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麟眯了一觉醒来,发现月到中夜,身前的三人竟然还在啥也不干,聊些有的没的,吹牛闲谝中,已经带了几许勉强的尴尬。于是站起身来,走到秋娘桌子边,用笔刷刷的写了几道乡试考题。
    待墨迹干透,他收了搁在背后,随即加入了三人的侃大山之中。
    看一看身侧的秋娘,柴麟兀自笑眯眯道:“秋娘你精通经史,学贯古今,在下不才,特特偏爱如此的女子。”
    说着,他很是猥琐的,用一连串并不连贯,有点别扭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一张官交子,迎着秋娘的目光,又将方才写了题的纸,放在官交子之上,而后一揖递过去给秋娘,道:
    “拜托秋娘一个时辰内,将这几道题做好,不胜感激。”
    王安石一脸狐疑的看向柴麟,心道:这不是考过了的题么,怎么忽的又冒出来,让秋娘代做?
    方仲永则一脸“我懂你”的坏笑表情,漫不经心的等着秋娘的反应。
    只见秋娘半喜半嗔的,接过柴麟的那打东西,收下了底下一张官交子,却将那些题,退还给柴麟,表情欲诉还休,柔柔笑道:“奴奴卖身,不卖艺的——”
    王安石浑身一震,忍俊不禁。
    方仲永更是哈哈哈哈哈哈笑了个没完。
    柴麟自悔挖了这个坑给自己。本是打趣秋娘夸夸其谈的,这下子,似是今晚必须买了秋娘的身?
    又因着王安石在侧,而柴麟自己,对王子月的小心思,虽然他从未说穿,但哪里有人不知的呢?如今,当着自己期待做未来大舅子的王安石面儿,那啥那啥xxoo这位秋娘同志,这也是深坑一个啊。
    方仲永看着柴麟举棋不定的怂样儿,哈哈哈哈哈的愈发没完没了。
    “哈什么哈?一天到晚哈哈哈。”柴麟瞪了方仲永一眼,喃喃道。
    ……
    欧阳修光着脚,只穿了棉袜,呼哧呼哧的从自己的隔帘小黑屋里,蹿到王拱辰这边。手上拿着一沓试卷,直把王拱辰吓了一跳。
    欧阳修、王拱辰两人,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毕竟是一起阅卷“国之重典”。此时,主考拿着试卷,连夜前来商议,王拱辰也自然很是和气的前去迎接。
    “永叔兄(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何以连夜前来啊?”王拱辰一面礼让欧阳修,坐到上首一只椅子上,一面自己陪坐在侧,轻声问道。
    “君贶(王拱辰,字君贶),你看看,我这里有份卷子,答得利落潇洒,其惊天奇谋处,好似诸葛孔明横江长笑,但实施细节处,又似施政能臣,端的让我好生惊异。”欧阳修将那份卷子递给王拱辰。
    王拱辰接过卷子,按捺下内心,对谁能将欧阳修撩拨成这样儿,的惊异,就着小桌边的灯火,看向那叠卷子。
    乡试并未有会试那样大的经费,进行重新誊抄,因而卷面的字迹,仍是考生本人所写,一字字十分清晰。
    这卷面字体清逸秀雅,与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很是类似,只多一份铮铮傲骨,含在字里行间。而行为的内容和思想,却豪迈的一塌糊涂。
    治河策一篇,难得的竟也提及了“束水攻沙”一项,但主旨思想,却远远不止于此。文中提出:
    黄河水患,根在中上游,下游的“宽河治沙”也好,“束水攻沙”也罢,都有其必然的局限性。可以一时治标,及时实施,救一时之急,却不能从根上治本。
    而若要治本,首先,必须将黄河中上游一线的土地,从回鹘,党项,契丹手中夺回,而后,于上游筑坝拦沙,植树造林,改变五代以来因为军阀混战,砍树筑造各种防御工事,战火频繁对关中地区的生态破坏。
    这正是方仲永采用2010年,水利大师们潜心研究的终极治河方案,写出的一个概述。自然,其豪迈的脑洞大开,与深远的超越和前瞻性,是妥妥的站在历史巨人肩上。
    王拱辰一面啧啧称奇,一面前后翻一翻每道试题的解答,无一不是入情入理,又独辟蹊径。
    对诚信,对表里如一,这份试卷提出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良知之学。
    一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竟然王拱辰感到一种内心滚烫的共鸣,年少的激情,再次被撩拨着,鼓噪满溢在自己的胸腔之中。
    难得的,他竟看了一看面前激动的欧阳修,赞叹一句道:“这,真的好。”
    欧阳修略带自得之色,欢愉道:“今后,此人可就是你我门生了。虽则此刻,还不知此为何人?但无疑是此番乡试魁首。解元之才。”
    王拱辰略略蹙了蹙眉头,他是个迂腐纯臣,对拉帮结派,门生故旧之类的事情,没有兴趣。只是本着良知,认定和赞赏这士子。
    但人在官场,这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怎会没有,何况事情本身又不违背本心。于是也难得的愉快答道:“是啊,是你我之福,官家之福,社稷苍生之福啊。”
    但很快,他脸上的神采又黯然下去,摇摇头,叹息道:
    “可惜啊,可惜。这篇虽好,奈何我大官家,个性温和柔善,军事上积弊又甚多,想夺回故土,谈何容易?当年太祖太宗,满朝勇将,都无能为力,何况于今日?”
