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俺是小地主
    公元历1510年8月13日。
    大明正德5年7月14。
    江南西道庐陵府庐l县云江里张家村。
    村正张家栋家前院,全家十几口围在石桌旁,只见一俊俏少年神情端重,运笔如虫,狗爬大字跃然草纸上。老张家十几口或憋笑或崇敬,但都不敢弄出声响,那可是老爷子的心头肉长子长孙张传靖张小霸王在写字。张老爷子双眼含泪老怀大慰:祖宗保佑啊!这臭小子总算开窍了。
    张传靖神情淡然画出最后一笔,家人已迫不及待出声:“好!”老张家3代白丁,总算出了个会写字的,当贺!!!
    张传靖小脸微红,拿起草纸双手恭送至张老爷子面前:“爷爷,孙儿写好了”。
    “乖崽!好!”,“老太婆,杀鸡!”老爷子前一句夸自己孙子,后句却是吩咐自己老伴。
    。。。。。。
    夜,皓月当空。
    张传靖躺在木板床上,“3天了,看来只能走读书这条路了。”
    穿越过来3天了,迷茫,无助。可又能怎样?回不去了。。。。。。
    “土霸王似的爷爷,泼辣的奶奶,老实巴交的父亲,安静的姆妈,憨直的叔叔,有点小精明的婶婶,活泼的弟弟,娇憨的妹妹,憨头憨脑的堂妹,还在吃奶的堂弟……好象还不错!”“水田50亩,涝地30亩,旱地20亩,山林50亩,还不错!”张传靖嘴角微翘,“即来之,则安之吧!”
    一缕淡淡的乡愁,飘向月空,越飘越远。。。。。。
    。。。。。。
    张家村位于赣水河畔3里远的小山冈上,全村53户。张家栋是村正,也是族长,当然也是头号地主。老爷子今年50岁了,折腾了30多年,弄到了这份家业,知足了……
    “老大太老实,老二太直,看来只能培养靖崽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老爷子又在操心家事了。
    张家作为村里头号地主,宅屋当然是全村最好的,占地2亩,正屋6间房间,左右各3间,主厅特大,后厅放些杂物,后院其实就是厨房,前院有2百多平米,可惜是土砖屋。这年头可不是阿猫阿狗能住青砖大屋的。功名啊!
    天微亮,张传靖就起床了。这明朝可没什么娱乐,倒也能睡个好觉。
    青盐漱口,土布洗脸,搞定!去主厅吃早饭。
    老爷子端坐主位,老爸二叔分坐左右。女人小孩在后厅吃。
    “爷爷早上好!老爹好!二叔好!”张传靖赶紧卖乖。
    老爷子满脸宠溺:“靖崽乖!”
    老爹微笑:“恩”
    二叔揶揄道:“靖崽懂事了啊!”
    “嘿嘿!”张传靖也有点不好意思,哪有让长辈等小辈的?
    “吃饭!”老爷子霸气的声音解放了张传靖。
    食不言,寝不语。
    农闲时节,全家人也能在饭后唠唠嗑。
    “哼!哼!”老爷子的召集令发出,全家人齐聚前厅正危惊坐。
    “靖崽10岁了,以前皮了点,不肯读书,现在懂事了,我看就送他去清源山那书院读。”老爷子宣布家令。
    老爹眉头微皱:“爹,文崽武崽呢?”
    文崽是张传靖弟弟,武崽是堂弟。
    “你要是能读我都供你,何况他们?”老爷子傲骄。
    “呵呵!”全家哄笑。
    张传靖心中暗叹,穿越之前自己只是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所谓“三本生”,早就将学业忘给老师了。在社会上混了十来年,北上广是不敢待了。到老家一个三线城市买了套房,准备讨个媳妇,可哪知道穿到这明朝正德年间。哎!还十一岁的娃娃,拷!又得从头再来了。不然种田?
    “爷爷,考举人进士我可不敢想,秀才应该能混到吧!”张传靖表态道。
    全家人大眼瞪小眼,震惊!绝对巨惊!
    “秀才也好啊!”全家人心想。可怜老张家三、四代没出一个读书人。哪敢想举人、进士?
    “好!靖崽你好好读书,爷爷还能干几年。家里你不用管。”老爷子激动了。
    奶奶坐在旁边抹眼睛,心中祈祷“祖宗保佑!”
    二叔拍大腿,抢答:“靖崽你说的哈,没考上秀才我可抽你。”
    老爹忙道:“没事没事。靖崽你好好读就行。”
    姆妈跑过来抱住张传靖:“乖崽乖崽……”都语无伦次了。
    俩弟弟俩妹妹在发懵,瞪着小眼睛,不知道大人们在闹啥。
    “好了!明天就去书院。”老爷子一锺定音。
    。。。。。。
    第二章:进学
    阳明书院位于庐l县东面清源山,离张家村十里。
    王阳明先生可是中国最后一代大儒。“心学”、“知行合一”影响了中国至今五百年,东南亚各国亦受其影响极深。
    阳明先生今年升迁到庐l县r县令。政事倒没大动静,惟重学业。
    阳明书院亦是因先生重视而后改名的。现在只是一无名小书院。二三十学子,几间土屋。倒是环境优美。古树参天,寂静阴凉,只有几百米远的静居寺偶尔传来钟声……
    一大早,张传靖就被老爷子带到书院。
    老爷子提着束脩,背了个棉被包,兜里带着十俩银子。张传靖背了个小包。
    爷俩到书院。大门紧闭。老爷子轻敲大门,过会传来一老头声音:“谁呀?”
    老爷子头冒轻汗:“进学的。”
    “咿呀!”大门打开。
    一短打老头皱眉而立。
    “还没开学!初秋之后才开学。不知道吗?”
    “老座,我是张家村的。我老表王扬名是本县户房书吏,你认得不?”老爷子打感情牌。
    “王书吏呀,晓得。可现在没开学呀!”老头可不好糊弄。
    “哦!哦!山长在吗?”老爷子赶紧问重点。
    “山长,王山长!有人找!”老头倒洒脱。帮忙喊了。
    “什么事?”山长威严而又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人倒是缓缓而来。
    张传靖远看这王山长,四十来岁,青衣长袍,胡子拉揸,蛮文青的。
    “王山长,老汉是张家村村正,王扬名书吏是我老表……”老爷子又打感情牌。
    “哦!知道!这是你孙子?”王山长倒是盯上了张传靖。
    “老师好!”张传靖赶紧卖萌,校长啊。这可得巴结好!
    老爷子也赶紧:“是,是,是!”
