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前司,李继隆已等侯多时,秉退左右,陆飞端上茶后便在他边上站立着,说道:“将军可探得曹彬有何动作?”
    李继隆点点头,道:“你猜的没错,曹彬确实是在打听你的真实身份,他派人正在四处寻找当年在江陵城见过你的部将。”
    陆飞心中一紧,曹彬真的对自己起了疑心,而且一出手就是死招,如果他真的找来一堆当年的人来指认自己,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看着陆飞正在皱眉,李继隆又摆摆手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这做同时也证明他还没有完全肯定你就是那年的那个人,你还有时间去化解,事呢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就自求多福吧。”
    陆飞在军中有威望可在朝堂上屁都不算,没有李继隆的势力,想斗倒曹彬几乎没可能,当下拱手轻声道:“多谢将军,但此事还得劳你大驾。”
    李继隆可不傻,正色道:“想和曹彬斗那是你的事,我不参与,我当没听见,记得武周城之事嘛,对,你怎么做我不管,别把我牵扯进去,但事成之后我要得到我想得到的。”想起戴恩以前和他说过的那句话:既要用好陆飞也得永远防着他。
    陆飞暗骂:你也是个老狐狸。
    “将军多虑了,属下只是想请您设场酒宴。”陆飞道。
    李继隆斜目打量着陆飞,道:“因何而设?”
    “曹彬既然想用旧将来确定我的身份,我自不能坐以待毙,在他聚齐这些人之前,我想先见到他们,而这个引头人非将军不可。”
    李继隆一听暗暗吃惊,道:“你不会是想先下先为强,杀掉这些人吧,我可告诉你,这些人有的已经在军中身居要职,有的可能已经步入朝堂,你可不能胡来。”
    陆飞笑道:“将军多心了,这么狗急跳墙的手段肯定是最臭的招。”
    李继隆道:“那你想靠一顿酒席就化干戈为玉帛?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些人同时出现在我的酒宴之上,曹彬会猜不出我的用意何在?”
    陆飞道:“将军说的没错,原本毫无交集的一群人突然凑在一起是太过显眼,而此事又不能隐密去做,否则就会引来官家的猜疑,会陷将军于不利。”
    李继隆哼哼道:“你知道便好,事情我打听到了,但这些人得你自己去找出来,至于用什么借口去见他们,我自有主张,行了,我走了,对了,最近一段时间内你要督促好部队。”
    陆飞转到一侧,道:“要打仗了?”
    李继隆站了起来,道:“兴许吧,明日官家齐召枢密院、政事堂、殿前司还有三司使议事,这么大阵仗我也是头一遭经历,你尽快将那些人找出来。”
    “诺!”
    李继隆出了殿前司,一路暗自欢喜,他明白陆飞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借自己的威望扯虎皮拉大旗,虚张声势一回,帮陆飞也等于帮了自己,兵权不能再掌了,太让官家猜忌,爵位也由于自己是外戚,现在的伯爵之位已经是外戚所能封的最高等级,若能出任枢密使,那倒也能遂了自己莫大的心愿。
    下值后,陆飞让铁捶在亲兵都里挑出了十多个人,日夜不停的监视曹彬身边所有的亲信,不管他们见过谁都要一一查清楚那人的背景。
    一个多月以来,巧娘也渐渐熟悉了陆府里的生活,领着素娘和两名宫里赏赐的两名女子倒也将诺大个陆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寿伯是年岁虽大,但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精气神不比年轻人差多少,里里外外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人也闲不住,素娘也乐得现在的处境,她不指望能和二位夫人一样,今天的生活比起她原来的日子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和陆飞相处了这么久,她甚至从心里刚开始时的依赖变成了爱慕,她喜欢看到陆飞,喜欢看他吃自己亲手做的那些连自己都感觉不满意的食物,他从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埋怨过一句,也因为这样,她在努力的学着做好每一道菜。
