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完了这五大掌柜,当天的元复祥里满是喜庆,王楠楠和薛强围着孙掌柜不断嬉笑着;孙掌柜稳坐太师椅,虽脸上不见波澜,可时不时微微上翘的嘴角掩不住内心的喜悦。
    下班时分,丽质被掌柜叫住,说让她等等。待王薛两人走后,孙掌柜拿出了三千块放在桌上,说道:“李姑娘,您今天给我们元复祥长了脸,我孙某人也跟着沾了大光。往后在琉璃厂这条街上,咱还是龙头,还得叫咱们句‘老店’!”他看了看桌上的钱,接着道:“这钱是我的一点意思,您别嫌弃,以后——”
    “孙掌柜,你别说了,丽质明白意思,今后必定尽力。”丽质接过钱,旋即抽出五张,又推回到孙掌柜面前,说道:“我初来乍到,不知掌柜有何喜好,不敢擅做主张送些何物,这也就算丽质一点心意吧,以后还得请掌柜多加关照。”说完丽质微微一笑,看向掌柜。
    孙掌柜心里一惊,想道:“这小姑娘不得了,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自己本想占个上风头,却被她这么巧妙一说给拉了下来。”他本想赶快推辞,可看到丽质那神情又说不出话来,她那眼神里仿佛有种不可置疑的力量,只好抱抱拳,当做感谢。
    正这时,门口孙立信喘着粗气进来,看着是跑着过来的。孙掌柜一看赶紧站起来,问道:“少东家有什么急事?”
    “没——没急事,我是来看看你们下班没有,我怕丽质不认路,我想送她回家。”孙立信边喘边和掌柜说。
    “哦,这样啊。我们正要走,李姑娘你看——”孙掌柜看看丽质又看看立信。
    “那多谢了。孙掌柜,我先走了。”丽质也没客气,和掌柜点点头,当先外门外走去。
    立信赶快又往外跑,前边领路,到门口才想起来,头也没地回喊了句:“孙掌柜,回见啊。”
    去停车场路上,立信有些尴尬,领先丽质几步走在前面,一直琢磨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路过古玩天下时,正碰上那个年轻掌柜锁门。他一回头看见李丽质,赶紧一抱拳,说道:“李公主!明儿有空的话,赏脸到我店里坐坐。”丽质听了没停步,微微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前面孙立信也认识这个年轻掌柜,听他叫丽质“公主”,心里有点酸,他还不知道今天元复祥发生的事情,奚落道:“您这挺清闲啊,还不回家?”
    “得勒,孙公子,您忙!我先走了。”年轻掌柜刚才没注意孙立信在前边,当着人家少东家这么说话有点失礼,连忙识趣地转身走了。
    两人到了停车场,丽质忽然跟孙立信说道:“我想出去转转。”说完,她抬头看着天,蓝色的眼睛里多了些无神的迷茫。
    孙立信刚才憋了半天,这一听,赶快答应道:“好啊!这正好饭点儿,我陪你吃饭吧,吃完再去转。”
    “我现在不饿,我想去个人多的地方,人越多越好。”丽质说完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你和我父母说下吧,别让他们担心。”
    “人多地方?行,你说去哪就去哪!和你父母说——要不你自己打电话吧——”孙立信有点不好意思。
    丽质摇摇头。立信看看丽质身上的包,小心问道:“你没带手机?”
    “我没手机。”丽质费劲地想了想,才又说道:“以前上学不能用手机。这两天出来,店里有电话,爸妈能找到我。”
    “这样啊!没手机太不方便了,那可不行!”孙立信听了只能咬咬牙,给李为民拨去电话。电话里和他和李为民说了意思,李为民是实在人,也信得过这个系里的博士生,只是不停地客气,怕给他添麻烦。电话这边,孙立信拍胸脯表态,说是带小妹妹出去保证安全。临了,李为民又让丽质接电话,嘱咐半天,让早点回家。
    两人上了车,孙立信问去哪,丽质想了想就说了上次和母亲去的那家商场,那里人真的是非常多。路上立信一直絮叨着手机的重要性,自说自话的地讲着各个品牌哪个好哪个差。丽质偶尔的答应两句,剩余时间都是一直看着车外,若有所思。
    孙立信越说越来劲,行到一处忽然停车,让丽质等一下,跳下车就跑了。丽质看着孙立信的背影,微微笑了,她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也明白他的心意。可丽质现在并不在想这些,这几天遇到的事情让她很困惑,千年间是有很多改变,但有很多却又没变。在她眼中,好多简单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人眼里好像很复杂,很多复杂的又被看得很简单。丽质很想去多看看这里的人,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大唐是否还是那个“大唐”。
    不一会儿,孙立信手里抱着个东西飞跑回来,丽质看了又是微微一笑。他一上车,一把塞到丽质手里,红着脸说道:“你先拿着用,回家你爸要是问你,你就说是店里奖励的。”他给丽质买的是部现在最流行最贵的手机。
    丽质会心一笑,说道:“那我就谢谢湘云兄了,不知湘云兄有何雅好,改日丽质好回礼。”
    孙立信脸又是一红,嗫喏道:“你可别叫我‘表字’了,那个是我自己闹着玩的,听了真不好意思。那个——你可别回礼,你用着方便就行了。”说完继续闷头开车。
    下班时间堵车,开了好久,终于到了商场。一进去,孙立信立即殷勤地介绍道:“这商场我经常来买东西,一楼化妆品和珠宝,二楼女装——”他说着瞄了丽质一眼,发现她好像没在听。
    丽质的目光没在商场的店面,也没有女孩子那种购物的兴奋,她认真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像要分辨出什么。立信看看她,实在也介绍不下去,只能向前指了指大厅正中供顾客休息的长椅。
    这下丽质倒是有反应了,她跟着立信过去,找了个位置两人一起坐下来。周围长椅上坐着的人形形色色,有情侣,有带着小孩的女人,有年老的夫妻。丽质一个人一个人仔细的打量着,和脑海中的记忆做着对比。
    半晌,她忽然问道:“现在也是盛世吧?”旁边孙立信已经呆坐了半天,一听丽质这么问,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答道:“这几年还不错,挺好的。”
    “嗯。我看也是很好,必定是天下太平。”丽质想了想,又问道:“立信兄,平生有何志愿?”