    “嗯!娃子几岁?”山长牛逼起来了。
    “十一岁啦,老师。”张传靖继续卖萌。
    “可曾开蒙?”山长继续牛逼。
    “这个。。。”老爷子嗫嚅。
    张传靖抢答:“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怎么山长还不满意?
    放大招!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还不行?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山长静默。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行啊……”山长终于开口了。
    “拜见老师……”张传靖这个憋呀!总算你老人家开口了。那还不机灵点?趴地就跪!
    “哎哟!这小子!”山长哭笑不得。
    老爷子赶紧作揖,腆脸道:“山长,我这孙崽还行吧?”
    “起来,起来。”山长拿这对活宝没办法。
    “那就收啰!”开门老头插嘴。
    老爷子眼巴巴望问山长。张传靖继续跪。
    “好吧,好吧,起来。”山长乜斜了老头一眼。
    老爷子还是眼巴巴,张传靖还是跪。
    “都说收啰!”山长没办法只能收啰!
    老爷子老脸开花,“山长吃肉。”把两条肉提到山长面前。
    张传靖赶紧起来,“老师,我一定会好好读的。”
    “好,好。”山长手忙脚乱了,接过两条肉。
    老爷子掏兜,磨蹭一会儿,十两文银恭送山长面前。
    “山长,请您好好管教我这孙崽,任打任骂!这小子要不听话,我抽他!”
    山长面皮微抽,接下了银子。转脸问张传靖。
    “叫什么名字?”
    “学生张传靖。”前躯微躬。张传靖细声答道。
    “嗯,八月初一开学,记得过来。”山长总算给了个准话。
    “山长,学生能不能今天就进学?”张传靖自家知自家事,繁体字都认不全,得补回来。
    “哦?为什么?”山长满脸含笑,蛮积极的嘛!
    “山长,学生十一岁才进学。那个,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学生虽没大志气,却也知道‘朝闻道,夕死疾!’”
    什么狗屁?
    山长倒知道张传靖想说什么。“不是不可以……”拿捏道。
    张传靖赶紧给老爷子递眼色。老爷子轻咬腮邦,掏出一串铜钱。
    “山长,这是我孙儿的膳食费,你随便给他吃点什么就行。”
    这年月,物价不高,银俩金贵,铜钱刚好用。
    “好吧,好吧,老表,你安排张娃子住宿。”山长收下铜钱,闪人!一会声音飘来,是吩咐“门童”老刘头。
    “呼!”爷俩长出一口气,总算搞定!
    大明进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朱元璋把百姓分籍,民籍,商籍,妓籍,兵籍等等。只有民籍,而且没有犯罪的纪录才可以进学。
    兵籍?当一辈子兵吧!
    商籍?经商赚钱太讨人厌了!
    妓籍!当一辈子**吧!
    不过,有钱有权地话,一切皆有可能!
    好吧!张传靖要感谢满天神佛。
    。。。。。。
    第三章老刘头
    老刘头安排张传靖住进宿舍,“开学前就跟我搭火吧!”
    老爷子发愣:“老座,没厨夫吗?”
    刘老汉笑了笑,“这破书院哪有钱请厨夫,我即看门还得弄这些细伢子的膳食。”
    张传靖心想:可不得了!这老刘头即是山长的老表又是看门兼厨夫,我考!实权派兼皇亲国戚呀!得好好处!
    “刘爷爷!我会拣菜洗菜,我跟你打下手。”张传靖狗腿道。
    “莫叫莫叫!当不起!你这细伢子蛮机灵的,肯定能当上相公举人老爷,我可受不起!”老刘头摆手。
    张传靖囧,敢情这老爷子看出来自己考不上进士?
    老爷子到不嫌弃,秀才举人耶!“当得当得!老根!我这孙崽以后还望你照顾好。俺老张没啥本事,可讲义气!在俺们云江里,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老爷子拍胸脯了。
    张传靖无语,“老根”都叫出来了,这俩老头凑一起,热乎!
    “老表”在庐l县是表哥表弟的统称。
    “老座”是一种尊称,相当于老大、大哥。
    “老根”则是亲近的称呼,相当于兄弟。
    得!张传靖站在旁边看风景了。这书院不大,3亩地大小,“口”字型,东面两间大屋,估计是教舍。南面一大四小间,后来才知道大间是厨房,小间是宿舍。西面十间宿舍。北面六间,山长住了一间,其他应该是别的老师住的。中央这块操场能站几十人吧!一棵大樟树霸住了西南角,两三人才能抱完。满地青草,还不错!
    “拜托老根了,过几天我再担2担米来。”地主家就是米多!
    张传靖神游天际之时,俩老头唠嗑完了。
    “行!你孙崽我包了!”老刘头太嚣张了。
    张传靖满头黑线。
    “靖崽,听刘爷爷话啊!”老爷子吩咐。
    “晓得!”张传靖无奈。
    老爷子点头哈腰走出书院,张传靖和老刘头都轻呼了口气。
    “你爷爷太热情了。”刘老头掩饰道。
    “他就这样!”张传靖能怎么说?子不言父神马的,何况是爷爷?
    “哎!”心中叹了口气,老爷子的期望应该能实现吧,张传靖,加油!
    中餐晚餐张传靖都跟着打下手,还别说,老刘头手艺不错!纯天然啊!这年月鱼肉蔬菜不放调料都好吃!
    。。。。。。
    晚风徐徐。
    山长,刘老头,张传靖三人坐在大樟树下乘凉。
    “老表,靖崽蛮机灵的,你可多发点心思啊!”老刘头起话。
    靠!谁是山长啊?赶脚是刘老头哈!
    “晓得晓得!”山长风轻云淡,“传靖,你这伢子机灵。不过,读书光靠机灵可不行。这样!明天开始,你每天抄《论语》一千字,抄到能倒背如流为止!”
    “是!老师。”张传靖心中微苦,这年月读书就得死读烂背。
    “恩!”山长鼻音蛮重,牛逼起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崖苦作舟,’传靖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靠!山长开启唐僧模式了!
    “停,停,停!”老刘头摔板凳,“困觉,靖崽困觉去。”提腿就走。
    什么叫拉风?什么叫流逼?老刘头就是。
    张传靖如蒙大赦,赶紧跟上。
    山长讪讪,回屋睡觉。
    挨着厨房那间宿舍就是老刘头和张传靖住的。用老刘头的话说,“你爷爷要我照顾好你。”
    张传靖能反对吗?不能!还得好好巴结!在书院老刘头可是大腿啊!
