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德府临河街十里,虽是皆遭了灾,但经过一阵子整饬恢复,商贾们仍很快就重新开张营业。因着大宋是古代唯一一个从无“宵禁”之说的不夜城,月上树梢之后,各家商户不仅不打烊,反而各自打出蜡烛灯箱的广告。
    走在这繁华街巷中的,满身是泥,“兵马俑”一样的方仲永、柴麟、张熹三人,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直看到一家灯箱广告上,竹编红栀子灯罩的“夜来香笑伊”字样,这才一并大摇大摆走进去。
    方仲永此时看着这竹编红栀子灯,真真是完全吻合了,前世历史学家所言的:
    红栀子灯,乃是宋代酒店门首皆悬着的标志;而如若这红栀子灯,不论晴天雨天,都盖着竹叶编成的灯罩,则表示这家酒店,还提供******红灯区”古今暗合,如出一辙啊。
    “夜来香笑伊”中的一众欢乐酒客,正看着台上的角儿唱曲,唱的叫好叫赏,猛不丁看到这三“兵马俑”似的泥葫芦,一个个惊得不小。
    穿着牡丹凤凰纹花锦抹胸,松松搭着紫色纱罩褙子的管事老妈妈儿,打一柄纨扇护住口鼻,一脸嫌弃的指挥旁边几个门子道:“快,快把那几个,给,给恁出去——”
    几个门子正要动手,柴麟却大呼一声,拿出两片金灿灿厚忽忽的金叶子。那金叶子质地闪亮,明眼人一看便知,绝壁是妥妥的足值纯金。
    在大宋,铜板才是通用货币,金银都要有官职或者身份的人,方才能够随意使用,此人敢于轻易使用,地位是显然的;而来这红灯小酒店,听个曲儿,玩个新鲜,一出手,进门就是金叶子打赏的主儿,也是大肥羊了。
    于是,那老妈妈儿一见欢喜,面上神色转换的,如若前世《非诚勿扰》上的群灯闪烁一般,前倨后恭。也不顾几人身上沾着污泥,就招呼上前来,双手接过柴麟手中的金叶子,眉开眼笑道:
    “几位大官人,真是骨骼清奇,今儿个来小店,是要听个曲儿呢?还是,来点别的?”
    她加重了嗓音说出“别的”二字,眼尾眉尖,满满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谄媚神色。
    张熹早已涨红了脸,此时的皮肤变得又黑又红,加上那凸出的肚子,十足十像一只胖胖的,带着泥的,努力吞着口水的,大红薯。
    “有没有眼力见儿啊?你看看我们要做啥?快给每人搞间客房,备好浴汤,让我们沐浴,”柴麟一副老司机的神态,又拿出一片金叶子,吩咐道:“多找几个姐儿来,伺候着。”
    “哎呦,大官人们嗳,今儿可不巧呢,这客房只剩下一间了。要不——在那一间里,给您三位备上三只浴桶,浴汤,浴盐,再给叫七八个姐儿,去伺候您几位?”那老妈妈一面盯着那片金叶子,一面左右逢源道。
    柴麟忽然停了脚,略一缩手,微眯着眼,看向老板娘道:“一间?那,你叫的这些姐儿的成色么?呵呵——”
    “哎呦,那定然都是最好的呦。大官人若是不嫌弃年纪小些,本店还有如假包换的雏儿,才十二三岁,就是还没开脸呢,您要是喜欢,咱这就给你去安排。”老妈妈儿的眼神,依旧热情诚恳的,矢志不渝的,盯在柴麟手上。
    只待柴麟一个松手,那片金叶子就啪的一声,稳稳的掉在老妈妈儿伸开的双手掌心里。
    老妈妈一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指挥安排着,一面打发一个年轻姑娘,将三人带入一间客房。
    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来了,热水和浴桶却还半天没来,方仲永闲的无聊,拉过一只椅子,就开始大忽悠。他将自己身上的臭泥巴,抹得身边的姑娘们浑身都是,美其名曰:
    天然美颜火山泥,养颜护肤啊。
    那姑娘们,一个个被方仲永忽悠的五迷三道,在方仲永的引经据典之胡诌,和柴麟的金叶子攻势下,一个个一脸陶醉的被抹了一身臭泥巴,还兀自享受道:
    “真的耶,真的有感到皮肤一瞬间就变好了耶。”
    “完全天然无刺激啊,这位大官人嗳,您是在哪里弄到这等好东西的呢?”