    欧阳修也叹了气,长吁短叹着,拿起身侧的茶盅子给自己倒水喝,一面看向王拱辰道:
    “是啊,蓄兵百万,而无多少可用之兵,何谈开战?听闻近年来,李元昊意欲称帝,与我大宋使者,闹得很是不恭,难说边患战事,是否又会重开。”
    王拱辰撸一撸胡子,忽的如若想起了什么,拿起前一份看过的“束水攻沙”字迹零乱的试卷,和自己写好的奏章一道,递与王安石:
    “我也碰巧刚看过一份试题,觉得可实施性很强。正欲奏本,不若你我联名,将此事上本。一来,也显得更有说服力;二来,你我同心,岳父大人看到,定会十分欢喜。”
    不料王安石翻一翻那份柴麟的试卷,对着王拱辰已经批上去的“取中”二字,却拍了桌子,大为批判起来:“这什么鬼?基本的四书五经都不熟的东西,如何能取中?”
    王拱辰不料他竟如此,翻脸如若翻书的速度,只得按捺下内心的,一万头草泥马和无数句卧槽,温言陈词道:
    “河患当前,如有一技之长,又有何不可呢?况且,我身为副考官,取中与否,乃是我的职权;名次上下,才是兄台的职责所在吧。”
    “你——”欧阳修一时语塞,涨红了脸。
    ……
    刚刚为许希珍施针救醒的宋仁宗赵祯,虚弱的躺在南薰殿的床榻上,面对着宫内宫外,无数的流言蜚语,无奈的眨巴着眼睛。
    尽管黄河水患史无前例,至今依旧拿不出很好的解决方案。但是此时,汴京城中最时鲜的话题,却集中在赵祯为何昏倒的各种版本上。
    上书要求赵祯保重龙体,切勿纵欲过度的奏章,直是积累了两车:
    不管是御史台,还是知谏院;不论是中央官,还是地方官;远隔千山万水,也阻挡不了他们,对皇帝宫闱之事的猜测和思量。
    各方喷神轮流上阵,从未亲自光临过内宫的言官大臣们,此刻一个个的,却都比亲眼看见还亲眼看见,绘声绘色的想象、描写着皇帝如何“倡优日戏于上前,妇人朋淫宫内,饮酒无时节,钟鼓连日夜”。
    各位喷神们,yy和批判完了赵祯,一定是纵欲过度,导致昏倒之后,一个个在奏折里,哭哭啼啼堪比刘备的,要求赵祯赶走宫中,引发废后事件的两位美人。
    不是医官,并非大夫,没有脉案的任何相关证据,但群臣已经用自己文人的笔墨,为赵祯描绘出了一副,香艳震慑民间的贪淫好色,纵欲过度,导致龙体不适,昏迷不醒的庸碌昏君形象。
    最要命的是,赵祯自己宫内的管事大太监阎文应,也是与大臣们一个鼻子出气的主。
    宋朝的大太监们,与宰执们的关系,基本都很神奇的好,随意拎出一对儿,都如若明代张居正和冯保的关系那样cp感十足。
    皇帝才是真真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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