    “刘爷爷,山长是什么功名啊?”躺在床上,张传靖没事找话。别说,这床蛮大的,三个人都能睡下。
    “秀才!我说你小子快睡吧。明早我还得侍候那菜地。”
    “哦,”张传靖装萌。“我会种菜,浇水,除草。爷爷,他怎么就来开书院呢?”
    “不教书他能干嘛?你说的哈,明早跟我一起弄菜!”
    考!不是菜地吗?饭菜也得弄?刘老头蛮狡猾滴。
    “弄的弄的。他怎么不去考举人?”张传靖继续套话。
    “你以为举人那么好考?睡了睡了!”老刘头不想说了。
    是啊!举人难考,进士更难!
    有明一朝,进士三年一考,才录取200多人。
    举人每省乡试才录取五六十人。
    秀才每县一次也就最多十人,一府不超过百人。
    任重道远呐!睡了。
    。。。。。。
    第四章,阳明先生来访
    还有十天开学。张传靖每天跟着老刘头混。除草,挖土,洗菜,洗碗,倒也蛮充实。繁体字真难写呀!那么多笔画,每天一千字,草纸都写了一堆了。还好家里是地主,买得起!话说草纸是好东西呀!能写字练字,能包糖果零食,好像死人祭祀也得烧!擦屁股那就更是必备。好东西!可自己不晓得怎么造啊!前世自己一文科狗,早知道学数理化了!
    靠!这年月,没钱就没势,更没功名啊!
    得想辙!靠家里那百八亩地是不够的。
    玻璃?高科技!俺可是文科狗。
    味精?俺们这旮旯是内陆啊!海带都在海里,运过来都不知道多少开销。
    火药?呵呵,洗洗睡吧!那可是政府管控。
    磨坊?对,对,有搞头!现在老百姓都是用自家石磨,又小又累。要是能弄个水车磨坊,即能碾米,又能磨豆腐,还能磨麻油,似乎不错!
    张传靖开动脑筋,写写画画,时间到过得蛮快。
    七月二十五(农历哈)清早。
    张传靖又在写写画画。老刘头都懒得理他了,守门去也!山长还在睡懒觉,估计得日上三梢才起来。
    响午时分。
    一中年男子带着俩仆来到书院。
    “贵客!不知有何事到本书院?”老刘头眼睛蛮毒。
    中年男子摆手止住家仆,“看看。”口气挺和气,可气势威严。
    “请!”老刘头狗腿般引入。
    中年男子个子中等,清瘦,幞头挺立,青衫长袍,一看就是个官人。
    老刘头倒机灵!
    中年男子被老刘头有心引到张传靖练字处。
    见张传靖心无旁骛的鬼画桃符,果然被吸引,不禁走近前看。
    “小友,你这所写是为何物?”中年男子忍不住指着“6”提问。
    “嗯?”张传靖蒙圈。
    “贵客,这个细伢子刚进学,什么都不懂,别见怪。”老刘头赶紧出声,“蠢崽!贵客问你话!”口虽呵斥神色却紧张。
    张传靖回神,赶紧起立,拱手作揖,“先生,这是六。”
    “六?”中年男子坦然受礼,可又惊奇,“我看小友所写所画似乎是水磨,可这6是六?”
    老刘头瞪眼,俩家仆瞪眼,张传靖傻眼。
    妈蛋!这年月可没阿拉伯数字,赶紧编!
    “先生,此6是学生图方便瞎编的。”咬我啊!
    “哦!倒也别致。”中年男子微笑,“那这些是?”指这0123456789
    张传靖只得解释;“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此物是水磨?”中年男子指着图纸。
    你谁呀?张传靖差点想翻脸,可看着这中年男子的穿着,心头突然一振:“我靠!不会那么巧吧!”
    赶紧回答:“先生,此物是水车磨。学生把它画在纸上,设计其尺寸。”
    “哦!仔细说说。”中年男子面露郑重。
    “学生设计的这个水车磨原理就是水车汲水带动石磨。小溪筑坝蓄水,于斗门处放水车汲水槽,水量大可自动汲水,水量小可人力蹬踏。通过木齿轮带动木轴转动石磨。一个时辰应该能磨十担米吧。”
    “好好好!”中年男子动容。水车大明到处都有,石磨也是。可能将俩物结合倒没看过,如果能推广,那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当然,推广得好,那可是可以升官滴!
    此中年男子就是王守仁,号阳明,世人称“阳明先生”。
    正德初年,太监刘谨当权。王阳明参劾刘谨而被贬到gz那旮旯当驿丞。惨啊!七品变没品,一般人受不了,可王阳明不是。作为儒士,讲究立德,立功,立言。王阳明可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德,弹劾刘谨算立了。功,后来死在他手上的贼寇大把,王爷都被他扁哭。言,就是在gz修炼出来的,“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靠!“心学”!不说了,流逼!比他状元爸爸都流逼!
    老王使了个眼色给家仆,家仆狗子领会:“小先生,我家主人乃本县县令!不知你这水磨能否献于朝廷?”口气蛮和气,当然,拿人东西总有点不好意思。
    老王接过话来忽悠:“百姓苦啊!你献于朝廷,不知能造福多少百姓。”
    靠!把我当小孩忽悠。
    张传靖没办法,卖萌。拱手作揖,作大揖:“学生见过大人!”装模做样要跪拜,老刘头也跟着要跪。
    “免礼免礼!”人家可是物主。老王腹诽,这小子!
    还好还好,谁愿跪呀,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张传靖擦汗。
    “治下门生王文顺见过大人!”靠!救星来了,山长总算冒出来了。
    山长口气虽然恭敬却只是拱手作揖。
    靠!有功名就是流逼呀!张传靖这个羡慕嫉妒恨!
    “你是山长?”老王不介意。
    “是,学生应乡民所愿主持这个书院。”山长倒矫情。
    靠!张传靖有点明白山长只能当这个山长的原因了。
    怎么感觉有点乱?
    老王倒觉得亲近,“本县刚来,这书院有多少学子?”
    本县刚来?刚来本县当县令?刚来本书院?靠!当官的就是矫情!
    山长迂气又犯了,摆手请了请,领头带着大家往大樟树走。边走边说:“鄙书院老师3人,学子30人,都是附近村里的。”
    “呼”,看着山长带着老王去樟树下座谈,张传靖不禁长呼一口气。看来得争取自家留一套。献是肯定的,不然怎样?那可是县令!破家老王倒不会,可难得一个机会自己怎能不攀扯上?
    张传靖赶紧跟进去,恭立山长身后。
    老王跟山长七哩八叽扯了会,把话往张传靖身上引,“张学子课业可好?”
