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无泽看着前面乌压压的堵截之兵,又看了看从桑树林立涌出来的无数敌人,他踏马的猪叫一声,然后没有犹豫燃烧起狼烟来。
    天子姬仁驱车上前睥睨着吕荼是哈哈冷笑,想起三年前吕荼来王都问鼎时的猖狂模样,想起他逼的自己泣血默认三氏分晋,想起……太多的想起,如今看到吕荼就要被自己斩杀了,他就忍不住的高兴。
    楚昭王有熊轸比周天子还要兴奋,他想起的更多,第一次伐楚之战,逼的他父亲吐血,第二次伐楚之战逼的他急急如丧家之犬,荆山之战,他夫子申包胥被活活乱剑分尸,第三次齐楚之战,打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十五万大军最后不存五万,更是迫使楚国陷入了六年之久的白公胜之乱……这一个个仇恨,就算是杀吕荼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赵国赵鞅无法忘记他父亲在晋燕攻齐失败后临死前的绝望痛苦与不甘,无法忘记自己带着大军攻齐时,军士惨死的情形……
    其他的诸侯们也在自己的感慨当中。看着狼烟燃起,勾践道:“天子,吕荼小儿再发施救信号,应该尽早攻之”。
    姬仁点头,看向诸侯,诸侯没有提出反对。姬仁便抽出佩剑指着吕荼大喝道:“吕荼小儿,今番你必死无疑。不过天子的仁德泽被万里,告诉孤,临死前有什么遗愿?”
    吕荼闻言一愣,他不知道姬仁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能拖延一点时间算是一点时间,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姬仁疑惑道。
    勾践见闻忙插声道:“吕荼小儿,莫要想使出什么拖延之计。实话告诉你,你的援军已经被我们耍的团团转,是不可能前来救你的”
    “若你识相,还有作诸侯的勇气,那就拿出你的佩剑,自杀吧!”
    天子姬仁和诸侯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那开明王更是笑的时候,让麾下喷吐火龙,如同川剧中的变脸吐火,很是让人觉得诡异。
    “告诉寡人,是谁想出的这等十面埋伏之计?”吕荼站在战象的身躯上,此刻他的高度并不与天子诸侯低。
    “是寡人的亚父,王诩”突然一名诸侯装的年轻男子驱车走了出来,声音无比的自豪与铿锵道。
    “王诩?”吕荼其实心中早已经隐隐猜到了,能设出如此惊天大局的人是何人?但是当如今再次确定是那人的手笔后,还是忍不住的震惊,颓废,难过!
    难道王诩就是位面之子,就是来专门剿杀我这个历史破坏者所存在的吗?
    吕荼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难怪他这样,毕竟他能穿越,难道别人就不能穿越吗?更何况这等超越社会阶段的奇计!
    王诩啊王诩,我吕荼待你如何?你为何要设这样的大局杀死自己?
    吕荼又想起那个外园的早晨,自己拉着王诩的手,和他漫步竹林散步,想起了给他做的竹子宴,更是想起了东门无泽主张杀王诩,自己却阻止了东门无泽的主意。
    自己对王诩有恩有义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王诩啊王诩,你的夫子是季扎先生,而我吕荼的叔祖也是季扎先生,难道你就舍得杀死我吗?
    吕荼内心难过的乌七八糟想着,他忍不住往东方看去,在那里他建造了一个举世大国,他北到燕山,南到古钱塘江,东到大海,西到太行大别,在那里他建立了一个天下最秩序和文明的国度,在那里他拥有无数的朋友和亲人,可是如今一切都要随自己的死去而烟消云散了吗?
    自己努力从出生起就战战兢兢的努力,没有享受过自己自私的欲望,没有做过伤害他人没掉良心的事情,心血毅力掉泪铸造的伟大,难道就要没了吗?
    吕荼似乎看到这些西方的诸侯,拿着野蛮的武器,把他辛辛苦苦缔造的伟大国家所瓜分掉,帝丘在凄嚎,蓟城在凄嚎,临淄在凄嚎,淮南在凄嚎,江东在凄嚎,一个个大郡,一座座大城,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不!”吕荼突然望着东方跪倒大哭。
    高坡上西方的诸侯们在冷笑,天子更是在冷笑。
    杀死一个人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最好的报仇方式就是让仇人活着并且不停的遭受痛苦。
    这时诸侯们都在想,是不是把吕荼给活捉了,然后狠狠的折磨他,然后让他亲眼目睹他缔造的东方帝国轰然倒塌。
    那才是报仇,最好的报仇!
    熊宜僚看到吕荼模样,当下战斧狠狠砸在地上,也是仰天凄嚎,如同丧群的野兽。
    东门无泽仰天望去,没有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脸上的表情,因为他流泪的表情只能留给上天看。
    左邱明这一刻很是超乎寻常的沉默,他拿着笔在册子上记录着眼前的一幕:齐伯荼十一年五月,齐伯应天子令参加黄池会盟,不料会盟其实是天子骗杀齐伯之局,齐伯部众三千在虫牢之地,遭受魏国王诩十面埋伏之计,齐侯之子公子渠为吸引天子之军,着齐伯之服……齐伯桑林间辗转厮杀三十余次,不敌,带部众不足五百逃至虫牢洼……天子大军,密密麻麻,围困齐伯五百部众……齐伯面东大哭,其声萋萋,感动天地……天子诸侯……
    吕荼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他扭头看向那个自称寡人的年轻人:“寡人?你是魏氏的家主魏驹吧,寡人不知道当年誓死效忠晋国的魏氏何时独立了?还得到天子的认同?”
    “姬仁!寡人问你,是你为了杀寡人,而认同魏氏独立为国的吗?”吕荼还没等魏驹把话说出口,便把矛头指向了天子姬仁。
    姬仁冷笑:“孤是天子,天子还等不到你个乱臣贼子询问!”
    姬仁的话很冷硬,勾践嗤笑,眼中杀意四现:“天子,何必再与贼子多言?杀吧?”
    姬仁看了眼这个断发马脸纹身尖嘴的勾践,心中就是一阵的恶心,想着若不是需要你,抗衡齐国,孤会和你这个野蛮人废话?
    不过口中却说:“好!”
    勾践得令,瞳孔收缩,拿着青铜短剑,一指吕荼,越军率先杀下坡去。
    吕荼看到越军杀来是仰天大笑:“姬仁,你给寡人听着,若今日寡人不死,寡人必定称孤!”
    喝罢,吕荼一剑刺穿战象的屁股,战象嘶鸣,然后向山坡上冲去。
    齐军五百残军此刻也纷纷从单膝跪倒中站了起来,他们拿起剑,跟随着那奔跑的战象向山坡上杀去。
    吕荼把昏死过去的吕文,放在一处开满野花的草丛中,用手摸着他的脸,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文儿,父亲去了!记住,活着,一定要活着!无论人家给你多大的屈辱,都要活着!”
    眼泪掉在吕文瘦削而干净的脸上,昏死过去的吕文却是没有一点的动静。
    吕荼站起身来,他拔出了他的剑,然后踏步走向高坡,前方已经杀成了一片。几乎是十几个越军围攻一名齐军兵士。可就算是这样,齐军兵士也没有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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