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袁朗一边看着手里的训练计划,一边瞥了眼摔门而进的陈亦。
    “好不了,你说这个三十九是怎么回事,军事体能在我那队里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可今天却突然跟我他妈的提出要退出选拔”陈亦皱着眉头,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把袁朗桌子上的矿泉水瓶都给震倒了。
    “诶,我说,这可是我刚换的桌子,要砸回你自己屋砸去”袁朗很不以为然的对陈亦翻了个白眼。
    “我的兵和你的破桌子到底哪个重要啊”陈亦本来就已经像坐在火山口上,这会简直恨不得掐住袁朗的脖子使劲晃晃,好出口恶气。
    “都重要啊,你也知道我这桌子可是打了好几个报告后勤才给换的”袁朗挑着眉,有点近乎无赖的嬉皮笑脸的说着。
    陈亦一向拿袁朗没辙,这会儿更是如此,只得颓然的坐在袁朗对面喃喃自语道:
    “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呢”
    袁朗放下手里的资料,端详一会儿陈亦,忽然呲牙一笑,陈亦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声大叫道: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对不对”
    袁朗又笑,然后默认般的点点头。
    “说,你快说,怎么回事,不可能是因为我?我可没你那么变态”陈亦极为困惑的挠挠头说道。
    “没什么,只是因为他最好的朋友被淘汰了”袁朗慢条斯理的陈述道。
    “你说什么?”陈亦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敢相信。
    “或者说,他的理想不在老a,老a也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袁朗的语气有些淡然。
    “这是什么他妈的狗屁理由”这回陈亦真的暴躁了。
    “我倒认为这个理由足够充分”袁朗用目光安抚道。
    “等等,你不会是骗我的吧”陈亦一脸的狐疑,“你怎么会知道我的队员心里在想什么呢,妈蛋的,连我都不知道”
    “这是一个巧合”袁朗将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口,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真的保证这是极其意外的事件”
    ……
    等袁朗解释完,陈亦彻底的安静了,过了半晌才语气略有些艰难的说道:
    “我说老幺,你跟安林有仇吗?”
    袁朗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了看陈亦,
    “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老幺,咱们是老a,是在选拔特种兵,不是他娘的零三,出品的都是特情”陈亦简直是无奈了。
    “纪律早就宣布过,他私下联络老兵,总应该得点教训”袁朗不以为然的说道。
    “所以你就挖了个坑准备淘汰他?”陈亦的目光有些诡异,他觉得此刻的袁朗就是个神经病,妈的,费了半天牛劲才把人挖到老a,这会儿又处心积虑的挖空心思要淘汰,这确实是只有要接替铁大的人才能干出的事情。
    “我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吗”袁朗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
    “我嚓,安林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要被你这么算计”陈亦有点打抱不平的说道。
    “也许是我欠他的呢”袁朗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然后将刚才一直看的那个训练计划抛到陈亦的怀里,
    “看看,这是最后大考核的方案”
    陈亦打开报告,开始研究了起来,结果还没过五分钟,就控制不住的嚷嚷道:
    “我说老幺,我可真是得对你刮目相看啊”
    “谢谢表扬”袁朗微微一笑。
    “不过你确定铁大能批?”陈亦挥了挥手里的几页纸。
    “为什么不批呢,总比真上战场再出了问题要好的多”袁朗笑了笑。
    “倒也是,当年三多第一次……”陈亦突然收了声,看了袁朗一眼。
    屋子里有些安静,透过百叶窗的阳光略显温柔的洒满了整个屋子,袁朗眯着眼睛看着空气中阳光中飘舞的细微尘粒,缓慢却淡然的说道:
    “他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退却,他只是过于怜惜生命”
    一声轻叹,无尽悲伤。袁朗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
    “假如当初放他走了,他也许现在还好好的,幸福的活着,娶妻生子”
    “喂,老幺,话不能这么说”陈亦真的怕勾起袁朗的伤心事,忙打断道,
    “你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选择回来的”
    袁朗静静的看着陈亦,眉头微蹙,半晌才轻声说道:
    “你不明白,老三,他原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我带他进来,却又没能保护好他”
    “可是作为保家卫国的军人,总是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我相信你或者我都有这个准备”陈亦知道自己的话是徒劳的,他隐约能知道为什么袁朗是这个样子,可是他真的不敢问,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只能一辈子藏在某处,最终与生命一同消亡。
    ……
    三十九走了,他是老a有建制以来头一个心满意足带着微笑离开的士兵。
    陈亦看着远去的吉普车,扭头对站在一旁的齐桓说道:
    “四十二还好吗”
    “扣了五分”齐桓粗声粗气的回应着。
    “咦,有情绪啊”陈亦看了看齐桓扳着的脸,突然乐了。
    “报告陈队,没有”齐桓昂着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们队长给四十二挖坑的事,你事先不知道?”陈亦脸上的笑容荡漾了起来。
    “不是,陈队,您说说,我们队长用这么阴险的手段对付一只小南瓜真的合适吗?”作为一个无比耿直的汉子,齐桓终于忍不住抱怨道。
    “他不是还有一分吗?”陈亦有些好笑的看着齐桓,似乎把前不久自己刚在某人办公室里抱怨的情景给忘了。
    “一分啊,只剩下一分……”齐桓有些夸张的惨叫道,然后突然声音就消失了。
    陈亦有些奇怪,却发现齐桓的目光已经投向的训练场。
    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候,训练场上空荡荡的,绝大部分的人此刻应该都在睡午觉,可是偏偏有那么两个人顶着日头站在那里,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在单杠上做着三百六十度的单杠大回环,一个在旁边站得笔直的看着。
    “安林和成才”齐桓喃喃的说道。
    “他俩是要打一架吗?”陈亦饶有兴趣的猜测着,但是随即又自我否认,
    “看意思不像,难道是要比试单杠?”