    “他才刚来,还未进学。”山长倒是实话实说。
    张传靖恭立一旁当鹌鹑。
    “哦!那倒奇了。细伢子,你是如何会弄那水车磨的?”老王不管山长,直接问张传靖。
    靠!老王你狠!
    “先生,学生家是务农的。家里有几十亩薄田。每年碾米榨油都是个大麻烦。学生父亲与小叔轮流推磨,爷爷上料,奶奶和学生母亲婶婶收料打下手。全家累死累活一天才碾出一担米,很是辛苦!所以学生就想弄个水车磨出来。”张传靖娓娓说道。
    靠!蛮高大上哈!
    “不错!孝顺长辈是应该的。但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受此辛苦?”老王坚守本心。
    靠!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给。
    “先生,此物献于朝廷理所应当!可能否让学生家留一套?”张传靖只能讨点利息。
    “行!狗子!去县衙找郭主薄,叫他带几个木匠来。”老王倒痛快,雷厉风行,叫自家仆人去办了。
    “多谢先生!学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传靖赶紧表态。
    “量你也不敢藏私!”老王笑骂,“你倒机灵。”
    笑了耶!那还不赶紧唠嗑唠嗑。
    “先生,学生虽刚进学,可也听说过先生的大名。先生弹劾权阉,大义传天下,真是吾辈楷模!”看这马屁拍的。
    “哈哈哈!!!你这细伢子,人小鬼大,几多岁拉?”老王大悦。
    山长吃味:“十一岁了,这小子就嘴甜!”
    张传靖装傻“嘿嘿!”
    “倒也是。你看他,我跟他说了那么多话,他就叫过我一声大人,其他都是先生先生的,呵呵!小滑头!”老王放开了。
    张传靖继续装傻“嘿嘿!”
    山长不理他,挥手大叫:“老表,杀鸡!多弄几个菜哈!”转脸对老王说道:“大人,尝尝本县的矮脚黄,滑嫩!”
    老刘头在厨房回声:“好嘞!靖崽抓鸡!”
    “来拉!”张传靖赶紧答应,“先生,山长你们聊会。”忙活去了。
    老王哭笑不得。这三活宝,不吃都不行。
    这书院似乎不错!
    午饭吃完,老王要掏钱,
    山长大怒:“你看不起我!”
    好吧!老王没辙。
    老话说吃人嘴短,山长贼坏。
    书院离县城二十多里路,来回得两时辰,大家聊天打屁时间过得蛮快,郭主薄带着俩木匠来了。
    张传靖把水库磨的尺寸参数跟俩木匠说清。还别说,专业人士就是接收快。一刻钟就搞定。拿着图纸,王阳明一伙人潇洒走了。审问开始!
    “靖崽!奇淫技巧可别碰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山长又在唐僧了。
    “去去去。喝你的牛尿去吧!”老刘头出头,一个顶俩。
    “不过,靖崽呀!你就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吧!啊?”靠!臭老刘!让人一惊一乍的,受不鸟哈!
    “是,是,是。山长。刘爷爷,我一定认认真真读书的。”张传靖乍呼道。
    “行!抄书去。”山长喝酒去也!
    老刘头守大门!
    张传靖当然只能抄书喽!
    第五章开学
    开学前三天,老爷子带着小叔挑着两担米来到书院。张传靖把水车磨的事跟爷爷说了,老爷子一拍大腿:“咱家弄一个。”小叔两眼放光!回家开搞!
    也算放下一件心事了!
    张传靖专心抄书,同学陆续归来。总算不用跟老刘头挤一张床了,虽然那床大!可书院嘛,学业为重。怎么能天天跟个老头睡一块!张传靖悲愤,怎么也得是个小萝莉吧!
    得!还真是一只!
    宿舍******号房,张传靖坐在书桌旁,盯着门口“美人”,“美人”脖子都红了!发怒:“看什么看?”进屋摊床铺。
    还好,还好,声音特爷们。张传靖松了口气。
    “你哪人啊?”张传靖没话找话。
    “邓家片。”“美人”声音又小了。
    “哦,我叫张传靖。云江里张家村的。”张传靖自我介绍。
    “我叫邓景生。”“美人”蛮和气的嘛!
    张传靖总算放宽心了,确定是只公的。
    “邓同学,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同学兼舍友!我考!死党!得好好处!
    书院宿舍有点小,两张木板床并排放,中间只能放个木蹲。床头中间一小窗,床脚一小书桌,有一大窗紧挨门口。、
    邓景生其实挺能说,张传靖有得受了。
    “靖崽,这书院老师凶不凶?”
    “不凶!”张传靖有气无力,考!好像我比你大耶!
    邓景生同样十岁,月份小,十月出生的。
    “靖崽!这老鼠多不多?”
    “有几只吧,叫靖哥!”张伟靖反抗,辗转反侧。这怎么睡啊!这小破孩贪鲜,问题一大筐。真是无力招架!
    “靖崽……。”
    “嗯,嗯……”
    “靖崽……”
    “……”
    八月初一开学啦!山长幞头挺立,.蓝袍飘逸,乱七八糟的胡子都梳平了。威严地站在台阶上,旁立两蓝袍中年秀才,三十来学生有序站在书院中央草地上。
    “同学们,今天是本书院开学之日。明春三月,县试开考,望诸生多多努力。高堂老母,殷殷父爱,不可轻负啊!”
    看不出来,山长蛮会忽悠人的。
    “这位是吴训导。”山长介绍左手边中年男子。、
    同学们齐声:“吴训导好!”
    “这位是肖相公。”右手边这位好像年纪蛮大的,估计有五十了。
    “肖相公好!”“肖老师好!”同学们有点乱。
    “禁声!”吴误导行使权威了。教导主任本职工作嘛!
    “值此开学之际,我将院规介绍一遍。同学们一定要记住。”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每百工技艺,未有不车于志者……”
    张传靖站在同学之中,满脸严肃,目视前方,好像没有焦距哈!考!这明代校规真长啊!估计跟周星星看到的差不多。
    “好了,老学员到甲班,新学员到乙班。上课!”天籁之音啊!山长你实在是太好拉!
    十几个同学进了乙班,张传靖坐在三组二座,看来老刘头发挥功效了。
    肖秀才左手托书,右手戒尺。同学们正危惊坐。
    “同学们,今天讲《论语》,我读一句,你们跟读一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同学们跟读。
    ……
    ……
    上午就在子曰中度过。张传靖赶紧拉着邓景生往宿舍跑。
    “拿碗去,吃饭了。”
    书院不提供碗筷,各师生自备。
    刘老头嚣张哈!掌着个大勺,呵斥连天。
    “慢点!慢点!”
