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保持着一剑向前的姿势。
    并非他故意摆出如此形象。
    而是确实精气神枯竭,无力将剑收回。
    在出剑刹那,陈浮生清楚感应到,剑上的雷霆纹路被触动之后,居然点燃了那个细小的火焰痕迹。
    然后,一股他从所未有的磅礴剑意,猛烈而发!
    其势若雷火倾嚣!
    剑起,焚天!
    只因陈浮生自身境界过低,未能尽情施展这一剑。
    所以他能发挥的威力,或许仅只剑意的百分之一而已。
    但是这个达到他的身体意念极限,所能发挥的百分之一剑意。
    却生生斩碎了拓拔吞虎的神将一击!
    陈浮生仅知自己一剑既出,拓拔吞虎已经烟消云散。
    这一剑太可怕!
    六境神将一缕法身虚形,顷刻被灭!
    好在陈浮生多年熬炼打实根基的身体,抵住了这一剑的肆意掠夺精气,还算勉强站得稳。
    而且铁剑上的雷霆纹路,也是陈浮生来到这个世界后,再才被触发而生的。
    所谓心心相印,如意使指。铁剑也并未摧残陈浮生的根底,只是发挥出极限,仍在陈浮生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饶是如此,陈浮生缓了半晌,再才缓过神来。
    他小心翼翼地收剑,徐徐调匀呼吸,长出一口气。
    此刻他整条手臂仍是漆黑焦灰,半边身子酸麻虚弱。
    但在内心中,那种初见雷火焚天剑意的感悟,仍在萦绕不已。
    这是一份难得的馈赠,弥足珍贵。
    姜泥和唐心,不可置信地瞧着陈浮生。
    瞧着这位无名小道士缓缓收剑,居然平静如常,丝毫未有打跑六境神将的骄傲和兴奋。
    虽说只是六境神将的一缕法身虚形,不足神将真实实力的十分之一。
    但这个结局,也实在太过令人不可思议!
    即便只是一缕法身虚形,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鱼相柳的一道投影,联合起来,都是无法阻挡。
    唐心一双美目,不断在陈浮生身上打量。待到陈浮生收剑,再才带着一丝敬意的低语问道:
    “小道长,你不是道门子弟?乃是兵家的剑修?”
    世间只有兵家的天才剑修,才有如此可怕的剑意。
    陈浮生不动声色,摇头道:
    “唐前辈,我并非兵家剑修,确是道门的门徒。”
    唐心顿时难以置信,犹疑道:
    “那小道长这一剑......”
    陈浮生平静说道:
    “承蒙一位前辈教导了此剑法门,所以我便会了这一剑。”
    唐心转眼看了看姜泥,二人同感惊讶无言。
    “儒道佛兵嫦、蛊猎医盗王”,修行界十大派系,并未禁止兼修。
    有能耐、有智慧的天才修行者,兼修并不算奇事。
    但是古往今来,历数万年,从未有兼修的修行者,可以达到知名的程度。全都泯然众人,无声无息。
    只因兼修旁系法门,占据自身精气神太多,不可兼顾。
    修行者达到三境之后,获取灵窑晋升四境宗师,便是从此定型。
    修的什么法门,炼就的便是什么神通道行。
    这是修行界众所皆知的道理,否则何必有派别之分?
    唐心沉默片刻,带着善意说道:
    “小道长,兼修法门并非真正大道。你若有意在道行上步步攀升,一定要固定道路,切勿贪多,否则得不偿失。”
    陈浮生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立刻拱手回礼道:
    “多谢唐前辈指教,浮生谨记在心。”
    话音落,此前在祭坛上一直沉寂的鱼相柳,突然飘身而来。
    她仍是虚无的投影,不见真容,瞧着陈浮生,悦耳的声音说道:
    “多谢这位小道友,解了我朝春楼庙观的一劫。”
    “唐心!”
    “徒儿在!”
    “小道友的恩义,你务必偿还,不可怠慢贵客!”
    唐心赶紧施礼道:“师尊放心,徒儿一定报恩!”
    鱼相柳微微点头,叹息道:
    “我要立刻赶回‘止水灵山’,早做准备,拦截拓拔吞虎前来问罪寻仇。”
    唐心和姜泥,皆是沉默不语。
    堂堂六境神将,占据灵山,堪称一方霸主的拓拔吞虎,绝不会善罢干休。
    被一介无名小卒打跑,灰头土脸,如何忍得下气?
    “宝骑镇的地理位置极佳,有大机缘!”
    鱼相柳又沉声加重一句,“我嫦门在此建起庙观,倾尽全力,定要扶持姜泥成为灵窑之主!懂么?”
    唐心和姜泥,双双恭敬道:“不敢有违!”
    鱼相柳说完之后,立即投影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室内顿时安静。
    唐心转眼看向陈浮生,恢复了之前那美艳甜腻的态度,笑道:
    “浮生小道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一谈?”
    “唐前辈请讲。”
    陈浮生微微点头,心里知道唐心会说什么。
    果然。
    唐心正色道:
    “小道长与姜泥有旧,说起来,胜似亲人。我想邀请小道长,成为朝春楼庙观的‘守观人’,不知意下如何?”
    陈浮生并不知什么是“守观人”,但从字面意思,以及之前茅崆峒和岳非群的反应上,可以看出,这个位置,并不是容易的事。
    姜泥听到师父如此说,虽然心里有准备,但也是忐忑,一双眸子瞧着陈浮生,并未多说什么。
    有野心的修行者,皆不想成为“守观人”。
    即使获得的气运,和庙观之主持平,但毕竟不是自己做主。
    而且付出的精力,遭遇的危险,都是居首在前。
    陈浮生沉吟之后,缓缓道:
    “此事我不能一言而决,需要时间考虑一番。”
    唐心立刻道:
    “无妨。只要浮生小道长愿意成为朝春楼庙观守观人,我可立下嫦门誓言,将来你所获气运,高于姜泥!”
    陈浮生暗暗一怔。
    这个承诺,完全打破了旧有的规矩。
    而且也从侧面证明,唐心确实是需要陈浮生这一位守观人加入。
    且不说天下独有的道门占卜,单凭陈浮生之前那一剑,已经足以超越寻常的三境鼎庐。
    陈浮生不置可否,仍带着礼数道:
    “我若考虑周全,一定回复唐前辈。”
    唐心也知道,想要立刻将陈浮生绑定,一荣俱荣,并非容易的事。
    如此人材,必然也有自己的野心。
    “好,我静侯浮生小道长的回音。仍是那句承诺,只要你加入,嫦门必不会薄待,视为上上贵宾!”
    陈浮生转过话题,立即说道:
    “在此之前,我想请姜泥姑娘,与我走一趟宝骑镇烟笼巷,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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