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从小溪所导致的植被空隙中可以看到若有若无的天空,不同于曾经记忆中那被霓虹灯所遮蔽的天幕,在这个文明尚还处于低级阶段的世界里可以极为轻易地看见那数不胜数的星空。浩如烟海。
    睡意如潮水一般烟消云散,我掀开毛毯爬了起来,从毛毯下拿出了被我充当枕头的盾牌。
    我小心翼翼地从盾牌后抽出了睡前才涂抹过剑油的十字剑,用自己的全部感知观察着身边的一切。周围一片寂静,熄灭的篝火还在艰难地闪烁着赤红色的火光。后者是此时我眼中所能看见的最为明亮的光源,除此之外,身边一片漆黑。
    不是那种可以依靠远方的光芒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事物的漆黑,而是完全没有任何光源所导致的漆黑。明明几天前还是明亮的月圆时分,但是现在却奇怪地只剩下一片星空。本来应该众星拱月的月亮却消失得无隐无踪。
    “卡娜?”我轻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
    我蹑手蹑脚地从地上抓起了一把树叶撒在篝火上。原本它们是放在火堆旁烤干,用来当做下次生火时的引火物的,但是我出于小心现在暂时性地用掉了一小部分。
    树叶覆盖在篝火上,在余火的灼烧下缓缓地柔软下来,在冒出一阵青烟过后就如同湿漉漉的纸片一般耷拉在残余的木炭上。因为已经熄灭得太久了的缘故,剩下的余火已经不足以再度点燃这些尚还带着一定水分的叶片了。
    我皱了皱眉头,用剑尖挑起一块布片,将之插入了火堆之中。原本已经有气无力的余火因为我这个动作的帮助终于在吸收到了外界的新鲜氧气过后开始变得有力了一点,在数秒钟的努力过后,终于点燃了那块被我用来擦拭剑油的布片。
    我将手中的“火把”稍微举高了一点,火光照亮了身边大概十米的范围,让我看到了不远处卡娜空空如也的毛毯。
    小心翼翼地靠拢到卡娜的毛毯边上,半跪下来将盾牌靠在自己膝盖上,用原本拿盾的手抚摸了一下毛毯。
    已经没有温度了,这证明卡娜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
    “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轻轻低语了一声,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小溪边上。我不知道卡娜这家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才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这里,但是从她没有叫醒我就独自出去这点来看应该是判断有点奇怪而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才对。
    “希望是虚惊一场……”
    我这么说着的同时,从小溪的沿岸向两头看了看,试图看一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老实说,如果不是这一次所面对的是一个单单侦查任务就达到一千赏金的危险工作的话我早就继续趴下去继续睡觉了。但是无论是任务中的诡异描述还是这个任务本身超出常规的悬赏金额都使得我不得不对此小心翼翼。
    小溪的水流并不算深,甚至都无法没过小腿肚子。但是春季的水温还是使得我刚从毛毯中出来的脚部在寒意中微微抖了抖,虽然已经临近夏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缘故,水温依旧如同初春一般冰冷刺骨。
    在小溪的另一头,我终于找到了我所需要寻找的一点儿线索,那是两个脚印。似乎是不想沾染水流的缘故,那家伙选择了直接从小溪上方跳过的方法。因为这个原因而没能控制好力量的她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了一个脚印。这个原本因为颜色而与周围混为一体的脚印随着我将“火把”放低而被两侧的阴影所暴露出来。
    判断出了正确方向就好办得多了,我顺着脚印的方向进入了眼前的丛林。如果是双方的战斗的话我恐怕会因为火光问题而被对方给杀死不知多少次,但是现在我所进行的是一项搜索工作,这种完全不可见的黑暗会蒙蔽人们的感知,再优秀的盗贼在这个时候也会因此留下平时所不可能留下的破绽。这种破绽在没有被黑暗所影响的人眼中就如同火光一般明显,这也是为什么有经验的猎人在黑暗中也能精准地捕捉住猎物的逃跑路线的原因。
    也许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所锻炼的侦查能力帮了大忙,我很快就发现了卡娜所留下的痕迹。在火光的帮助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因为有东西经过而留下的落叶与折断的树枝。被折断的树枝还没有因为脱水而干枯,甚至连断口都显得极为新鲜,其中最高的一处大概距离地面一米五的位置——这样就彻底排除了痕迹是野兽所留下的可能了。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啊……)