    “说你呢!”
    “排好队!”
    顺眼的多打点饭菜,同学们在他面前都像瘟鸡。
    张传靖端着一大碗饭菜回宿舍吃。
    靠!盖浇饭!上面全是菜。
    邓景生不爽了,“怎么你饭菜那么多?”
    “嘿嘿,分你一点。下次挨着我一起打。保证你跟我一样多。”张传靖还是讲义气的。
    午休一个时辰,下午两点上课。应该是未时吧?这古代没钟表,记个时间都不方便。日出而作,日落而眠。
    下午讲《大学》,听得张传靖头眼发晕。靠!没办法,死记硬背呗!
    四书五经,全都得学。还有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
    慢慢熬吧!
    每旬一小考,每月一大考。张传靖发现自己没大天赋,只能死记硬背。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同学们每天上课背诵,下课背诵,晚上背诵。就差悬梁刺股了。学风不错。都比较珍惜,有钱有势的进了县学府学了。
    开学半月,王阳明带着几个差役送了点菜蔬鱼肉大米什么的来慰问,唱了几句高调。抽查了几位同学,回去了。
    张传靖倒也没不开心,时机未到而已。
    月底沐休三天,大家都往家里跑,这鬼地方可难待!
    第六章咱家的磨坊
    “心肝!乖崽!都瘦了。”奶奶跑过来。张传靖回家都成“国宝”了,不对,“家宝”!
    “靖崽,读书苦吧?”妈妈双眼通红。
    “苦什么苦!瘦?这小子都长高了点。”老爷子背着个竹篓回来了。还没进大门就吼叫。
    “爹,我来!”老爸赶紧去卸竹篓。
    小叔不鸟爷爷,“靖崽,感觉怎么样哈?”
    “还行,每天读了就吃,吃了就睡,睡了又读。”张传靖乍呼。
    “哥哥,读书好玩吗?”小堂妹蛮粘人的。
    “好玩,囡囡长大了也读书。”张传靖抱起堂妹,蛮亲切的。
    “好了,好了,一边玩去。”老爷子把小孩们赶去一边。“靖崽,那水车磨坊弄得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去看看。”
    “看什么看,我去杀鸡。靖崽,奶奶给你弄鸡汤,你看这瘦的。”奶奶起身去杀鸡,老妈婶婶也赶紧去帮忙。
    “靖崽,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磨坊的?”老爸总算开口了。他这人就这样,半天放不出一个屁,能不说就不说,不过一说就问关键。
    靠!又得编。把忽悠老王那套说出来,张家仨爷们都不作声,煽情神马的最讨厌啦,内敛!知道不?
    “哈!靖崽,一个时辰真能磨出这么多谷子?”小叔打叉道。
    “只多不少!不仅可以碾米,还可以磨豆腐,磨麻油,天旱还可以抽水。”张传靖介绍。
    “那咱家哪用得了,浪费。”老爸还是单纯。
    “不知道别乱说。”老爷子呵斥老爸,“靖崽,你的意思是咱家做豆腐卖、榨油卖?”
    “是呀,爷爷!咱家谷子这么多碾成米卖更划算。豆腐,麻油,菜油你们会做吧?”张传靖鼓劲。
    “豆腐听说要用到石膏,就不知道要放多少?”小叔捧哏。
    “多试几次。豆腐可好了,豆腐脑,腐皮,酱干,油豆腐都可以做啊!”张传靖舌灿莲花,反正不用他自己做。
    还别说,仨人眼睛发光,有搞头!
    到底老爷子年纪大,“要不去府城开个铺子?嗯,对!过几天我去找老表。”老爷子自说自话,老爸和小叔眼睛更亮。
    “别,爷爷!还早还早!”张传靖冒汗,八字还没一撇呢,“爷爷,等明天先去看看磨坊再说,还有要试做豆腐啊!做好了才能卖。”
    “没事,肯定行,不就是豆腐嘛!”老爷子死撑。
    不错!决心挺大的,张传靖也就不多说了。
    一家人欢快地吃鸡,张传靖难得不用背书。大爽!
    一夜好睡。
    “靖崽!起床了,起床了!”天刚亮,小叔就把张传靖提起来。
    “好好好!叔!我起来。”张传靖这个无奈啊!睡个懒觉都不行。
    “快去洗漱。吃完早饭咱去看磨坊,快点快点。”小叔急吼。
    张传靖“……”
    一条不知名小溪环绕张家村,村西南二里处,一间土屋坐落溪岸,西面与磨坊落差十米。
    六个长工恭立土屋门前,张家全家出动,张家的长工当然也得候着。
    “东家,您老人家亲自来啦!”张二狗还真是狗腿,不愧为老张家头号长工。
    “嗯。”老爷子鼻子发声,懒得理他,掏出钥匙开门。“靖崽,看看,看看。”
    张传靖走进一看,土屋二十多平米,正中一大石磨,木轴连接屋外。
    张传靖跑到屋后,一大水车耸立,俯视水面,近十米的落差,溪水湍急,搞得张传靖都有点眼晕。
    “爷爷,试磨吧!”张传靖满意道。
    各长工就位,老爷子掌总:“放水槽。”
    两名长工将十米长的水槽放入水中,水车哗啦哗啦提动。石磨缓缓转动。
    “好!”张传靖感叹,总算弄成了。
    “今晚杀鸡!”老爷子高兴张家的鸡遭殃,
    晚饭过后,张传靖到前院找老爷子,有些话还得交待。
    “爷爷,这水车磨可得保养好,木齿轮最好刷点猪油牛油什么的。”张传靖提醒爷爷,这年月也只能弄些动物油润滑。
    “这哪行!咱家都舍不得吃猪油。”老爷子反对。
    “省不得,爷爷,不刷油木齿轮,木轴容易断。”张传靖坚持。
    “这样?那就刷。”老爷子肉痛。
    “爷爷,其实也不浪费。磨坊用得多,说明咱家生意好啊。”张传靖安慰。
    “倒也是。”老爷子转过来,“靖崽,这些东西你不要管了,好好读书,咱家可就指望你了。”
    “晓得晓得。”张传靖都无语了,转移话题吧。“爷爷,府城开铺子老舅能搞定?”
