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一词,有很多种释意。
    有一种说法,变数乃绝处逢生的生机。
    但事实上,变数就是,难以掌控的意外。
    孔寒安是变数,他是穿越者,并未在这三界五行有根脚。
    也是他运气好,被一向随性率真的东岳泰山大帝发现,并收入麾下,为其遮掩,方才有如今这般成就。
    如果将世界比作一台拥有庞大数据库的计算机。
    那么孔寒安便是这台计算机硬盘里的一颗病毒。
    彼时,孔寒安还弱小,尚能通过他身边的人计算到他的位置。
    可现如今,孔寒安已今非昔比。
    他虽只是大乘境,但随着生死簿的完善,孔寒安的身份地位,地府的规模,又有不同。
    更何况,他还有那把被道圣命名为天罚的剑。
    经过财神武圣东岳大帝与道圣一众锤炼与开发,天罚剑,已不单是抹除斩杀的功能。
    还有吸纳吞噬神血神性,与那些神仙们的法则。
    换而言之,孔寒安砍杀的越多,他这个病毒的隐蔽性便越强。
    现如今,若漫天神佛来算计他身边的人……
    会算到有些损失的三足金乌,会算到已经亡故的少司命与大司命,会算到炎庭鬼帝,会算到温穹,衡山,甚至东海老龙王。
    数据错乱了!
    如果将孔寒安类比为小病毒,那道圣,就相当于这方世界的顶级权限管理账号之一。
    他能自身屏蔽修改数据,让其他权限者无法利用云数据库算出道圣接下来的行动轨迹。
    针对孔寒安尚能建立防火墙围追堵截,针对道圣,便要拥有权限的账号一同联手,限制他的作为。
    可变数,如果只是自己变,那又怎么称得上是变数呢?
    细数道圣此生的功业,最伟大的是什么?
    是整个道门,建立道统?是改变人间界的规矩,让人间不许有超凡?
    是带领道统驱逐巫神,将他们赶到北方草原?
    都不是啊,道圣此生的功业,是扶持了大齐帝皇,建立了大齐皇朝!
    道圣是算不出的变数,深受道圣影响的大齐皇朝,也是难以算计到的变数。
    大齐帝都临淄,御书房内,冲天结界之下,老道士昏沉,脑袋一点一点,好似睡着了一般。
    这御书房内,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哪怕一介凡人的大齐老皇帝,也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想法的人。
    所以,各方势力,没人开口,只是彼此沉默。
    没人试图劝说道圣,道圣也没有试图挑拨诸派关系。
    老道士知道,世界至理大道,便就是顺其自然。
    这书房内的势力,太复杂了。
    儒、道、巫、佛,和妄图唯我独尊的皇帝,虽然看似在针对他,但实际上,彼此各有自己的诉求。
    他无需做什么,变数自然会产生。
    果然,变数来了!
    钦天监靠近了御书房的结界,一路高喊。
    “陛下!大喜呀!”
    “黄泉监代监正孔寒安,于东海郡斩杀东海龙王,救万民于水火,又显现出巨大的天地法相,孔监正大闹东海,东海龙宫覆灭,东海之水,下降三寸有余!”
    嘶~!
    御书房内,响起了老皇帝的抽气声。
    几个光头大和尚口念佛号。
    道统代掌教短暂出神,孔圣连忙行礼,为孔寒安邀功。
    而笼罩在黑袍内的八位大巫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不能再等了!
    大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中央集权的皇帝若发生意外,天下,很容易分崩离析。
    一旦老皇帝陨落,巫神殿藏于朝野中的官员,北地郡与上郡两地的伏笔,这大齐各郡,巫神殿遗留的布局,彼时皆可引兵而起!
    老皇帝以自身性命要挟,困住了老道圣,但也把自己的破绽交给了巫神殿。
    结界阵势一转,第一变发生了!
    老皇帝面露死灰,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孔圣的话音及时响起,几乎与结界变阵同时落下。
    才气运转,带着大齐的国运,将巫神殿大巫的秘术逆转了过来。
    道统代掌教道剑自袖口射出,刺向了巫神殿大巫。
    “早防范你们了!真当我们放心将陛下的精血交由尔等!?”
    他急于摆脱师父道圣的压制,可不代表他没脑子,此方结界一切变数,他都在心中有所预估。
    孔圣与代掌教出手,结界之中道儒两脉的气息,再度衰减,结界又变。
    “南无阿弥陀佛!诸位以和为贵,不要忘记初心。”
    几个大和尚口念佛号,看似在劝架,可实际上,佛法的光芒却隐隐护住了大巫,将道统代掌教的道剑挡了下来。
    佛门与巫神的诉求是一致的,在大齐的国土上传播信仰,他们并不一定有冲突。
    而且,佛修来世,朝局动荡,民生疾苦,不是更适合他们传教么。
    几家斗了起来,结界已越发衰弱,以道圣的本事,他随时可以离开。
    但老道士依然闭着眼,打着盹。
    不急,不急,还有变数。
    最终的变数,到了。
    变数,最终落到了老皇帝头上。
    幼年政变也好,御驾亲征也罢。
    他这一生是传奇,但他终归老了。
    中央集权,长期处理政务,老皇帝是凡人,身体与精力不足了。
    他哪撑得住巫师与儒门在他身上做法?
    他虽然坐得笔直,两眼瞪如铜铃,帝王之势尽显,可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
    他的生机开始急转直下。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
    老道士终于睁开了眼。
    “陛下啊,你这又是何必。”
    老皇帝说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句话。
    “朕都会死,老师,你到底何时才能死去!”
    大齐是他一手建立,披荆斩棘戎马一生,他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没有他,这满屋子的人,太子可驾驭的了?
    他想为自己的后代铺路,但他终归没有熬过老道士。
    老皇帝依然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但他生机已绝。
    一代帝王就此陨落。
    代掌教眦目欲裂,孔圣才气冲天,佛门的大和尚也转变了攻击目标。
    八个大巫承受了三门全力攻击,可他们早有准备。
    四个大巫燃烧己身,抗下了所有攻击。
    另外四个,却已遁走而逃。
    御书房内,已没有了道圣的身影。
    孔圣眯起了眼睛。
    “事已至此,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二位可愿听我一言?”
    “众神散漫,还是要有一个统一的管理,我建议于仙界中建立天庭,佛道两家各派人手于其中任职,二位以为如何?”
    儒门图穷匕见,他们不在乎老皇帝到底如何,也不在乎这世道到底如何。
    他们是要给这世间定规矩,给神佛定规矩。
    毕竟,儒家讲究的是礼,而礼,也是规矩啊。
    大和尚双手合十,念起了经文,似是默许。
    代掌教颓然而坐,他如何看不出,他被儒门的阳谋算计了。
    他的耳边,仿佛回响起道圣昔日对他的喝骂。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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