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秦梦瑶漫步在静谧的柳林中。
    在她献与剑道的生命里,能令她心动的事物并不多,包括生死。
    秦梦瑶的心中只有剑道。
    但“剑”并非终极目标,而是一种手段,一种达致勘破生死和存在之谜的手段。
    每一代武林顶尖人物,无论走了多远、多么迂回曲折的生命旅途,最终都无可避免的回到这条路上。
    如果叶孤城遇到的不是一心“拯救天下”的那位传人,而是秦梦瑶,一定会感到欣喜不已。
    只不过无论是知己还是仇敌,最终结果都是论剑。
    赢的人在孤独中追寻,输的人在泥土中腐朽。
    天外飞仙并非没有传人,甚至传人就在“八派联盟”之中。
    秦梦瑶如果想学,绝对能够学到,但她没有,这是属于静斋剑客的骄傲。
    狄光磊并没有强求,而是演示了一下西门吹雪至精至纯的剑意。
    慈航静斋每一代传人都被称为“仙子”,但秦梦瑶不是仙子,她只是一个剑客,西门吹雪的剑意和剑典的“闭死关”最是符合。
    秦梦瑶知道狄光磊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那句话,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
    她割舍不下言静庵。
    她没有舍弃一切、专心为剑的决绝。
    秦梦瑶的速度越来越快,快的简直看不见影子,两旁的柳林疯狂后退,眨眼间,秦梦瑶便到了柳林旁最著名的“柳心湖”。
    湖中有一艘小船,划船的是庞斑。
    秦梦瑶心灵澄明如镜,不带半丝尘念,待庞斑靠近岸边,施了一礼,道:“梦瑶谨代家师向魔师问好!”
    庞斑柔声道:“深夜游湖,不亦乐乎,梦瑶,请!”
    “你遇到了狄光磊?”
    “是。”
    “那个混蛋,他是不是要请你吃肉?”
    秦梦瑶没有回答,反问道:“魔师对于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为何对于狄前辈这般称呼?”
    庞斑笑道:“因为他本就是个混蛋,他有没有让你带东西给我?”
    秦梦瑶道:“一壶狄夫人酿造的清溪流泉,梦瑶赶路时口渴,喝掉了,魔师不会怪罪吧?”
    秦梦瑶从腰际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壶,露出属于她这个年岁的少女该有的调皮和娇羞。
    “慈航静斋走苦修之路,戒酒肉,他能让你动凡心,主动犯戒,你说他是不是混蛋?”
    “狄前辈问了晚辈一个问题,晚辈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答案,想的太过出神,没有在意,想拿水囊结果拿了酒壶,喝了一口之后,便再也止不住了。”
    “有问题询问就是,何必拐弯抹角,问吧,我也想知道,那个混蛋给我出了什么难题。”
    秦梦瑶把狄光磊关于破碎虚空的看法说了一遍,庞斑闻言哈哈大笑。
    “狗屁不通,胡言乱语,我潜心练武,为的就是打破此方天地,进入更高层次的境界,这本就是我的念头,何来心为形役?”
    “魔师舍弃了一切,快乐么?”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是最大的快乐,他还托你带了什么,一同给我吧。”
    秦梦瑶奇道:“魔师怎么知道还有东西?”
    庞斑笑道:“在迎风峡,他射了我一箭,箭矢崩碎的时候露出一张字条,说让我帮你给一本武功秘籍掌掌眼,什……”
    话没说完,庞斑的面色立刻变得阴沉,怒道:“看来我被人小觑了,竟惹得宵小之辈觊觎。”
    秦梦瑶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柳林内响起,不高亢,却有种深沉的力量,使人生出一股愿意皈依的感觉。
    十多丈外,一个高大的灰衣僧人踩着柳枝,随风起伏,长长的白眉下,双目似开似闭。
    这和尚法号“筏可”,是菩提园弟子,也是八派联盟十八种子高手之一。
    八派联盟按照实力强弱排名,依次是:少林、武当、长白、西宁、入云道观、古剑池、书香世家、菩提园。
    菩提园虽排在最末,但看筏可的气势,显然也有高深传承。
    庞斑冷笑道:“小和尚!假若我放你离去,你能否在一百天内练到白眉复黑、长眉复短,达到‘菩提心功’十八重的极限境界。”
    “菩提心功”是菩提园秘传法门,筏可今年还不足五十岁,便练到了十七重巅峰,苦修百日便能练到前无古人的十八重。
    但这东西是“心功”,以心性为主,庞斑一句话点出筏可的武学境界,让他彻底没了自信,终生不可能到达最后一重。
    喝破筏可还不够,庞斑冷冷的说道:“看来我今天不杀几个人不行了,那个混蛋。”
    庞斑说的混蛋当然是狄光磊,他虽然无敌天下一甲子,但复出之后两次受伤,威名大损,八派联盟毕竟不全是废物,当然起了落井下石的心思。
    可惜,他们不知,庞斑虽然受伤,杀他们和杀鸡没什么区别。
    筏可之后,八派联盟的高手如武当派小半道人、古剑池“蕉雨”冷铁心、出云观“翠袖双光”云清、西宁派“阳手”沙千里、长白派“无刃刀”谢峰、书香世家向清秋夫妇先后到来。
    最后到的是少林“剑僧”不舍,最先出手的是少林“穿云箭”程望。
    程望听说狄光磊曾经箭射庞斑,也想靠此法立功,可惜此人武功实在是太差,被庞斑一船桨拍死。
    庞斑正要继续出手,秦梦瑶伸手入怀,掏出道心种魔大法的秘籍,道:“此物可否让魔师暂消杀意。”
    庞斑看了一眼,笑道:“这是真的吧!”
    秦梦瑶道:“是。”
    “你没看过。”
    “没。”
    “他传了你剑法?”
    “是。”
    庞斑道:“狄光磊啊狄光磊,你可真是个混蛋,梦瑶,你知道么,你今日若不把它拿出来,死的不是这些废物,而是你。”
    说罢,庞斑接过秘籍,不舍等人刚要说什么,却见庞斑真气一运,把秘籍震成了粉末。
    “我庞斑纵横一世,何须拾他人牙慧!”
    说罢,庞斑纵身离去,谢峰想要阻拦,庞斑随手打发,他虽然没死,两个同门却死的不能再死了。
    秦梦瑶不想和八派联盟的人纠缠,借着庞斑吸引目光,飞身离去,直到跑出两三里,才想明白庞斑话语的意思。
    并不是说秦梦瑶修行道心种魔大法走火入魔,而是秦梦瑶性格要强,翻看秘籍后会忍不住思索破解之法。
    道心种魔大法不是现在的秦梦瑶可以破解的,就算没有因心神衰竭而死,也会精气神大损,终身不可能突破到剑典的更高境界。
    狄光磊传她剑法,就是让她没时间看秘籍。
    这份秘籍也是考验,同时考验她和庞斑。
    她不把秘籍交出来,不仅会因八派联盟的人惨死而留下心灵破绽,还会有方才说的那些危险。
    庞斑若是把秘籍拿走,那就是要走前辈的老路,最终不过是下一个“魔门邪帝”,而不是“盖世魔师”。
    庞斑何等骄傲,岂会甘心走前人的老路?
    他练的是道心种魔大法,却是独属于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而不是向雨田的道心种魔大法。
    与此同时,秦梦瑶还想到了另一点。
    八派联盟内部有方夜羽的卧底,他们的行动必然会为方夜羽所知。
    这场刺杀,到底是八派联盟围杀庞斑,还是方夜羽设计八派联盟?
    秦梦瑶忽然感觉很累,身体累,心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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