    “怎么搞不定!好歹他也是户房书吏,街面上谁不卖他面子。”老爷子说起他老表就有荣与焉。
    也是,老张家数遍九族也就出了位书吏。
    “要不给他两成干股?”张传靖发狠。
    老爷子豁然起身,躺椅都差点弄翻。盯着张传靖严肃道:“靖崽,你怎么觉得要送他两成干股?”声音很轻。
    张传靖也觉得两成太多。可没官面上的人,什么生意能做成?户房书吏在一县之地可不得了:县财政局局长、县粮食局局长、县税务局局长,等等。单个在一县都牛逼哄哄,何况是一吃三!一吃好多!
    靠!得好好处!
    “爷爷,不多!有老舅照顾,赋税可以省好多的,二流子肯定也不敢捣乱,更何况那些酒楼咱可以撑老舅的面子去供货。”
    怎么没声音?
    老爷子茫然望向夜空,在思考人生?
    张传靖轻摇爷爷手臂,老爷子挥挥手,“靖崽,让爷爷想想。”继续思考人生?
    “哎!”张传靖心中微叹,老爷子勤恳豁达五十年、省吃俭用五十年、谨慎本份五十年,踏踏实实地攒下这份家业。本质上,老爷子是个胆小的人。哎!按现代说法:受刺激了,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得捋捋。
    慢慢捋吧!张传靖也没打搅,坐在竹椅上看星光。
    爷孙俩一个站着发呆,一个坐着看星光,倒把小叔给引过来了。
    “咋啦这是?”小叔总是咋咋呼呼.
    “一边去!”老爷子没好气,站久了点得坐坐。
    “靖崽,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小叔当没听见,转问张传靖。
    张传靖起身把竹椅让给小叔“跟爷爷说说铺子的事。”
    “铺子好啊!”小叔举双手支持,“爹,我看铺子。”
    靠!小叔蛮机灵的嘛,店长位置就被他预定了。
    张家人丁不旺,几个本家叔伯兄弟除了修地球就是玩泥巴。老爷子五十出头了,这年月就算老年人,没精力两头跑。张传靖老爸只会埋头做事,迎来送往神马的太讨厌拉!大姑二姑都嫁出去了,算外人。老爷子才不会选她们。于是、所以、果然,小叔成了店长唯一候选人。
    小叔从小生性跳脱,在本村一直是孩子王。老爷子本来也送他去进学,可小叔混了一个月就死活不去了。种田、挑担,倒练了一把好力气。每年天旱本村与外村争水,小叔总是冲在第一线,在云江里倒也有点名声。
    “老大!”老爷子没理小叔,转头叫张传靖老爸过来。
    “什么事?爹!”老爸慢腾腾,张传靖进屋提了两个板凳过来。
    老爷子一脸纠结,盯着大儿子看了看,瞪了小儿子一眼,还是大孙子顺眼啊!
    “爷爷,你决定吧!”张传靖干脆催老爷子,麻利点!
    “这样。”老爷子坐正身子,“咱家这间磨坊算是搞起来了,以后,我负责磨坊这边的事,老大你带两个长工撑船送货去府城,老二,你在府城看铺子。”
    在大明,女人不记丁,只算口,丁:男子。口:人口(即妇嬬,也即妇女儿童,算“口”)。男孩十六岁成丁。
    这古代,重男轻女啊!
    “爹,你放心!我一定把铺子招呼好!”小叔难得不咋呼。
    “好!”老爸还是这个恹恹样。
    张传靖左看看老爸,右看看小叔,再看看老爷子,老爷子瞪了张传靖一眼,继续发号师令:
    “老大,你明天去把咱家的木船修一修。”
    “好!”老爸你怎么能这样,多说两句会死?
    不过老爷子似乎很满意,“嗯”一声就放过。转脸却凶小叔:“老二,明天跟我去府城,学着点!”
    张传靖坐在一边低着个头吃笑。
    “晓得,晓得。”小叔知道现在态度要端正点。
    “哼!”老爷子瞪了小叔一眼,放过他了,“滚蛋!明天早点起来。”
    小叔和老爸进屋睡觉,老爷子却拉住张传靖还有话说。
    “靖崽啊!爷爷不晓得你这脑瓜里怎么有那么多想法,爷爷只管一点,读书第一!家里的事你别操心。”
    “晓得晓得,爷爷你最厉害了。”张传靖拍马屁。
    “臭小子,行了,睡觉去。”老爷子笑骂。
    张传靖起身,扶着老爷子进屋。
    “爷爷,明天我也跟你们去府城看看。”
    “好!”
    “…….”
    第七章书吏老舅
    庐l县城其实就是庐陵府城,附廓。府衙在城北,县衙在城南。低矮的城墙沿江十里,看起来不错!
    老张家三大爷们拖着个张传靖,划着自家小木船沿江而下,半个时辰就到了府城榕树码头。
    老爷子背着个竹篓,两只土鸡,两只土鸭在篓子里倒也不闹腾。
    老爸挑着一担米,费力地上岸。那小木船哪用修,去年才请船匠打的。
    小叔挑着筐土笼,一笼萝卜白菜,一笼东瓜南瓜,看起来蛮轻快。呼哧呼哧就往前冲。
    张传靖提着个小竹篮,二十个鸡蛋,二十个鸭蛋,得悠着点,别晃破了。
    老爷子把小木船锚好,交了十文钱给河工,牵着张传靖上码头。
    还别说,府城就是府城,榕树码头人上人下,木船进进出出,怕有七八十艘,
    这码头有五六十阶,落差近七米.爬完码头,就见一门洞,上书“永定门”。
    几个税丁拦在洞口,“交税,交税”,忙得不亦乐乎。
    小叔正跟一税丁大呼小叫,土笼放在一边,突然抱住一刚走来税目亲热无比,那税目任他熊抱,却跟老爷子打招呼:“表叔,进城啊!”
    老爷子淡然打头,“嗯,去看你二叔。”
    “哦,二叔今日沐休。”税目满脸堆笑,转脸呵斥税丁:“收什么收,放行!”
    老爷子坦然,小叔倒欢快:“老表,下值后咱们去耍耍。”
    税目讪讪,“这不是靖崽嘛,这么高了哈!”过来就摸头。
    张传靖乖巧任摸,可又不记得他是谁?他喊爷爷表叔,爷爷说“你二叔”?小叔叫他老表。那自己岂不叫他表叔?
    “表叔好!”张传靖卖萌。
    “乖!”表叔缩回手,转脸跟张传靖老爸左打招呼:“老表,挑这么多米多累。”抬手指着俩税丁,“过来,机灵点。”
    好了,一税丁挑米,一税丁挑土笼,一税丁背竹篓。
    表叔把张传靖手上的竹篮抢过来,“你们几个,好好上值,我们过会就来。”却是吩咐剩余几个税丁。
    表叔威武!表叔牛逼!
