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丁兄在祁连山下单掌劈四霸,一剑伏双雄;施兄在湖北横江救孤,一柄紫金八卦刀杀得青龙帮一十三名大头子血溅汉水江头,这等威风,在下却常在心头。”
    丁施二人听了向问天这一番话,不由得都脸露喜色。丁坚微微一笑,说道:“小事一件,何足挂齿?阁下见闻倒广博得很。”向问天道:“武林中沽名钓誉之徒甚众,而身怀真材实学、做了大事而不愿宣扬的清高之士,却十分难得。‘一字电剑’丁大哥和‘五路神’施九哥的名头,在下仰慕已久。左师侄说起,有事须来杭州向江南四友请教。在下归隐已久,心想江南四友未必见得着,但如能见到‘一字电剑’和‘五路神’二位,便算不虚此行,因此上便答允到杭州来走一趟。左师侄说道:倘若他自己亲来,只怕四位前辈不肯接见,因他近年来在江湖上太过张扬,恐怕前辈们瞧他不起,倒是在下素来不在外走动,说不定还不怎么惹厌。哈哈,哈哈。”
    丁施二人听到向问天如此吹捧自己,极为高兴,顿时觉得眼前这秃头胖子虽然面目可憎,但言谈举止,颇有气度,不再怀疑他的身份,转而问柳晨。“这一位是华山派门下?”
    向问天当即接口道:“这位风兄弟年纪虽小,却是风清扬风老前辈独门剑法的传人,剑术之精,华山派中少有人能及。”
    丁坚“啊”的一声,他是使剑的名家,听得我精于剑法,忍不住技痒,但是他毕竟是仆人,于是带着我和向问天来到大堂奉茶,丁坚去通报。
    施威双手垂下侍立厅堂,并不说话,遵守规矩。向问天看到冷场,于是开始找话说:”风兄弟,你瞧这一幅画,虽只寥寥数笔,气势可着实不凡。”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走到悬在厅中的那幅大中堂之前。
    走到画前。见画中所绘是一个仙人的背面,墨意淋漓,笔力雄健,画上题款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八字,笔法森严,一笔笔便如长剑的刺划说道:“童兄,你懂画,我更懂剑。这字中画中,更似乎蕴藏着一套极高明的剑术。”我见到这八字的笔法,以及画中仙人的手势衣折,想到了思过崖后洞石壁上所刻的剑法。向问天尚未答话,施令威在他二人身后说道:“这位风爷果然是剑术名家。我家四庄主丹青生说道:那****大醉后绘此一画,无意中将剑法蕴蓄于内,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酒醒之后再也绘不出来了。风爷居然能从此画中看出剑意,四庄主定当引为知己。
    “从我画中看出了剑法,当真好眼力!”叫嚷声中,走进一个人来,髯长及腹,左手拿着一只酒杯,脸上醺醺然大有醉意。
    丁坚跟在其后,说道:“这两位是嵩山派童爷,华山派风爷。这位是梅庄四庄主丹青生。“那四庄主丹青生斜着一双醉眼,手中拿的是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杯,杯中所盛是梨花酒。看到丹青生手上的翡翠杯,闻到杯中所盛的梨花酒,说道:“四庄主果然也是好酒之人!”
    丹青生听到我说了个也字,来了兴趣,“莫非风兄弟也好酒?”
    我道:“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饮梨花酒当用翡翠杯,我说的可对?”
    丹青生听到云萧一语点出自己的杯与酒,以及二者搭配之道,顿时眼睛瞪得老大,突然一把抱住我,大叫:“啊哈,好朋友来了,走走,咱们去喝个三百杯,风兄弟,老夫好酒、好画、好剑,然而三者中酒居首,丹青次之,剑居末!”