    这一问,孙立信下意识地坐直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往常只从父辈那里听过这种话,但从丽质嘴里说出来,又换了种味道,他小心答道:“我现在不是博士在读吗,以后家里意思让我回去打理生意,但我也没完全想好——”
    “我问你男儿之志?”丽质转头看着立信,眼光忽然凌厉起来。
    孙立信被丽质这一问一看,顿时语塞,避开她目光,不知什么意思,也不知如何回答。可丽质眼睛的神采瞬间又没了,有些无助地继续说道:
    “纵马扬枪,破敌阵,血染征袍透;书读万卷,定天下,立我大唐魂!立信兄,我是问你的男儿志。”丽质的目光离开孙立信,继续扫视着眼前那些欢快中透着慵懒的人群。
    “我——我也是有志向的,但这个,这个,不好说吗!”立信被激得脸有些红,说道:“我是学历史的。华夏五千年的荣辱都在我脑子里,也许很多人不明白,但我知道我们曾经的荣光。汉武帝荡平天下,李世民尊为天可汗,我们的长安是世界的中心。但那都是过去了,现在不好提这些,会被笑话的!”
    丽质没答话,她看到了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大声的说笑着、打闹着从身边经过。他们的生活应该很殷实,应该很幸福吧,比起一千五百年前的人们,他们无忧无虑,尽情享受着人世间的繁华。丽质忽然想起了太极宫的玄甲军卫士,那里的好多人都是豪门世家子弟,若是说生活水准,也许只有他们在家时才能和当下这些普通百姓相比。但那些卫士甘愿离开家园,日日陪伴的只有冰冷的刀剑和铠甲,吃的是粗茶淡饭,练的是演武进兵,心思里装着家国天下,盼着有那么一天能去扬威域外、震破敌胆。
    丽质想着想着,那些回忆又让她眼眶湿润了,她对眼前这个世界又认识,又不认识,甚至无法分辨,一种混乱感让她无法自持,有些疲惫。
    孙立信不知道丽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问了那些奇怪的话。无助间,他和丽质说,去买点饮料给两人。
    丽质没什么反应,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一边看着商场里的芸芸众生,一边试图对这个新世界多些确定的判断。正这时,忽然一声叫唤,让丽质抬头看去。
    “哎!那个小姑娘,你今天一个人来啊?”丽质仔细一看,是汉唐韵的赵曼,她很兴奋地边喊边向自己跑来。
    看她到了面前,丽质也连忙站起来,颔首行礼,说道:“这可真是巧,本来还想去你店里看看呢。”
    赵曼还了个万福礼,本来在这么多人面前行这些古礼,确实不好意思,可她觉得有丽质在旁,到有些顺理成章,管不了周围人的颜色,她说道:
    “真是巧。我本来还想找你呢,上次也没留个联系。我这有事情想拜托你——”
    正说着,孙立信端着两杯饮料回来,一看有丽质熟人,有点不好意思,哂笑着看着两人。赵曼一看,心里明白,连忙说道:“哎呀!这位——帅哥!我和这位美女认识,她在我店里买过衣服。”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看丽质,然后掏出两张名片。
    丽质接过来名片,往前走了一步,和赵曼说道:“我叫李丽质,上次怠慢了。这位是我父亲的学生,姓孙,名立信。”她这一下,赵曼又和上次一样往后退了半步,半低着头,不敢盯着丽质看。
    孙立信也接过名片,上前客套道:“赵老板,我家是琉璃厂开古玩店的,以后承蒙关照。”
    赵曼是精明人,看看这对年轻男女,不好再打扰,说道:“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找丽质有事。”
    丽质刚买的手机,也没号码,孙立信抢前一步,有些气度,说道:“我小妹刚买的手机,还没号码,我是她大哥,我给你留个电话,以后有事我给你转达。”说完,偷瞄了丽质一眼,才看向赵曼。
    赵曼看看丽质没说什么,就和立信交换了电话,临走前仔细端详了丽质一眼,道了句再见。
    立信目送赵曼离开,赶忙问着丽质想吃什么。结果丽质表示自己累了,想要回家,无法,只能和她离开商场,开车走人。
    等到丽质回了家,父母还没吃饭,一直等她。母亲孙嘉敏神色古怪的问了问和孙立信去了哪,还好父亲解了围。这一晚倒也平静,再没什么话说。
    第二天,丽质依旧到了元复祥,早上没什么事,还是坐在后堂和孙掌柜闲聊。说话间,薛强急匆匆跑进来,神色很是慌张,焦急道:“掌柜,警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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