    “表叔你实在是太好了!”张传靖嘴巴更甜了,“表叔你好厉害!”
    表叔挺挺胸,“靖崽,以后进城报我名号,别怕!”
    “走了走了!”老爷子受用,可要面子,不好意思跟晚辈道谢,干脆带头就走。
    众人跟上。
    出了永定门,豁然开朗!青石街面有五、六米宽,两排两三层门脸,有木屋、砖屋。客栈、酒楼、当铺、肉铺、米铺。煞是热闹!张传靖都看不过来。老爷子打着个背手,小叔狗腿着表叔,老爸不声不响跟着,仨税丁倒蛮积极。
    老舅家离码头一里路样子,挺近。
    青砖瓦房!关键是大啊!
    表舅家占地五亩,市中心耶!
    靠!张传靖这个羡慕嫉妒恨!
    “二叔!表叔来看你拉!”表叔都不用门房通知,直接往里冲。
    张家四位当然站在门口等,主人都还没开口怎么好进去?
    “哎呦!老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进屋进屋,客气啥!”一“肉山”晃当而来。
    老爷子满脸堆花:“老表,姨她老人家可好?我都俩月没来请安了。”
    “肉山”哈哈大笑:“好,好,她老人家每餐都能吃两碗。”转脸看见一堆人,“礼云,礼顺,哎呦!靖崽,长高啦!”伸手就摸。
    老爸大名张礼云,小叔大名张礼顺。
    靠!怎么都这样?张传靖伸头挨摸!“老舅好!”
    老舅又是哈哈大笑,“靖崽乖!姨太婆都唠叨你呢,进来进来!”
    张家四人跟着老舅进屋。老舅家前院跟花园差不多,正当初秋,花红草绿,绿树成荫。十来个丫环婆子作福请安,张传靖看的发晕。
    靠!这才是大户人家!
    “家栋来啦!”主屋门口,两丫环搀着一七十老妇从前庭出来。
    老爷子飞快跑过去:“哎呦喂!姨!您老可别动,坐好,坐好。”扶着老妇就往里走。表叔反应快,搬着个太师椅放在门口
    “家栋啊!老婆子昨晚还在念叨靖崽,诶!靖崽呢?”老妇拍着老爷子的手,转脸找张传靖。
    张传靖冒出来:“姨太婆好!”
    “哎呦喂!乖崽!都长这么高啦。”姨太婆褶子开花,伸手就来摸头。
    靠!我可怜的头!
    张传靖把头凑近点挨摸,傻笑“嘿嘿!”
    “老表,王知县你认得?”老舅问爷爷。
    “王知县?靖崽认得。”老爷子转手就把张传靖出卖。
    “乖崽,你怎么认得王知县的?”姨太婆抢问。
    估计是水车磨的事。张传靖腻在姨太婆腿边捶腿。
    “认得,上个月在书院认识的。”
    “哦,你那水车磨是怎么一回事?”老舅急切问。
    怎么回事?老舅好像很急,张传靖心头微紧,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姨,老表,不怪传靖。”老爷子帮腔,“靖崽上个月去青原山那个书院进学,靖崽呢,设计了一个水车磨,让王县令看到了,王县令觉得好,要靖崽献与朝廷,靖崽能不答应吗?”
    “去去去,别吓到孩子.”姨太婆赶老舅,“乖崽,莫怕。”
    靠!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虾米情况?张传靖装傻,傻笑“嘿嘿”
    “娘!你……”老舅郁闷.
    “进屋说。”姨太婆呵斥。
    靠!敢情老舅家是姨太婆做主?得!得好好处!
    什么进屋说呀!不就是“不相干人等,禁止入内!”
    得!王家大院,主屋主庭。姨太婆端坐中堂太师椅,张传靖盘坐薄团紧挨着姨太婆捶腿。
    老舅坐在左侧木椅上,老爷子坐在右侧木椅上,其他人等,没了。
    姨太婆和声问张传靖:“靖崽,王县令对你怎么样?”
    “蛮好的,跟他吃了一餐饭,他还检查了我的功课。”张传靖狗腿般。
    “娘,现在确认是靖崽献予王知县的,那咱得好好操作。”
    老舅这话让老爷子,张传靖爷两云山雾绕。
    “毛毛燥燥的,急什么急。”姨太婆又在呵斥老舅,拍拍张传靖的头,转脸和声对老爷子说:“家栋啊,是这么回事,扬名呢,当这个户房书吏六年多了,眼看都四十五了,刚好这个水车磨的事,估计朝廷应该会有赏赐,王县令肯定会高升的。”
    靠!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姨太婆你简直太牛逼拉!
    张传靖都佩服死这老太太。确实,老王在庐l县只待了一年多点,明年夏天就升迁到南京任吏部清吏司主事,俩月后升郎中,后年又升太仆寺少卿。哎!老王也算是苦尽甘来。不过这升迁好像不关张传靖什么事啊?就是没有水车磨,老王也照样升官。
    老爷子还在懵逼,他哪知道这弯弯绕绕。
    老舅沉不住气:“老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这样子的,上月初,郭主薄让我负责水车磨的事,前几天刚弄好,反映还不错。那个,郭主薄待我不薄,他今年五十八了,这个,这个功劳对他来说没什么用。那个,那个…….”老舅脸皮还是薄了点。
    其实也没啥,想接位呗。一县主薄去职,一般情况,在南方是南京吏部任命一人来任职,另一种情况是当地县令推荐某位下属接任。当然,现任主薄推荐似乎也行,可关键还得县令点头。所以,县令才是重点。
    老爷子虽然理不清这些弯弯绕绕,可老表这样说了他哪能不出力,“老表,你的意思是?”
    “靖崽,等会要不你去拜访拜访王知县。”姨太婆脸皮厚。
    “好啊,可我不知d县衙在哪?”张传靖好人做到底,干脆丢话。
    “扬名,等会带靖崽去县衙。”姨太婆不愧是一家之主,老奸巨滑。
    “唉!好好好!”老舅兴高采烈。得!这乖崽当得,母慈子孝啊!
    老爷子现在才明白过来,敢情自己孙子被卖了?
    “姨太婆,现在巳时,要不我现在就去?”张传靖快刀斩乱麻,后天还得上课!
    “乖崽。”姨太婆满意道。这细伢子蛮机灵的嘛!“扬名,准备点礼物,糕点肉蔬就行。”
    靠!这老妖怪,都快升天了!