    皱了皱眉头,在退回营地位置制作了一根真正的火把过后我再度回到了这里,顺着卡娜所留下的痕迹进入了丛林之中。
    树枝宛如有意阻止我继续前进一般勾挡着我的路线,这就是在缺乏人烟的丛林中走过的麻烦所在。数不胜数的灌木会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即便是最优秀的盗贼都只能如同一个战士一样缓缓地开辟出一条道路在行走。而即便是在沿着别人所留下的道路前进,这种阻力依旧显得无比艰难。
    最后,在以脸颊上被枝条所留下的数道血痕作为代价,我终于穿过了这片灌木丛。
    银月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了天空,明亮的月光将整个森林照耀得清清楚楚,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舒适感。
    在月光下,被披上了一层银纱的小镇仅仅地等待在那里……
    分隔线——
    持续数天的大雨冲洗掉了之前的绝大多数痕迹——至少将原本的篝火给冲洗得一丁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但是雨水依旧留下了不少的痕迹,比如说卡在碎石缝隙中的简陋毛毯,比如说隐藏在灌木中的武器油,比如说铭刻在树干上的三角形标记……这一切都让我确信我找到了一周前所到来过的营地。同时也将我心中的最后一丝晓幸所打消。
    “你们还真是奔放诶……差不多吧所有东西都给丢下来了吧,既然除了带上一点干粮和武器以外别的难道什么都没有带上吗。”用脚踢了踢因为暴雨所导致的水流而撞击到石块上破裂的石英瓶,阿卡姆用不知道是佩服还是鄙视的语气说道。
    “事实上我们原本连干粮都没带的……原本这个位置距离那个幽灵镇应该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的,但是我们就是莫名其妙的在周围探查的时候遇上了那个幽灵镇……我们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那个镇子的。”
    这么说着的同时,我向小溪对面打量着,试图寻找到一周前我们所开辟的那条小道,但是这两天的大雨导致灌木丛中到处都残留着的落叶与断枝。这些落叶与断枝将原本就并不明显的小路给彻底掩饰了起来,至少不是单单凭借我这样简单的扫视就可以看出的。
    “想起来了?那就快点带路。”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危险的可能性一般,阿卡姆不耐烦地催促着:“我现在是一天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快点完事之后回去喝酒去。作为我帮你救出自己队友的感谢,记得让你们队长请我客。”
    “那样的话你原本的报酬就没有了。”头也不回地回答着阿卡姆那明显得寸进尺的要求,我穿过了小溪到达了对岸。因为下雨而变得湍急起来的溪流给人一种非常舒适的凉爽感,湍急的水流使得我花费了比记忆中更多的体力从中涉过。
    “那是你应该付出的报酬,请我喝酒是你们队长所应该付出的报酬,这不是一码事,不是吗?啊哈哈哈!”对于我的反驳,阿卡姆露出了一副反派所特有的奸计得逞的刺耳大笑声。
    “真方便的算法啊,既然你救队长的报酬是喝一顿酒,那么我就没必要委托了。”
    用手中的十字剑砍断眼前的树枝寻找曾经的出口的同时,我继续腾出精神与阿卡姆胡扯道。这并不是因为我试图和他打好关系,就如同曾经他对西斯神父所说的那样,我们以后再见面的可能微乎其微,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可能花费功夫去和他打好关系。之所以会和他扯这么多完全是为了让他打消去找卡娜再要一份报酬的可能——他如果真的遇上了卡娜的话,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不在场的话他会先找卡娜要上一份报酬。
    (或许我应该直接让他向卡娜要一份报酬,然后再跳出来说他已经要过了报酬,所以原本所商量的报酬不算数……)
    “咚——”阿卡姆狠狠给我的脑袋来了一下。在这股冲击下,即便我带上了锁子甲头套也因为这一下而有点头晕眼花。
    “不要跟老子我玩绕口令!该给的报酬一分钱都不能少!要不然我就把你绑在一边让你看着我收报酬,回头还吧你们两一起丢在那里头!”花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明白自己被我反呛了一口的阿卡姆毫不犹豫地就是给我脑袋来了一拳头。
