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数十万里的路,吾争也学会了谨慎,在参天大树遮拢的未知世界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曾经师父说过,越是看上去安全的地方实则越充满了危机,因为往往这时候的人会无意的就放松警惕,而越是看似危险的地方反而更能引起常人的十二分戒备,许多要发生的危险总是消弭无形,这就是心态问题。
    吾争承认师父说的很对,只不过在警惕的心态中,他更多的则是复杂,因为在小姑娘传递的信息中让他重新记起了那个很难磨灭的身影。
    想起了那个带着柔美的笑容对他说“我不会报答你,而只是单纯的喜欢你,吾争,我喜欢你啊”的女子,也忘不了那个对他说“最好的日子,就是在风月中与你相伴,在困顿中与你相携,在不知不觉中与你温暖至老。”的温柔女子。
    或许在自己妖怪身份被揭开时,她没有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令很多的美好都逐渐的黯淡下去,可经历这么多,吾争也懂了一个女人在失去过所有后的害怕,她不是怕站在他身旁,而是怕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对这样一个可怜又温柔的女子,吾争本就没有恨过,但就在自己真的快要忘记的时候,竟然又被人再度提起,往昔的记忆好像在这一刻全部都归来了,心里的感觉说不出的复杂。
    “唉,头疼啊,女妖怪记忆还没恢复,又冒出姚可儿师姐,算了,还是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吾争收拾心情,深吸几口气,努力的放空自己,然后向着前方大踏步前行,绿洲远比沙漠要迷人的多,可其中的危险却更甚沙漠,因为在美的事物中掩藏的危险更加令人防不胜防,幸好仗着后天金刚境的肉身硬抗了过来。
    站在钢铁一般的城墙下,吾争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合不拢嘴,他曾听师父说过在佛门有一座完全由钢铁铸就的城市,听的时候并未觉得怎样,可此刻真实的站在墙下,感受着来自城墙的冰冷与幽芒,那种震撼的感觉才猛烈的冲击至脑海。
    “这就是传说中的钢铁城啊。”
    吾争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城墙,坚硬扎手,他不知道为何佛门会有这样一座城,但却觉得师父说的对,不论佛道都有冰冷的一面,或对己,或对人!
    “或许佛门并不是不好,只是条条框框让我们不愿跳进去,师父、猴子、猪头,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喃喃自语,吾争手指划过很长一段的城墙,来到一道十丈高的城门前,黝黑的铁门晌开一扇,如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菩提古树就在里面,吾争,你是害怕了,还是不愿趟这浑水?”
    一道温柔悦耳的声线自背后飘来,吾争缓缓转身,凝视着来人,愈发光彩的容颜,凤凰涅槃般的气质。
    两手又不知要放在哪里,看着吾争依旧未变的憨傻模样,女子展颜而笑:“吾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不一样了,我都杀过人了。”吾争摇头道。
    “能逼你杀的人也不是好人,吾争,见到我不打声招呼吗?”女子在吾争的面前永远的温柔,目光仔细的打量。
    吾争挠挠头,但还是很老实的打招呼:“师姐,你好。”
    “吾争,你好。”
    这一天的正午,吾争与姚可儿再次相见,在阳光下,在铁门前,曾经熟悉的两人重新认识。
    ——
    “猪头,为师来了。”
    “死光头,你是谁师父。”
    “当然是你的啊。”白衣忧郁的摸了一下头顶,道:“猪头啊,别跟为师闹了。”
    “死光头,找打是不?”
    “猪寻心,为师会帮你恢复记忆的。”
    “秃驴,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你乱摸什么?”
    白衣好半天才住手,庆幸道:“这一世幸好你还是处男,不对是处猪,不然以后让为师怎么跟嫦娥仙子交代啊。”
    “死秃驴,我要跟你单挑。”
    “八戒别闹,为师只是善意的一摸。”
    “啊,死光头,就算我对你觉得熟悉,也要打死你。”
    “哎呀妈呀,打人是会犯戒的。”白衣闪避着大嚷:“死猪头,你真敢打为师,欺师灭祖,看招。”
    “猴子偷桃,仙人指路,抓奶龙招手。”
    “秃驴,你无耻。”
    “猪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师的苦心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恢复记忆啊。”
    “哈,死光头,你以为你是猴子啊,看耙!”
    “猪头,你恢复记忆了?”
    “咦,我怎么会说猴子,难道很熟吗?”
    “为师很忧郁啊,看来你还是没有恢复,我再抓!”