    爷爷辈带孙子去拜访上司的上司,送金银字画,上司的上司哪好意思收。带糕点肉蔬刚好,就当走亲戚。
    第八章拜访老王
    老舅牵着张传靖,俩家仆挑着两担糕点肉蔬晃晃当当往城南走。
    “靖崽呀!等会见了知县老爷别紧张哈!”老舅轻声呵护。
    张传靖左手两根棒棒糖,右手三串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晓得,晓得!”懒得理他。可馋坏了,梦想啊!今天总算实现了。要不吃一口,扔一根?一串?
    老舅哭笑不得,这小子!
    俩家仆跟在后面发笑,担子都觉得轻了。
    转过两条街,县衙矗立在青石街广场,广场冷清,申明亭上贴满了黄纸,繁体字太讨厌拉!还竖着!
    今日沐休,县衙大门紧闭。门子,牙役都看不到一个。老舅倒熟门熟路带着张传靖来到侧门。
    “咚,咚。”老舅敲门。
    “谁呀!”好像是狗子的声音。
    “狗子叔,我来看你拉。”张传靖抢答,老舅惊讶。
    “咿呀!”这破木门吵死了。
    果然是狗子,老王的家仆。“哟,靖崽呀!”话还没说完,张传靖把糖葫芦递了过去,“吃糖!”
    靠!废话真多!
    王狗子倒也不嫌弃,知道自家老爷喜欢这小子。“进来进来,老爷在写字。”转眼发现老舅,“王书吏,你这是?”
    老舅又“那个,那个……”了。
    “老舅,你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回家了。”
    靠!说好的一起拜访,咋就放我鸽子?老舅这个郁闷。
    “别,别,来了就是客。进来喝口水。”王狗子倒机灵。
    县衙后院倒不大,东西各两间屋,北面两间,有些花草,跟老舅家比可差多了。
    “谁呀?”老王声音飘来。也是!这小破院,住在里面估计街面上的买卖声都能吵死人。
    “先生,学生拜见先生。”张传靖拱手作揖。当然不会跪啦,爱谁谁!
    咦!棒棒糖,糖葫芦哪去啦?
    “哟!靖崽啊!稀客,稀客!”老王哈哈一笑转过身,正脸“王书吏你有何事?”
    “那个,那个…….”靠!老舅你怎么又这样?
    “老舅,上菜!”张传靖看不过。
    “啊,哦,大人,卑职带了点菜蔬糕点给您尝尝。”老舅正常了点。
    靠!官和吏的差别呀!
    老王装不下去了,脸色一松,笑骂张传靖:“肯定是你小子搞出来的名堂。”
    张传靖心松了松,收了就好!“先生,学生进学一个月了,今日沐休,特来请安!”
    “别!你小子给我请安可别安好心,少请点。”老王心情不错,孤身带着俩仆人来庐陵上任,没上值,倒也无聊。
    少请点?那就是可以来请安啰!张传靖哪猜不出来。
    “先生在练字?”院中石桌上一堆纸笔。
    “算是吧!”老王轻抚书页,满目含情。
    靠!怎么有点冷?
    老王前几年在gz吃苦,倒把“心学”悟出来了,估计现在在整理。
    张传靖迟疑,要不跟老王扯扯“心学”?有点不好,自己还是太小了,十岁半都还不到。说出来岂不吓人?可不跟老王聊这些能扯什么?对于小门小户出生的张传靖来说,老王可是金大腿啊!十足真金!得好好抱!不对,得好好处!
    “先生,不知所书为何?可否予学生一观?”看看再说吧!
    “嗯?好啊!”老王不觉好笑,这小娃娃,能看得懂不?
    张传靖恭手接过书稿,老舅在旁边傻眼,这小子!
    靠!万恶的繁体字!还是竖的!
    “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
    果然!五十多页书稿全是“心学”。
    老王玩味含笑坐在石凳上,老舅恭立一旁,谄媚着一张肥脸。
    “哗啦,哗啦。”张传靖一目十行,不求甚懂,反正就那一套。一刻钟,以半分钟一页翻完。
    “呼!”张传靖深吐一口气。
    “张同学,有何高见?”老王揶揄。
    老舅双眼圆睁,双拳紧握。
    张传靖向老王深深一揖,老王脸色稍正有点期待。
    张传靖肃容道:“先生,学生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犹如……”
    “停停停!”老王哭笑不得,“你个臭小子!”其实还是有点失望的。
    老舅傻眼。靠!这样也行?
    张传靖覥脸道:“先生,学生就是感觉您写得特好!”
    “好在哪里?”老王玩味道。
    “就是好!”张传靖卖萌。
    “嗯?”老王瞪眼。
    “就是好!”张传靖耍赖,继续卖萌。
    “嗯?”老王吹胡子瞪眼。
    “先生,学生就是感觉好嘛!”张传靖装委曲卖萌。
    老舅急坏了,这臭小子!
    “呵呵!”老王倒笑了。
    “先生,可否将书稿给学生抄阅一遍?”张传靖转话。
    “抄什么抄,拿去吧!”老王大手一挥。
    “谢先生!”张传靖大喜,连作三揖。
    “滚蛋,滚蛋!”老王笑骂。
    张传靖抱起书稿就往外跑,边跑边叫:“先生我最喜欢知行合一啦!”
    眨眼就看不到人影。
    老王虎躯微振,随即莞尔,这臭小子!
    “那个,那个,大人,卑职……”老舅忸怩道。
    “哦,你也去吧!”老王放行。
    “卑职告退,卑职告退……”老舅谄谀而退。
    。。。。。。
    青石街,张传靖左手夹着书稿,右手又握着一根棒棒糖。
    靠!怎么又有了?
    老舅在身后五十米远深情呼唤:“靖崽,等等我!”
    这老头!叫你一身肥肉,这么慢!
    张传靖转身停步,挥挥棒棒糖:“老舅加油!”
    老舅呼哧呼哧跑过来。
    “老舅,你该减肥啦!”张传靖没心没肺道。
    “臭、臭小子,你当我不想减啊!”老舅匀了口气。
    “老舅,你这样不行啊!”张传靖忽悠。
    “怎、怎么不行?”老舅瞪眼,靠!是该减肥了。
    “老舅哇!你这形象可不好。”张传靖继续忽悠。
    “怎么不好?”老舅发急了。
    “老舅,形象!形象懂不懂?”张传靖咋呼.
    “嗯?嗯?”老舅发晕了。
    “老舅,你看看人家王知县,清瘦飘逸!老百姓一看,清官!好官!”张传靖说完就跑。
    有道理!老舅深以为然。咦?这小子怎么又跑?
    靠!这臭小子!
    “臭小子别跑!”老舅愤然而追。
    就当减肥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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