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霞满天,吕荼道“孟谈,今日黄昏可能会有大雨,我们应在黄昏之前到达陶丘”。
    张孟谈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收拾好行李,吕荼看着还在屋内熟睡的那小子,对着身边的村民道“这几个大齐通宝,算是我们昨日租借的房钱,而这些大齐通宝?”
    说着,吕荼又掏出一贯的大齐通宝“算作,这个孩童将来的饭钱,我们希望你能提供给他食宿一直到他束发的时候,你看可好?”
    那村民倒也实诚,没有犹豫接下了钱财,并以祖宗的名义发誓,定不会违约。
    吕荼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只要发过誓就会努力的做到,当下也不疑他,拍了拍那村民的肩膀,然后上了兵车。
    呼啦啦,兵车就要启动,突然那小子醒了,他赤着脚跑到吕荼面前“君子就这样走了吗?”
    吕荼下了兵车,拿下鞋履为他亲自穿上“是啊,小子,我不得不走。”
    那小子见闻,眼泪哗哗的“君子,我想为你跳支舞”。
    吕荼看着眼前的小子“好!”
    那小子听罢,退后了三步,长袖挥舞起来,他的舞蹈真的很美,美的就像是出落仙界中的玉童一样。
    他的舞蹈不再是那种抖动的踢踏而是柔情似水的绵绵悠长。
    吕荼相信只要给这个孩子一个舞台,一些音乐,这个孩子定然会名垂华夏。
    此时的吕荼有些舍不得这孩子了。
    院内的人都看着那个孩子的舞蹈,他们不相信原来那个被自己称呼为傻子的孤儿竟然能跳出这么美的舞蹈来。
    朝霞的光芒和那小子的舞蹈映衬在了一起,他就像那补天的五彩石一样,耀眼!
    “君子,我是个孤儿,我不想离开你”当舞蹈结束后,那小子突然抱住了吕荼的大腿嚎啕大哭。
    吕荼俯身看着那个孱弱的孩童,那个无助的孩童,不知为何眼泪哗哗而下,君子,我是个孤儿,我不想离开你。
    这句话包涵的情义太多了,多的让已过青年看惯生死的吕荼心酸的直抹泪。
    “孩子,快起来”吕荼努力的去扶起他。
    可是那孩童倔强的不起来,只是搂着吕荼的腿大哭“君子,我不想离开你”
    “昨日你,你就像我的哥哥,我的父亲一样……”
    “我不想再失去哥哥与父亲了”
    呜呜
    那小子此时已经哭的歇斯底里了。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人生的悲痛为什么非得要一个有觉悟有根性的人去尝受呢?
    难道伟大就意味着悲剧?
    上天啊,若是这样,你果然像老子所痛恨所鄙视所厌恶的那样,天地无情,万物刍狗!
    吕荼蹲下身去,把那小子用力的扶起“看着我,小子,你能承受无比的艰难困苦吗?”
    “你能勇敢面对前路未知的命运吗?”
    “你怕死吗?”
    这话一出,在吕荼身后的张孟谈皱了皱眉,他知道了自家公子已经抱了什么心思,可是这样好吗?
    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那小子似乎听懂了吕荼的言外之意,他眼泪婆娑,但语气却是信心十足道“君子,我三岁失去了父母,五岁开始流浪,八岁时便流浪到了这里,我想这世上的艰难困苦还有什么我不能度过的?”
    “命运?我一个孤儿还有什么命运?”
    “我只想好好的跳舞与学习音乐”
    “至于死亡,我曾经露宿荒野时被野狼追杀,被毒蛇侵咬,在数十里的无人区,饿的昏昏欲死,您说我害怕死亡吗?”
    吕荼听罢那小子的介绍,郑重扶起他道“你可愿跟着我,做我的小童,想好了,你可能会经历无数的艰苦困难,甚至还会失去生命”。
    “我愿意,愿意”那小子大喜过望,慌忙给吕荼磕头,害怕吕荼下一秒会反悔似的。
    张孟谈见吕荼果然像自己猜测的那样,收了那个孩子做小童,不由叹了口气,同时又泛起了笑意。
    公子荼还是那样仁慈,就算身边多了个累赘,只要能帮助他人,他也在所不惜!
    轰隆隆的兵车声,渐渐远离了荆树堂。
    吕荼坐着兵车上对着身边那小子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你的姓名呢?”
    那小子躬身行礼道“回禀公子,我叫公明仪,原是卫国人…….”
    显然那小子已经被告知了吕荼和张孟谈真实的身份。
    吕荼一听,脑中咔嚓轰鸣,这小童难道就是后世东汉学者牟融在《牟子理惑论》中介绍的那个对牛弹琴的公明仪吗?
    恶,这下逗乐了!
    吕荼想着想着不知为何想到将来公明仪对着自己弹琴,不由嘴角边的酒窝青了。
    对牛弹琴,哦,不,对荼弹琴!
    越想吕荼越是脸部肌肉颤,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学琴,对,不能!
    吕荼突然有了主意,若是这小子想学琴的话,自己定要劝他学其他的,譬如箫。
    果然,黄昏的时候雨下了,而且十分的大,轰隆隆,哗啦啦的。
    不过还好,吕荼一行人已经进入了陶丘城。
    陶丘城,不大,年久失修,从这一点上看,就知道曹国的国君是何样子?
    现任的曹国国君,曹悼公,吕荼在伐楚之战时见过,但因为曹国和宋国的特殊关系,所以吕荼对着个国家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只知道这个国家将会在曹悼公之后三世而亡,而曹悼公本人将会被宋景公囚禁弄死。
    吕荼算了算年份,大概曹悼公去宋也快了吧,希望自己不要遇上。
    吕荼的想法很好,可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因为在酒肆间,吕荼听到了宋使华向来曹的信息。
    华向,也就是伐楚之战时,被郑国国君称呼为华太师的那位。
    想当年,吕荼第一次听到他名字,差点隔夜的口水喷出来。
    新上任的宋景公很有霸气风采,这些年来兴兵屯田,鼓励农桑,召笼百姓,宋国已经由当年的惨痛当中渐渐恢复出了元气,甚至强大了不少。
    国力的昌盛,让宋景公看到了争霸雪耻找存在感的念头,所以他把目光打向了周边国家。
    宋国的周边国家,能让宋国稳胜的算来算去只有曹国,所以华向华太师便出了个馊主意,请曹悼公观礼,然后借机把曹国给灭了。
    宋景公当然听罢欣喜,于是让华太师亲自为使,全权操作此事。
    华太师出风头,宋国的另一大家族向氏当然不满,但由于种种原因,按捺住了性子,等待机会。
    这些都说远了,目光还是返回到曹国陶丘城内的吕荼身上。
    吕荼递上名帖,曹悼公一听,当年抱天子大稿呼喊天降降龙,伐楚必胜的小公子来了,惊喜的差点从榻上掉下来“请,快快有请,哦,不,寡人亲自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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