    其实这的感谢我的同窗们,自从我参加科举之后,不免有同窗前来拜访,大家聊得话题从诗词歌赋到风花雪月,酒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为了不落面子,我专门收集了关于酒的文化资料。
    跟着丹青生向内进走去,向问天和施令威跟随在后。穿过一道回廊,来到西首一间房中。门帷掀开,便是一阵扑鼻酒香。一闻到这酒香,便道:“好啊,这儿有三锅头的陈年汾酒。唔,这百草酒只怕已有七十五年,那猴儿酒更是难得。”
    丹青生拍掌大笑,叫道:“妙极,妙极!风兄弟还未进我的酒窖,便将我所藏三种最佳名酿报了出来,当真是大名家,了不起!了不起!”我又道:“这里的名酿岂知三种。极品绍兴女儿红,咦,这葡萄酒莫非是来自西域吐鲁番的四蒸四酿,在当世也是首屈一指的了。”
    见我还能闻出其他,丹青生又惊又喜,问道,“我这吐鲁番四蒸四酿葡萄酒密封于木桶之中,老弟怎地也嗅得出来?”
    我笑道,“这等好酒,即使是藏于地下数丈的地窖之中,也掩不住它的酒香。”
    丹青生叫道:“来来来,咱们便来喝这四蒸四酿葡萄酒。”将屋角落中一只大木桶搬了出来。那木桶已然旧得发黑,上面弯弯曲曲的写着许多西域文字,木塞上用火漆封住,火漆上盖了印,显得极为郑重。丹青生握住木塞,轻轻拔开,登时满室酒香。施令威向来滴酒不沾唇,闻到这股浓烈的酒气,不禁便有醺醺之意。丹青生挥手笑道:“你出去,你出去,可别醉倒了你。”将三只酒杯并排放了,抱起酒桶往杯中斟去。那酒殷红如血,酒高于杯缘,却不溢出半点。
    我赞道:“好一个举重若轻,四庄主果真好武功。”丹青生将木桶挟在胁下,左手举杯,,道:“请,请!”我喝下酒说道:“奇怪,奇怪!”丹青生问道:“甚么奇怪?”我道:”这四蒸四酿的吐鲁番葡萄酒,多搬一次,便减色一次。从吐鲁番来到杭州,不知有几万里路,可是四庄主这酒,竟然绝无酸味,果真好本事。”丹青生哈哈大笑,道:“风兄弟果真是行家。”
    丹青生又倒了三杯,笑咪咪的道:“我再考你一考,你可知这酒已有多少年份?”
    我道:“这酒另有一个怪处,似乎已有一百二十年,又似只有十二三年。新中有陈,陈中有新,比之寻常百年以上的美酒,另有一股风味。”丹青生笑道:“好兄弟,果然厉害。我跟你说,那西域剑豪莫花尔彻送了我十桶三蒸三酿的一百二十年吐鲁番美酒,用五匹大宛良马驮到杭州来,然后我依法再加一蒸一酿,十桶美酒,酿成一桶。屈指算来,正是十二年半以前之事。这美酒历关山万里而不酸,酒味陈中有新,新中有陈,便在于此。”
    我说道:“四庄主,此酒另有一个喝法,可惜眼下无法办到。”丹青生忙问:“怎么个喝法?为甚么办不到?”我道:“吐鲁番是天下最热之地,听说当年玄奘大师到天竺取经,途经火焰山,便是吐鲁番了。”丹青生道:“是啊,那地方当真热得可以。一到夏天,整日浸在冷水桶中,还是难熬,到得冬天,却又奇寒彻骨。正因如此,所产葡萄才与众不同。”我道:“将酒杯放于冰上。这美酒一经冰镇,另有一番滋味。此刻正当初夏,这冰镇美酒的奇味,便品尝不到了。”
    丹青生道:“我在西域之时,不巧也正是夏天,那莫花尔彻也说过冰镇美酒的妙处。老弟,那容易,你就在我这里住上大半年,到得冬天,咱们同来品尝。”他顿了一顿,皱眉道:“只是要人等上这许多时候,实是心焦。”
    向问天道:“可惜江南一带,并无练‘寒冰掌’、‘阴风爪’一类纯阴功夫的人物,否则……”他一言未毕,丹青生喜叫:“有了,有了!”说着放下酒桶,兴冲冲的走了出去。我看着向问天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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