    齐桓摇摇头,拉着陈亦静悄悄的移动到成才能看见的地方,他不想惊动正在单杠上的安林。成才早就看见这两人,这会便走了过来,一脸的无奈。
    “你俩这是干啥呢”齐桓冲着安林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嗯,这事吧,我有点罪恶感”成才吭哧了一会儿终于说道。
    “挖坑的事?”陈亦看着成才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嗯,这小南瓜太老实”成才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单杠上转圈的安林,略显不安。
    “他埋怨你了?”齐桓压低了声音。
    “没,他说他能理解”成才叹了口气,这简直更让他内疚。
    “卧槽,四十二的脾气够好的”齐桓惊叹。
    陈亦此刻倒是在想,这安林是不是有点软啊,军营都是血性的汉子,应该为这事打一架才够正常。不过真要打一架?显然剩下的那一分不够扣的。
    “你跟他说了是……的意思”齐桓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成才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说他知道,他还说……”成才的话音顿住,倒是把陈亦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说什么?”
    “他还说无论队长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卧槽,齐桓仰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也不管太阳是不是刺眼睛了,整个一无语凝噎。
    陈亦愕然,用手在脸上掐了一下,小声嘀咕道:
    “妈的,老幺怎么就这么好运气”
    成才默默的看着单杠上继续晃动的人影,
    “齐桓,你知道吗,在我认识的人里,我只见过一个可以无条件相信任何人的人,尤其是对队长”
    齐桓将头低了下来,想了想才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所以我想对他好点”成才的眼睛里有一丝忧伤。
    齐桓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陈亦在旁边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两位都觉得安林像许三多,难道是因为这个老幺才……,不可能,陈亦转瞬间就将自己的结论否定了,因为这实在是太扯淡了,一个是纯朴的农民的儿子,一个是真真切切的将门虎子,差着简直是十万八千里远,怎么可能相像,尤其是这长相,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许三多的眼前一片模糊,汗水早进了眼睛,比汗水更为咸涩的东西弥漫在他的心里,一分,只剩下一分,坚持,坚持住,不能被淘汰,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花了四年多的时间仅仅是为了靠近自己最爱的人。许三多大吼了一声,全无意义但极其悠长“啊”的一声,喊得直是声震寰宇。喊完了又荡了上去,世界又开始倾转,天地又开始盘旋。军营已经不再是规则的圆周运动了,而是在飘飞,飘飞回了家,飘飞到了草原,飘飞过修不完的路,飘飞过一辆驶去的火车。一个灵魂像风样掠过,审视着烙在这灵魂上的一切。
    世界一片安静,没有人声,只有飞翔的风声。
    安静,寂寞,只有风。
    袁朗站在天台上,呆呆地看着天穹下的安林,他的世界也是无声的,只有风。烟一明一暗的烧到了手指,一痛之下扔掉,可人依然是恍惚的。
    他听得出,那声叫喊里有多少的不甘心,又积聚了多少的忍耐。
    他想起了一个人曾经说过的在钢七连的三百三十三个单杠记录。
    想起了那个雨夜,犯了错误的他,在铺天盖地的雨幕里,无尽循环的做着大回环,就像cd机里的单曲循环。
    想起了那个人笑着对自己说:
    “队长,你看我做了六百二十三个大回环,可我却再不会晕倒了”
    “这里所有的战友都是我想尽力守着的人,队长,我会成为一个好兵的,相信我”
    是的,他相信他,然后他抱住他,最后一无反顾的爱上他。
    再点起一根烟,整个世界依然寂静无声,就像他早已经孤寂枯萎的情感世界。
    这烟不好,太辣了,熏得自己直流眼泪,袁朗想,还是一会去铁大那里偷盒中华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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