    倒是没藏黑云已经过了初来汴梁时的兴奋期,思乡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贺兰山离汴梁好几千里地,这里没有辽阔的草原,没有成群的牛羊,没有苍劲的牧歌,也没有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壮丽,除了陆飞,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样的日子一长,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美丽的脸庞上很难再看到无忧的天真,欢声笑语也变得很少,很少,只是在陆飞面前她尽量装得高兴一些。
    陆飞下了值,寿伯上前接过马缰给牵到马厩去了。
    来到见厅一看,那两名教坊司来的侍女正在忙碌,洗洗抹抹,一丝不苟,这些天,陆飞看在眼里,多少也能看出一些苗头,这两个女的细皮嫩肉,尽管衣料的材质不是很好,但总是穿得整整齐齐,言谈举止也是周正得体,一看就是自小在官宦人家长大,有一次陆飞随兴问起,果然猜的没错,这俩人都是以前的犯官之后,一个是前大周朝户部一名姓黄的主事的女儿,二十一岁,名叫黄蓉,四年前因为她爹在户部任上贪墨被周皇帝柴荣抄了家,男丁一律戍边,女眷都扔进了教坊司,年老的去做杂活,年轻的则成了官场上的玩物;另一位叫田甜,十九岁,是几个月前在龙州城血战过,庆州前任节度使田仁朗的女儿,只因为戴大帅死在了前线,田仁朗被莫名其妙的砍了头,田家所有家眷都成了犯从。
    每一个长相出众却身份低贱的女子身后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黄蓉十七岁那年正准备出嫁时就被扔进了教坊司,一呆就是四年,受尽了羞辱和冷眼,田甜命好,刚刚押送到京就被赏给了陆飞,还来不及被人奴役,只不过进了陆府她们的身份依然是奴婢,这是皇帝钦定的,没有圣旨加恩,她们一辈子都是奴婢,纵然陆飞想给她们一个好出身都不可能。
    陆飞也不管她们是不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能进陆府也算是缘份,好在是陆府人不多,她们也没有多少粗重活要做,但细活轻活却一时不让她们闲着,这些女子都是出身好,从小识文断字,思维肯定比单纯的素娘和巧娘她们要复杂,想得也多,若不让她们做些活,这日子她们该怎么打发。
    田甜和黄蓉一见陆飞来到厅堂,忙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轻声道:“郎君回府了!”
    陆飞点点头,对田甜道:“天快黑了,怎么不掌灯,大夫人呢。”
    田甜道:“回郎君,奴婢马上掌灯,大夫人在湖边坐了一天了,二夫人一直在陪着她,素娘姐姐一个下午都在厨房。”
    一听黑云又在湖边坐,八成她又是想家了,当下便要朝后院走去,刚走几步却回过身,对二位奴婢道:“行了,别擦了,漆都给你们擦掉了,收拾一下,准备晚膳吧。”
    “是,郎君!”二女仆相视而笑,十多天的相处,新主人对她们很和善,没有什么架子,二人心里也不知道该恨皇帝毁了她们家还是该谢谢皇帝给了她们一个好归宿。
    陆飞吩咐完没有立即去后院,而是跑到大门口的门房那里,寿伯正准备打着灯笼照例在院里巡视。
    陆飞道:“寿伯,劳你跑一趟,到街面上帮我定一顶扎帐篷的用具,今天晚上就让他们送来,快去快回,等你吃晚饭”
    寿伯道:“好,我这就去。”
    说得吃,陆飞肚里也一阵呱呱,今天跑了一躺军营,午饭没吃,于是他绕道去了一躺厨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刚到厨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阵脆响,紧接着便是素娘的惊叫声,他忙加快脚步冲了进去,厨房的灶台上热气腾腾,素娘捂着手正站在菜案边,脚下的几块破瓷片,脸红耳赤,香汗淋漓。
    “怎么了?”陆飞上前拉过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正在流血,手很烫,这脸红耳赤只怕也是因为天气太热,听田甜说她在厨房呆了一个下午,这可是三伏天,也不怕中暑。
    素娘一脸无辜,很想洒个娇,但她不敢,喃喃道:“奴婢今天买菜的时候那卖菜的李婶教我做一种桂花糕,郎君这些天尽吃我作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一定受委屈了,可是我很笨,做了一下午也没弄好。”
