,道:“你恰恰说到点子上了,那日在我那间小屋里还有一位姑娘,我被你们的人惊了出来,你们的人就悄悄溜了出去,那姑娘可是一直昏迷不醒,他就趁着没人注意,偷了我,我这位朋友的东西。”
    他本想说“我姑娘”这三个字,想了想却觉得不太合适,这才改了口。
    裴坚白似是爱看他这位朋友吃瘪,插嘴道:“如此军风军纪,是该好好整顿,朱全,你可是任重而道远。”
    朱全瞥了他一眼,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调查妖族之事,可不是来这里帮他们练兵的。”又对叶枯说道:“你说的可是那在他们那队人马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叶枯点了点头,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人的模样,看起来还挺老实的一个人。
    “这可有些难办,我只是个统领,还是从紫塞那边临时抽调过来的,可不能凭你几句空口白话,便带着你杀上别人的家门去。”
    朱全说的也是实话,他毕竟不是宁安军中的人,平日里他自己做起事来都觉得阻力颇大,这宁安军中的同僚表面上不敢违背他这位特使的话,可实际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也都清楚,只是心照而皆不宣,况且就算他是紫塞特使,但毕竟只是官至“统领”一职,再往上,上面也不是就没有人了,总该有些顾忌。
    退一步讲,对于军队而言,叶枯毕竟是个外人,朱全凭了一个外人的一面之词便去找自家同袍兄弟的麻烦,那这做出来、说出去也不大好看,不大好听。
    裴坚白站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竟也没有出言帮腔,帮朱全说两句话。
    “我也不需你出面,你只要告诉我那人住在哪处营帐就行,剩下的事,我自己来解决。”叶枯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朱全苦笑道:“那日我只是临时抽调了那些人马,我又不是他们的上司,哪里知道那人住在哪里。”顿了顿,又道:“这样,我为你修书一封,差人给那位陆统领送去,看看他怎么说”
    “也好。”
    修士修书写信,全不必磨墨动笔,只需以真气为墨,手指代笔,提点勾画间便是文成书就,朱全于其上落下精神印记之后,还特地交给叶枯查看了一番,这才差人送了过去。
    叶枯本想改改,但想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毕竟是一封还没送出去便知道了结果的信。
    不多时,便收到那位陆统领的回信,不出意外地拒绝了朱全的要求,这位陆统领的回信可谓是义正言辞,强硬的很,不仅骂了朱全,还顺带骂了叶枯,他虽是不知道“叶枯”二字,却放下了话,若是叶枯敢去,他定要让叶枯这等“扰乱军心”的无胆匪类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也是,朱全在信中虽未明说这位陆统领手下中出了贼,但说来说去总是避不开这件事儿,他又偏偏不肯为了这种事而说谎,也难怪这陆统领不给他好脸色看。
    朱全却一点不生气,手一扬,这封回信便被烧成了灰烬,“叶兄,我这可是没辙了,想帮也帮不到,实在是有心无力。”
    叶枯呵呵笑道:“那请问你们将军的营帐在何处”
    朱全劝道:“叶兄,我看要不就算了吧,先不说这宁安的将军会不会见你,便是见了你,只怕也只当你是无理取闹给你轰了出去,搞不好就是废了修为,甚至是丢了性命。”
    他见叶枯沉默不语,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又劝道:“我劝你不要胡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最不济也是化境修为。”
    军中要拜将封王,除了靠军功,更是要看实力,也就是修为境界,修为境界不到,便是声望再高,功劳再大也不能升迁,但话又说回来,若没有一身强悍的修为,又能立下多了不得的功劳呢
    叶枯抿了抿嘴,道:“我还没那么蠢,要在军中用强。我只是想看看,那位陆统领要让我怎么个吃不着兜着走法儿。”
    裴坚白挑了挑眉毛,像是塌了雪的房檐,冷不丁道:“我也想看看。”
    朱全见也叶枯如此笃定,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便也不再多劝,还是那句话,两人之间的交情并不深,劝了不如不劝,他也不会为了叶枯出面。
    叶枯道了声谢,从帐中出来,心中不无恶意的想:“还是得靠本世子亲自出马。”
    军营中不时有人往来,谁都不会注意到叶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可还没走出几步,叶枯便被那位姑娘拦了下来。
    这姑娘一脸为难地看着叶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天也开不了口,让叶枯看的心急,拉着她带到了一旁,“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那姑娘犹豫了一阵,似是在措辞,才道:“有人送了‘东西‘过来,我怕我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
    叶枯微微一怔,心想:“我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朱全和裴坚白也不像是会给我送东西的样子。”又说道:“几样东西而已,有人来送,你照单全收着就是,不用特地来跟我说。”
    “可,可那‘东西‘不是东西,啊,我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先回去,几样东西还真能难住你这个大活人不成是东西就留下,不是东西就扔了。”
    叶枯无心跟她多纠缠,不耐烦地说完,身入游物,在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消失了,那姑娘磨了磨牙,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心想:“这可是你说的,不是东西就送走扔掉。”便也领了命,欣欣然地去了。
    古夏军中自是等级森严,条条律律都一板一眼地写好了,只可惜叶枯无心此道,半分心思都懒得花在上面,对什么将军、统领浑然没什么概念,只是循着朱全所说的方向找了过去。
    “该是这里了。”叶枯打量着不远处的那座大帐,大帐外有两名身着战甲的修士看守,便是朱全也没能有这种待遇。
    将军大帐在军营中央的位置,但若有心留意,便不难发觉,这座大帐并非坐落于正中央,而是在偏了几丈的位置上,不但是宁安如此,宁温、宁风,甚至是北城,乃至于整个古夏的军营都是这般模样。
    在古夏北域,如宁安城府衙门这等文官所治之地,俱是在坐落于城北,这是北域的特色,而在武将治下的军营便是由钧天府统管,各地都不能插手军中事务,于中军设将军帐,是以彰显武将地位,偏那几丈,盖因这武将之于一军,无异于上虞之于古夏,是要时刻警醒他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叶枯到了那军帐前,不出意外地被这两人拦了下来,任他好说歹说,也不肯放他进去,他心思一转拿出两块灵石塞进两人手中,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见帐中有声传出。
    “何事吵闹”
    那两人似是一惊,慌乱间却不是把灵石退还,而是赶忙揣进了自己怀中,交换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其中一人进了帐中,另一人则道:“兄弟莫急,这不就去为你通禀了么。”
    片刻后,那通禀的人从里面出来,招呼了叶枯一声,“请吧。”
    叶枯心中暗觉好笑,脸上便挂出一抹笑意,道了声:“多谢。”
    帐中那位将军,不巧也是姓陆,有幸出席了北王府那场不算喜庆的寿宴,想想也是,十六岁的年纪就说是寿宴,又能喜庆到哪里去,谁都知道,这场大宴是开给上虞那边看的,是为了饯别,听说在那之后不久,那位世子殿下便轻装轻马地上了路,这一去,可就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得来了。
    上虞那边的事情这位陆将军不大清楚,只听说那位与世子殿下定下姻亲的公主竟也不见了踪影,关于这件事,虽是极力封锁消息,可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了这么久,怎么也要走露出一星半点的风声来。
    最要命的,不知道是谁说的,这位公主是孤身北上,来找他们这位世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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