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你蹲下,我要站高点儿,看看那横梁上面的痕迹。”
    老徐瞥了一眼,没蹲下,一把抓住周泽的腰带,将周泽举了起来,随后手下移,住着他的小腿,托着双脚,周泽直接跟横梁平齐。
    被人托举,这还是第一次,周泽不敢乱动,举着蜡烛仔细观察。
    梁上擦痕,非常显眼,两边的木刺都被磨出来了,白绫做不到,这进一步验证了自己最初的判断,这是麻绳造成的。
    不过摩擦痕迹周边,有三掌宽的距离是没有灰尘的,与旁边呈现鲜明对比。
    周泽眯起眼,这是在伪装白绫自缢?
    如此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哦,掐死或者掐晕了,随后用麻绳伪装成上吊的,回头再换一根白绫?
    这都是什么操作?
    “好了没?”
    周泽赶紧摆手,老徐将他放下来,见周泽眉头紧锁,老徐问道:
    “看不出什么问题?”
    周泽摇头。
    “正相反,问题太多,而且手法重叠,我现在都不知道凶手到底什么意思,根据尸检,这位十七小姐是先被掐死,或者被掐晕,然后凶手用麻绳将人挂在房梁上。
    这些痕迹都保存的很好,可这房梁上还有白绫丢上去擦拭的痕迹,难道有人觉得麻绳不符合身份,将绳子换成白绫?”
    老徐眨眨眼,抬头看看房梁。
    “马上就当宁王侧妃了,也算是皇家的人,谁敢掐死她?即便是伪装成自缢,总要有个缘由吧?
    她一死,宁王岂不会牵连英氏,这英氏今后怎么在荆州城混下去?
    虽然宁王不受宠,可这样的事儿,老皇帝自然会站在宁王这一边,朝中那些英氏会全身而退吗?”
    周泽有些惊讶地看向老徐,别说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点儿恢复当初在天牢时睿智了。
    “分析的不错,接着说。”
    老徐一顿。
    “没了。”
    “没了?”
    老徐蹙眉,其实脑子里面想法很多,但是让他说出来有些困难。
    周泽微微眯起眼,语速极快地说道:
    “那我分析一下,看看你是不是这样理解的。
    宁王说的那三种可能,其实都存在,西周的影卫比捉妖司厉害,隐藏更深,想要英氏万劫不复,简直信手捏来,触怒宁王灭了英氏,西周也没了耻辱史。
    再说英氏,如若是故意投奔大唐,三十年不过是想要将自己的人安插在大唐各处,而这次英氏所为,就是为了让宁王府,让周边十四个堡,让六州都乱起来,毕竟他们是樊家人。
    至于宫里那位和皇子们,原本就是面上和和气气,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可暗地里早,就恨不得一个个都死了,这才是皇家的风范啊!”
    老徐抿紧唇,横着看了一眼周泽。
    “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你都说出来了,是不是有别的发现?”
    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周泽有些不舒服。
    “配合一下,我需要推演,这不是总结一下所有的可能吗?”
    “你说。”
    “可是,十七小姐并非完璧之身,看起来跟嫁人一年的妇人没有分别。”
    老徐长大了嘴巴,周泽的这句话,让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震惊。
    “啥?这也嫁给宁王?英氏疯了?”
    “所以现在凶手又多了两种可能,一个是十七小姐的那位相好,当然可能不止一个;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宁王知晓此事,然后派人杀了十七小姐,栽赃给英氏,算是开战之前的祭旗。”
    老徐眨眨眼,这个判断让他无话可说,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那找我们过来干啥?让你这个周青天帮着作伪证,还是为了此事不经过荆州之手,即便有一天真相大白,脏水给你就行?要不咱不查了行不?”
    周泽摆摆手,脸上没有一丝担忧。
    “我在分析一切可能,谁跟你说不查了,等着我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信息留下。”
    老徐叹息一声。
    “这里打扫过,柜子都搬过位置,能有什么信息留下?”
