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桥畔,戴府。
    一名白衣女子急匆匆的走进了后院的花园,说是花园还不如说是个小型的兵器呈列场,四边的角落里整齐的摆着一架架兵器架,各式兵器一应齐全。
    园中一名身着便服的男子正在全神贯注的挥舞着手里的陌刀,刀刀生风,势沉力猛,在他身边还立着七八个木人,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刀口,手起刀落处,木屑纷飞,刀刀落在致命处。
    “喝!”
    劲刀破空,粗壮的木人胳膊应声而断,断臂径直朝花园的拱门处飞了过去,这时门口正有人影闪动,只见一团白影晃动,拱门下立着一个白衣女子,手里正稳稳的握着半截木人胳膊。
    “主公!”白衣女子来到男子边上,一拱手,道:“见到他了”
    戴恩收刀回鞘,扔到一旁摆着茶具的桌子上。
    “那小子会听话吗?”戴恩抹着汗,笑容可掬,从桌上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白娘子点点头,“他没得选择,依属下看他会听话的”
    戴恩道:“何以如此肯定?”
    白娘子低着头拱手道:“此人言语轻薄,举止浮挑,从表面上看是个浪荡泼皮,但,属下能从他眼神里看得出来,他是在刻意用这种表现在掩饰着什么,具体是什么属下不知,而且属下看得出他身上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他想得到根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他贪婪,好|色,无畏,主公英明,此人的确是做此事的最佳人选”
    戴恩道:“他的背景你还在继续追查吗?”
    白娘子点点头,“在,不过和先前查到的并无出入,只能查到他是从江南逃难来的,其他一概不知”
    戴恩也点头道:“恩,这样最好,记住,事成之后,立即除掉,在此期间,你要多派人手严密监视,他若有一丝不诡之举,马上杀了他”
    白娘子拱手道:“诺,听说官家今日召主公和殿前司的众将入宫议事了?”
    戴恩道:“恩,议的是西征,我毛遂自荐,请任西征大军先锋官”
    白娘子迟疑道:“公主不是一直想出任西征统帅吗?为何……?”
    戴恩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夏州的败报一传到京城,我就猜到官家一定会西征,你也看到了,曹彬自雁门关回来后就被授以枢密使之职,说是高升,其实是官家夺了他的兵权,看朝廷这段时间的动作,官家是越来越不放心武将统兵了,所以我若再不争取,这一辈子也就是个都虞侯的命了”
    白娘子略点头,道:“公主的意思是怕树大招风,不想得罪殿前司的众将,这才以退为进,虚晃一枪”
    戴恩笑道:“知我者,白娘子也,没错,今日大殿之上,遍坐能臣憾将,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官家嘴上说要众将举推西征统帅,其实他谁也不放心,谁的根基越深官家越不相信他,所以我早就料到西征的统帅只能在我们这些人中产生,根基不深,威望不足,以小致大,帝王心思”
    白娘子沉思片刻道:“所以主公在官家面前请任先锋官,让官家记住您,之后官家在再任西征统帅时才有一线胜算”
    戴恩脸上闪过一丝难得忧虑,缓缓道:“可我最大的对手就是高顺,我的顶头上宪,不过今日到是天助我也,高都指挥使竟然在殿上不揣冒昧的自请为帅,倒是帮了我一把呀,哈哈”
    白娘子道:“属下明白了,在官家还在犹豫之时,咱们在高顺后面捅他一刀,西征之帅就非公主莫属了”
    戴恩一脸得意道:“西征统帅一职,我志在必得”转而他又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白娘子,一伸手想去摸她的脸,“白娘子果正是冰雪聪明,让主公是越发的喜爱了”
    白娘子却是猛然往后一缩,低头道:“主公答应过属下,不碰属下的”
    戴恩哼哼笑道:“迟早你会改变主意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遵守诺言的,等我西征归来,我会给你安排个新的身份,你就再也不用怕官府追查你了,不知那时白娘子将何去何从呀?”