    “有什么问题等到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大话吧,万一死在里头了什么报酬都是空的。”
    强迫自己不去考虑有关报酬的问题,我试图将话题引导到别处。为了避免阿卡姆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我放弃了寻找那个缺口的选择,直接用自己的长剑再开辟一条道路出来。反正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二者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几十米。足够容纳一个小镇的空地无论怎么也不会因为这几米的误差而错过。
    “怎么可能,我这样的家伙不可能死在这种穷乡辟岭里头的。倒是你,如果你死了的话没有人能带路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我说你啊,就不能挑好走一点的路来走吗。”阿卡姆依旧是那么一副不知道究竟应该算是狂妄还是自信的态度无畏地发出刺耳的笑声。不过这种笑声最后因为身高问题而被我故意遗留下来的枝条给阻止了——好几根枝条从他脸上划过让他闭上了嘴。
    “因为我当初就是这样走的,如果用别的走法的话我不确定我能够从茫茫树海中找到那个镇子的位置。”冷冷地回答了阿卡姆的问题过后我继续向前走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真的能够找到那个镇子的位置吗?”因为自己的武器不方便在这种狭小的范围挥舞的缘故,牛高马大的阿卡姆只得老老实实地弯下了腰跟在我身后。
    “什么意思?”随着我们的谈话,灌木丛稀薄了起来。同样稀薄了起来的还有树木。雨后的阳光也因此穿过云雾和枝叶照射在我的身上,使得为了以防万一而穿上了锁子甲的我在一连串的运动中有些闷热了起来。
    “掉头吧,没劲,这次白走了。”看着眼前完全不见头的林海,阿卡姆瘪了瘪嘴,完全没有等待我的回答就直接掉头重新从灌木丛中钻了回去。
    ……
    我没有说话。虽然不知道阿卡姆这家伙是真的单纯因为懒得走了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这一次他的选择的确是对的。我非常清楚我们这次没有找到那个幽灵般的小镇,在黑夜中的我不可能会穿过如此长距离的丛林。
    也许那个幽灵镇就如同它的名字与报告一样,时隐时现。我们当初之所以能够进入其中就是因为运气恰好——或者说倒霉地遇上了那个幽灵镇出现的时候。然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话说,为什么要找我带路?”从灌木丛中钻回小溪边上的时候,我向阿卡姆问道。
    “将一只鸽子从自己的巢穴中关进黑笼子里头带走到二十公里外再将它放出来,那只鸽子会自己飞回巢里头。”走在前面的阿卡姆忽然停住了脚步,一时来不及刹住脚的我就这么一头撞在了他坚硬的铠甲上,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避免了摔上了一跤的丢脸状况。
    “你的会长似乎没有详细的告诉你我是在什么地方捡到你的——就在距离这里大概几十分钟的地方。在你们的会长告诉我你们失踪了之后我可是兴冲冲地道这个地方跑了好几遍寻找那个幽灵镇啊。可是都没有找到,除了树还是树。我参试放几把火吧这片树林给烧了好方便我那个见鬼的镇子,但是在这个鬼季节如果没有魔法的话完全没办法做到……”
    “喂喂喂,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所以当我找到你这个家伙的时候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连夜把你送回镇子里头吧那个黑乎乎的神棍从床铺上拎起来的啊。”完全没有将我的吐槽听进耳朵里头,阿卡姆自顾自地说道:“听说无论是诅咒还是幽灵,它们都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些接触过诅咒和幽灵的东西所吸引啊。”
    仿佛是看着一个实验用的小白鼠,阿卡姆露出了一个无比期待的笑容。
    “总有一天我会干掉你这个家伙。”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缓缓地开口道。
    “我好怕啊,不过我不会像你这种家伙一样动不动就要把人干掉,宽宏大量的我会把你吊在树梢上,然后在树下把你可爱诱人的队长兼心上人给强上了。”
    留下不知道究竟是威胁还是嘲笑又或者是蔑视的话语,阿卡姆大小着继续向着前方走去,大笑着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露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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