    周泽没搭理老徐,举着蜡烛走到床前,床榻上都是崭新的被褥,折叠的压痕都在,扑的非常平整。
    周泽掀开褥子,一层层翻找,老徐过来动作倒是麻利,将所有褥子被子都丢在地上,床板也露了出来。
    周泽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随后直接跳到床板上,四下看。
    老徐则是翻找柜子箱子,暗格很容易发现,因为是打开的状态,里面空无一物,窗幔边缘倒是找到两根长发。
    周泽跳下来,站在卧房中间,能清理的早都清理了,这房间原本的东西也就是床还有家具。
    至于墙上的画,老徐在拆卷轴,周泽的目光落在那面铜镜上。
    这铜镜很大,是那种很精巧的工艺,朝后一推一提,铜镜就翻转过来,扣在下方的支架上,成了一个密闭的盒子。
    就在周泽推开,要扣上的时候,看到铜镜背面有三颗珠子,一拨可以转动,出于好奇,他同时按下三颗珠子,啪嗒一声,下方的支架底层摊开一个挡板。
    伸手一拉,将里面露出来一点儿的抽屉拽出来,抽屉里有一摞信笺和一枚玉佩。
    周泽心里一喜,赶紧将信笺和玉佩拿出来,此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信笺的封口都是整齐剪开的,外面没有名字,只是画着一朵花,每个花瓣都是用粉白色的颜料一笔画成,简简单单却非常雅致,中间是黄色的花蕊。
    粉色花瓣黄色花蕊?
    这难道是樱花?
    十七小姐叫英凝,估计取得是英这个谐音吧!
    周泽坐在桌前,将信笺展开,开始仔细阅读,都是说天气还有伤感是心情,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诗句,压根都不押韵,分析了半天也没看到里面暗示什么。
    直到最后一封信,里面是一首诗:
    酒中无毒令主寿,
    露浓花蕊皆颠倒。
    使我为尔长叹嗟,
    更无猿替断肠哀。
    周泽反复读了几遍,突然恍悟。
    他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之前小白做的硬笔,在纸上按照七律将每七个字写下来,竖着去观察,第四个字挑出来,出现了一句话,毒蕊尔替。
    毒蕊尔替?
    下毒给英蕊,让她代替?
    这个发现让周泽一愣,赶紧将这句话记下来,随后开始研究其他的几封信,可这次没有那么顺利,藏头、藏尾、取中,似乎都不对劲儿。
    周泽放弃了,在这里没有大量时间去研究,赶紧将信笺收起来,翻看了一下那个玉佩。
    玉佩是纯白色的,中间刻着一个类似圆盘的东西,好像是龙,周泽转动了一下玉佩,玉佩背面是一个盘膝而坐的女子裸像。
    “这是龙吗?怎么看不到爪子,头也有些怪?”
    老徐接过去仔细看了看,笃定地说道。
    “这是蛟,也叫蛟龙角直无爪,修炼千年经历雷劫入海,才可以化龙,当然这都是传说,不过西周确实是信奉蛟龙,他们认为自己是蛟龙的后代。
    虽然八百年前这里都是夏国大地,化为两国之后,大唐也因此嘲笑西周,毕竟大唐圣人是以真龙天子自居,而他们就信奉蛟龙,还制作了蛟龙令,虽没见过,可这个一定就是了。”
    周泽眉头紧蹙,蛟?
    还是西周的图腾,也就是皇室的东西,英氏虽然也是樊家人,可毕竟是被驱逐追杀的对象,拿着个做什么?
    周泽仔细查看了玉佩,没发现什么机关或者隐藏的东西,一时间也有些挠头。
    这玩意,看起来跟宁王给的令牌类似,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功能,可以调遣指挥某些人?
    蛟龙令,感觉比周泽那个宁王令拉风。
    周泽将玉佩也揣起来,想不明白不能死磕,朝着老徐摆手。
    “将这里恢复原样,我们走,去看看那个疯了的。”
    老徐没废话,赶紧将各处归位,遮挡窗子的毯子也都摘了下来,装点好背在身上,二人吹灭蜡烛,出了小楼的二层窗户。
    刚一出去,就听到脚步声。
    周泽一顿,老徐关好窗,拎着周泽就上了房,刚趴下院门就被打开了。
    “小的见过家主。”
    “嗯,可有事发生?”
    “回禀家主,一切如常,并未有人擅闯,只是今天野猫闹腾的厉害,东院那边聚集了七八只。”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老头进了跨院,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打着灯笼,不断介绍着。
    老头既然被称为家主,那应该就是英德才了,天太黑看不清容貌不过能赶紧到此人非常瘦小,比那两个小厮矮了一头多。
    “将十二带过来,送到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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