    陆飞想也没想就将她那受伤的指头给含在嘴里吮吸着,含糊不清的道:“你傻不傻,来,到外面来,看你,衣服都汗透了。”
    素娘心中欢喜,低头一看,脸却更红了,自从进了陆府后,这穿着也跟着变,轻质的丝质衣服此时正紧紧的被汗水给沾在皮肤上,连里面那艳红的肚兜都清晰可辨。
    “素娘只是想让郎君能吃到一些可口的饭菜。”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陆飞的嘴里揉动,素娘只觉这一下午的事一点都没有白忙,幸福感扑面而来。
    院中凉风习习,吹动了素娘那再为人妇的情窦萌芽,她也不得不感叹,若是自己再年轻一些就好了。
    陆飞见她的手不再流血了,便道:“这饭菜好不好吃,不在于你做得好不好,只在于我吃饭时的心情,这么长时间我都已经习惯吃你做的菜了,行了,以后别傻了,厨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明天我让寿伯去找个厨娘来。”
    素娘花容失色,委屈道:“郎君还是嫌素娘做的饭菜不合口味,素娘会慢慢学的。”
    看着她那快哭的样子,陆飞好气又好笑:“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千里迢迢从夏州就一直跟着我来汴梁,我也不忍见你这么操劳,我又不是请不起厨娘。”
    素娘更委屈了,眼里都闪出了泪花,喃喃道:“听李婶说在大户人家做厨娘的都喜欢贪图主家的用度,她们变着法的往自己家里拿粮食,买菜的时候也玩花样,素娘不想让这些人骗了郎君的钱。”
    素娘尽管在这个家里没有任何的地位,但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员,郎君的钱她要尽可能的省下来。
    陆飞欲哭无泪:“天哪,这都谁教你的,行了行了,我不请还不成,你以后也别再弄这些了。”
    素娘破涕为笑,突然道:“郎君今天怎么会到厨房来。”君子远疱厨,尤其是有官身的男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厨房是什么样子。
    陆飞这才恍然道:“这不饿了嘛,早上上值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有什么吃的没。”
    素娘听了心疼不已,忙转身跑进了厨房,风风火火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碟子,站在那像是一个正在等待老师报试卷分数的学生,柔柔道:“这是素娘刚刚做的,第九笼桂花绿豆糕,郎君尝尝。”
    陆飞脑门一层层黑线密布,素娘的厨艺他是知道的,试验九次和九十次的结果应该没什么区别,看着素娘捏在两指间那白不白绿不绿的食物,他咽着口水道:“第九次?”
    素娘笑靥如花,点点头。
    “怎么样?好吃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肚子饿还是素娘的厨艺见涨,这所谓的桂花绿豆糕虽然外观不太好,吃起来倒是可口,绿豆的清淡混合着桂花的香味,细嚼慢咽之下,满嘴留香。
    “不错,不错,再来块。”陆飞一连吃了好几块。
    “真的呀,嘻嘻!”看着郎君吃得欢的样子,素娘仿佛比吃在自己嘴里还甜,似个小姑娘似的在那喜气洋洋,说道:“就是可惜了那十斤白面,两斤绿豆面。”
    陆飞狼吞虎咽,开玩笑道:“是挺可惜的,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让那些厨娘来贪|污呢。”
    素娘两颊绯红,扭了一下腰肢,竟然情不自禁的娇声道:“郎君取笑我,讨厌!”话刚说话,她这才知道不应该,赶忙低下了头。
    她这一扭腰,倒是把那高高的胸|部弄得如一对兔子般左右乱窜,陆飞只注意到这些却没在意她的表情。
    陆飞小声道:“这几天黑云心情不好,冷落你了,后天我当值,你给我送午饭,知道殿前司对面那家客栈你知道吧,号个房间等我。”
    素娘听得心花怒放,送饭只是一个借口,当下头埋得更低了,羞涩难当的道:“好的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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