    “属下自有去处,不劳主公操心”
    戴恩微微颔首:“切记,安居坊里的那小子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京城”
    白娘子道:“属下明白,到时候属下一定亲自除掉他”
    戴恩摆摆手,“不,你手上沾的血够多了,别搅到这些事里来,更不能把线索往我府里引,让别人去做吧”
    **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陆飞这几天一直在寿伯的铺子帮忙,手艺活他不会,但这跑腿送货的事他可是帮了大忙,脚力好的他做起了寿伯铺子里的一名快递小哥,几天一过,寿伯的生意是越来越好,走过路过的客人若是遇到店里暂时没货,只要言语一声,等货赶出来,陆飞就马上送了过去,物格又公道,手艺好,以至于寿伯的生意已经供不应求了,催要竹制品的买主已将订单下到了十天之后。
    这两天那名前几日来征兵的黑脸将军又来过几回,如泼妇骂街一般在安居坊的街上大骂一通,说什么国家有难这里却是都在作壁上观,又说什么党项人怎么残杀边境百姓云云,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听人议论这人是夏州守将手下的一个小将,夏州被党项人攻陷后他的兵死光了,他独自一人杀出一条血路逃回京城想找朝廷要兵再打回去,可当时朝廷正在商议时否对夏州用兵,没有立即答应他,又念他是夏州诸将中唯一活着的将领,熟悉那边的情况,也没有责罚他的败军之罪,枢密院还给了他在安居坊招三百兵勇的权力,其实就是敷衍他,安居坊里除了伤残就是土埋到腰的老兵,这不,告示都贴了四天了,不出意料的没一个人去应征。
    陆飞到是看这黑脸将军有股子电视上那猛张飞的架式,满口粗话,不拘俗礼,在街上但凡看到一个还不算太老的行人就非要拉住他,说什么好男儿就要上战场保家卫国,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跟着他去打党项人回来就能升官发财,没准还能弄几个党项娘们,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党项女人是多么的胸******大。
    只可惜他来错了地方,安居坊里的男丁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真经历过,纵使他把党项女人夸得如天上的仙女一般都没有搭理他。
    看着他在街面上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寿伯和街坊们都哈哈大笑,陆飞有时也跟着笑,但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能感受到这个黑脸将军心里的痛苦,兵全死了,他却活着,活着也是煎熬,陆飞想起了江陵城里那些素不相识却都为自己而死的几百俘虏。
    太阳升起又落下,陆飞好像也有些爱上了这里,一天的快递业务并不觉得累,到天黑时再让巧娘炒几个小菜,他和寿伯小酌几杯,等酒意朦胧月上柳梢头时再和巧娘折腾一番,一直弄得她吱呀讨饶方才沉沉睡去。
    只可惜,好景不长,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巧娘家外的暗哨也越来越多,他不想逃走,尽管能逃走,他不想带着巧娘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他还有事没做,他得和街上那个有苦说不出的黑脸将军一样,不能让兄弟白死。
    戴恩,老子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秋风又起,街边树上的黄叶打着卷的簌簌而下,天昏昏沉沉的,大清早的就给人一种愁云压顶的紧迫感。
    今天是陆飞刺杀戴恩的日子,寿伯和巧娘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因为他整天都笑嘻嘻的,别人猜不到他的心思。
    在寿伯家的里屋里,陆飞换了件较宽松的衣服,将他让寿伯用竹子编成的两片护甲给夹在里面,虽然这护甲比不得真正的禁军铠甲,聊胜于无吧,杀手这个职业对陆飞来说并没有太高的挑战性,这具身体本就是一唐宫中最牛逼的侍卫,别说杀都虞侯,就是杀皇帝都不在话下,区别只是砍头和千刀万剐。
    陆飞给陌刀抹上毒药,其实是不是毒药陆飞也不知道,就算是也肯定毒性不强,戴恩不会真找死。
    陌刀毫不起眼的藏在身上,出了门,寿伯还在门口忙活,当他看到陆飞这身打扮时,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作为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兵,寿伯很镇定,也知道有些话用不着劝,谁没有过年少轻狂的年月。
    寿伯埋着头没停下手里的活:“寿伯以前在战场上,常听我那老都头在身后喊,冲上去了就别回头看,既然上了战场,命,就不属于自己了,你也是,选择了就别回头,好男儿落了牙和血咽下去,别担心我们,去和巧娘道个别,放心,寿伯会照顾好她的”
    陆飞只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便到巧娘那边去了。
    简陋的小屋里霉味还是那么重,但此时的陆飞却感觉这里特别的亲切,里屋中巧娘正望着那架新添的床和几床新被褥出神,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些。
    屋里一阵阴暗,陆飞的高大的身体挡在了门口。
    巧娘兴冲冲的跑了出去,指着里面的新床兴奋的道:“飞哥儿你看,这床多漂亮”
    “嗯,你喜欢就好”陆飞有些机械式的跟着她走了进去,“巧娘,我出门一段时日,你”
    巧娘旁然不顾的猛的一把抱住他:“别说了,不管你离开多久,巧娘都在这等你,你不回,我不敢死,飞哥儿说过巧娘是你的女人,巧娘在这等你回来,等你来接我”
    千言万语尽在一笑而过,陆飞戴了一个斗笠快步走出安居坊,四周看看,十余名暗哨仍留在巧娘家周围,陆飞明白,只要自己不落到戴恩手里,巧娘就是安全的。
    不管身处哪个朝代,有权有势才是立身之本。
    御街上人流涌涌,前方不远就是龙津桥,过往行人谁也不会料到在他们之中竟然有人要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刺杀殿前司大将,再过几个时辰,汴梁城就会大乱了。
    陆飞走上龙津桥,离正午还早,太阳也渐渐露了面,斗笠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快速的扫视中经过桥上的每一个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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