    “这泥巴虽是气味古怪,让人慎得慌,奈何效果好啊,你看你看,真是天然嫩滑呢……”
    “是啊是啊,真的是呢……”
    红袖招展之中,泥巴乱抹之间。
    只有张熹这位老实的“红薯”疙瘩,一脸无语的看着众人,睁大了眼睛。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加了青盐的浴汤,在三个大浴桶里,被一个个担进来,诸多莺莺燕燕的姑娘们,一拥而上,解衣的解衣,褪裤的褪裤
    ——尤其是柴麟的衣服口袋,整个险些被褪一个底朝天。
    三人第一次坦诚相见,方仲永左看一看柴麟,右看一看张熹,再看一看自己,十分得意,自我感觉灰常良好。
    而柴麟看到面部古铜色的张熹,身子竟然白花花的,肚皮上的五花膘一跳一跳的,竟止不住“胖子胖子”的叫着这顺溜的外号,哈哈哈大笑起来。
    张熹欣然领受了“胖子”的外号,还憨憨的说一句:“在家中,兄弟们也这么叫我来着。”……
    这次澡洗的格外舒服,可谓是宾主尽欢,佳人争相侍奉。云山雾海之中,如若策马狂奔,恢弘气势不可描述。
    ……
    皇城之中,首相吕夷简同志,也正泡在一桶热水中,看着教坊司的两个小生,在眼前演绎着,岳文书斋出品,方仲永的滑稽戏本子。
    嗯,这是一个全民注重生活享受,爱泡澡,爱吃好吃的,也爱勾心斗角的年代。
    木桶边不远处的矮桌上,一沓奏疏斜斜摆着。
    御史台、知谏院的那些年轻后生,真真是不知死活的,拼命弹劾于他吕夷简。可他吕夷简,是那么容易被轰下来的人么?
    阎文应,不过是他吕夷简,弃车保帅的一步棋罢了。
    而如今,这些台谏官后生,越是想打着新政的名头,弹劾他吕夷简,越是众口一词,仁宗皇帝反而会越怀疑,这些人背后,受着统一的控制,已成朋党,而不会轻易听信。
    想到这里,听着那咿咿呀呀的话本子滑稽戏,倒也不觉得多聒噪。
    吕夷简轻轻把头向后靠过去,木桶后面,早有一个艳娘,为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他的唇边微微上扬,又瞥一眼那些,被他精心筛选过,特别能体现出,在对他吕夷简进行人身攻击,特别像是,已然结党的折子。
    就是要让仁宗皇帝,看到这个效果。看到这股反对吕夷简的势力,是多么不可一世,难以节制。
    吕夷简相伴皇帝的时间,比这些人都长得多,对仁宗皇帝的了解,也完全不是这些年轻人可以比拟的。
    身后的艳娘,一面为他按摩推拿,一面娇滴滴道:“官人,这滑稽戏本子,好吵闹啊,妾身喜欢听曲儿。”
    吕夷简轻蔑的转头,长长看了一眼这位,他的第十八个春天——新纳的第八位小妾,而后,摸一摸小妾那滑溜溜的手,笑道:
    “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我喜欢这些东西?你不喜欢,没关系。但是官家喜欢,官家亲自介绍给我的他的个人爱好,我不得做出,与官家同好的样子来么?”
    说着,又回到了方才的架势,用手指一指脑袋,让那小妾继续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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