    女王安静的煮着粥,时不时抬起头望向抱打在一起的一人一猪:“猪头找到了,老三也见到了,下一站只剩下猴子了,紫霞,猴子你们还好吗?”
    天空的云朵飘来飘去,世间唯有一朵永恒不动,风雨来临,遮掩着一块孤零零仰头望的顽石……
    花果山山巅,一尊高愈百丈的巨人,一条老态龙钟的巨龙,一个手拿浮尘的老道,一名满身佛光的光头,来自四族的恐怖存在根本无视面前的一众大妖,直盯着那块不起眼的顽石。
    “不知四位来我花果山有何事指教?”一头高逾两丈的大猴迈步走出,目露凶光,死死盯着对面。
    “呵呵,我等并不恶意,只是想来问问大圣,将祖脉赐予吾争到底意欲何为,是同意开启天门了,还是有别的想法?”老龙说话有气无力,仿佛半截身子都埋入了土中,可是任谁也不敢因此忽视了他。
    “我家大王早已化石,何来什么想法,吾争取走祖脉那是他自己的造化,尔等来花果山来不到吧!”大猴气势张扬,丝毫不畏惧眼前这四个足以令天地震颤的大人物。
    “哼,孙巨石你凭什么来阻挡我们,就凭你的自以为是吗!”巨人每每见到猴子嚣张就忍不住心中发狂,抬起一根巨大的手指按压下来。
    大猴怡然不惧,踏步就要迎上却被走出的一只老猴拦下,颤颤巍巍的抬起并不粗壮的手指点在了巨人的手指上,瞬间来自巨人族的可怕力量烟消云散。
    “我花果山不是谁都能放肆的,大圣化石,可我等也不是死人!”老猴浑浊的眼神多出了一丝清明,过膝的双臂虽垂下却并未松开拳头。
    “通臂,你是要一人对抗我等吗?”佛光笼罩的老和尚轻敲木鱼。
    “释不识,佛门就剩你一个护道人,不守着释迦跑我们花果山不怕释迦陨落吗?”
    “佛生天地,自有庇佑。”
    通臂一笑而过,转而看向了老道,神色颇为复杂:“你来了?”
    老道点点头:“看在千云的面子上,我只问你一句话。”
    “问吧。”
    “天门开启他不管了?”
    老猴摇摇头道:“他已经化石,什么都不知,什么也管不了,天门你们若打算开启,自便即可,无需过问我们,花果山只求安然。”
    “我知道了,告辞。”老道转身干脆的离去。
    老猴望着他的背影,嘴唇颤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心底轻声叹息:“千云虽然睡着了,但能见到你还是会很开心的……”
    “通臂,既然你说了,那我们也别无他事,告辞。”佛光通天,木鱼声遁去。
    通臂微微抬手,旋即目光转向了巨人:“巨灵神,以前的你敢来花果山如此放肆吗?”
    “哼,猴子死了,而我却更强了,花果山我不开杀戒,可出去的那个吾争,你们休想等到他回山!”巨灵神想起曾经被那只猴子戏耍过的经历,咬牙切齿。
    “若我是你,一定不会碰他。”
    “别以为我巨人族会怕你花果山,有种外面走着!”巨灵神周遭幽芒如符文转换,开启了一个通道。
    老猴噙起一抹玩味的微笑,冲着身后大猴道:“追过去会会他。”
    大猴兴奋的抓耳挠腮,身化长虹,循着气息追将下去,只是片刻,天空就亮起璀璨光芒。
    老龙看着远方,颇为无奈的苦笑道:“你们花果山的风格还真是千年不变。”
    “老龙你说错了,是一万年不变。”
    老猴与老龙相视而笑,显然两者的交情不浅。
    “吾争就是沙老三吧?”
    “何以见得?”
    “虽说我已退位,只是一条等死的老龙,但东海的事真能瞒过我吗?”老龙看了一眼石头,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是叹道:“金箍棒从来没留情过,可却没有打杀吾争,神器有灵,多少还是可以琢磨出来的。”
    “我也不确定,其实就算他是,又会是以前的他吗?”
    “是啊,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了,何况是他,通臂,老龙不想死,天门必开启。”
    “真的不管了,老胳膊老腿还想折腾随你吧。”
    “谢谢。”
    “谢什么?”
    老龙化龙飞起:“我是老龙却不是傻龙,没有你们花果山点头,天门是开不了的,谢的不是你是他!”
    老猴响亮的笑声回荡山间,谁都不知道他笑得什么,但群猴应和,花果山热闹依旧,没了猴王,走了小妖,但一点没变,因为这是属于猴子属于妖怪的花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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