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一阵之后,朱慈烺在崇祯心中的地位却是又发生了一些变化,那就是从原本的后继希望,开始逐渐演变成为了可以托付天下的人,甚至在崇祯心里,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应该多给太子放一些权。
    因此,还没等朱慈烺去索要条件,崇祯便主动说道:“皇儿此番固守京城,绝不可勉为其难,只要见局势不妙,便立刻从天津南下渡海前往南京,你我父子便在南京一同团聚......你在京城之时,朕赐你天子剑统领全局,若是任何人胆敢违逆太子令,可先斩后奏!”
    对于大臣们,崇祯可是丝毫不手软,他恨恨地说道:“平日朕对他们不可谓不优厚,可是一到关键时候,则无一人敢于担当,就连与国同戚的勋贵之族,也是这般自私自利,只为个人和家族考虑,浑然不觉天下之重。”
    听到崇祯这番饱含怨言的话语,朱慈烺心中却是有些五味杂陈,不过崇祯这番安排也的确符合他的需求,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叩谢崇祯,随后便以军务之名离开了东暖阁。
    等到出了门以后,朱慈烺沉默寡言地在长廊上慢慢走着,而脑海中的朱重八却是笑道:“没想到你这贪生怕死的小子,当时在皇后面前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咱还以为你这是为了邀名的手段呢!”
    朱慈烺并没有急着反驳,他只是笑道:“在老祖宗你眼里,难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哼,哪个聪明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咱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什么人也都见过了,聪明人,蠢人,还有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蠢蛋.......咱告诉你,活下去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
    朱重八的声音似乎有些闷闷地,他说话的时候依然是那么强硬。
    朱慈烺轻声道:“是啊,这是一个烂人当道的年代,满桂、曹文诏、卢象升、孙传庭......还有周遇吉这些人,他们都是真正的忠臣义士,可是他们又最终沦为什么下场?反倒是那些烂人,那些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勋贵们,官员们,乃至于我大明朱家的子子孙孙们,他们正在等待着大明最后的倾覆!”
    说到底,自从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朱慈烺心中并没有半分作为穿越者的自豪,反而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深深的痛恨和厌恶,这是一个好人不得好死的时代,却是烂人们为之狂欢的年代。
    若非穿越变成了朱明的子孙,成为了当今天下的太子,或许换个其他身份,朱慈烺自己也会走上推翻大明朝的道路,因为在他看来,像这个腐化透顶的朝代,根本不值得挽救。
    可是朱慈烺为了自己求生,他不得不努力地提高着自己的筹码,为自己的生命去搏一个未来,而这种身份和意识的冲突,却使得他内心始终都存着一股子郁郁之气。
    朱重八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朱慈烺心中的那股子戾气散去,毕竟他老朱也是从乱世走过来活下去的人物——什么是好人,什么是烂人,像这种问题根本就不会在他心中多占任何位置。
    朱慈烺在心中发泄了一通之后,无力地说道:“没错,我的确需要邀名,我得用更大的功绩竖立自己的威信,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本,只有这样将来才能真正将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甚至提前接管权力!”
    “说得好。乱世之中,不怕你争,就怕你不争,争或许是九死一生,可是不争却是十死无生。”
    朱重八放声笑道,随后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咱可就等着看一场好戏了。”
    .......
    三月十二,在朱慈烺和王承恩的不懈努力下,南迁队伍终于成行,上千名锦衣卫侍卫簇拥着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等一并后宫妃嫔及皇室子孙,携带着数百辆大车要赶往天津镇,浩浩荡荡的队伍却是引起京城内外一片沸腾。
    自从昨日宣府失陷的消息传到宫中以后,整个京城内外自然也就瞒不住了,所有人都纷纷开始传扬着这个小道消息,甚至有人开始为此开盘打赌,赌一赌闯王需要用几日抵达京城——在一片混乱之中,皇帝南迁的消息自然再也瞒不住任何人。
    崇祯皇帝站在文武百官以及勋贵们的面前,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是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宫殿群,随后便直接带着周皇后进了御辇——对于他来说,这一次的南巡,不亚于真正的逃亡。
    很快,在王承恩朝着朱慈烺行了一个礼之后,车队便渐渐朝着城外驶去,长长的队伍两侧都站着锦衣卫的侍卫们,他们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看上去颇显煞气。
    而站在御辇外的朱慈烺,却是满脸含笑地望着面前的场景,却是使得一旁站着的成国公朱纯臣感觉到心中一阵发寒,他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朱慈烺面前,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千岁,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朱纯臣一边说话,一边对着站在他身后的勋贵们使了个颜色,很快定国公徐允祯、阳武侯薛濂、定西侯蒋秉忠、忻城伯赵之龙等人开始纷纷鼓噪起来,而站在另一边的英国公张世泽、武定侯徐锡登以及新乐侯刘文炳等人却是冷眼相看,不发一言。
    朱慈烺笑呵呵地望着笑成苦瓜一般的朱纯臣,却是摆出一副诧异的模样,反问道:“定国公,你们要去哪里啊?”
    “南迁啊.......”朱纯臣心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从太子的态度中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妙。
    果然,朱慈烺冷冷地瞪了一眼朱纯臣,道:“父皇万金之体,坐不垂堂,南迁也是为了天下黎民考虑,可是我们岂能如此?若是未战先逃,天下人又怎么看我们?定国公,你是大明的定国公,当为天下计!”
    朱纯臣顿时傻了眼,他没想到太子爷玩起清流那一套扣帽子竟然玩得这么风生水起,当下便连忙低声哀求道:“千岁爷,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们这些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不识刀兵,哪里会打仗?”
    “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朱慈烺带着一副诧异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朱纯臣,高声:“当年的老成国公纵马一生,滹沱河一战,他率领三十敢死之士直冲三千南军,何等的英雄人物!却没想到今日之成国公,竟然是一个不识刀兵的废物,你有何颜面去见历代定国公?!”
    一番话顿时将朱纯臣羞的满脸赤红,他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却是举起袖子捂住了脸,默默退到了一旁。
    不过朱慈烺可不会放过这么大好的教育机会,他站在勋贵们的面前,高声道:“如今我大明江山危在旦夕,陛下南下之时,我身为太子自然也要肩负起国家危亡,你们身为与国同休戚的勋贵,自然好自为之!”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不再笑话朱纯臣,而是全部都低下了头,甚至有人开始轻声哭泣起来,而后哭泣声却是响成了一片。
    朱慈烺不愿同这帮子软弱无能的勋贵们继续废话,而是直接高声道:“够了!你们要哭都回家抱着老婆孩子哭去,要死就赶紧自杀去!本太子告诉你们,死我是不怕的,可是我就怕窝窝囊囊的死!”
    “为今之计,当以死战报国,当以死战以谢天下!”
    “臣等亦愿随太子死战!”
    英国公张世泽、武定侯徐锡登和新乐侯刘文炳等人却是一同高声呐喊起来,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发出的气势却比起那些哭泣的勋贵们强出太多了。
    朱慈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随后又望向始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吴襄道:“吴总戎,父皇临行前赐我天子剑,无人不可斩,我今日将此剑挂在城门上,你当封锁九门,不得我的教令,任何人不得违令出城,若是胆敢强行闯关者,杀无赦!”
    望着一脸杀气的朱慈烺,再看看一旁的吴襄,朱纯臣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便就此晕厥了过去,裆下一片腥臊臭气,似乎被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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