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里可是驸马府,是延庆公主的家,陆飞对延庆来说那可是有着灭国之恨杀亲之仇呀,石保吉只是皇亲,他对大宋的忠诚还远没有到大宋都灭亡了他还要为大宋殉葬的份上,可延庆就不一样,万一她起了杀心,安排人手趁夜来个瓮中捉鳖,陆飞就算是带了千军万马来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好在是这一夜相当的安静,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从窗子铺洒进来,照在慵懒的床上的陆飞身上,屋外响起阵阵清脆的鸟叫声,空气中还夹杂着幽幽的梅花香。
    陆飞从床上爬了起来,摇了摇头,昨日的酒意仍有残留,头有些晕涨,口干舌燥。
    “白娘子!”陆飞不用怀疑,白娘子昨晚一定又是在屋外站了一晚,她好像很习惯这有,听她以前说过,有次为了刺杀一个人她愣是独自一人在这人的房里埋伏了两天。
    陆飞一边喊着一边走到房间中间的桌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没水。
    这时,白娘子推门而入,在她身后还跟着昨天晚上服侍他睡下的那名美女,看样子是石保吉专门安排来伺候自己的,只是美人在侧他却不便享用,这可是在延庆公主的府上,好歹也得收敛一些。
    “郎君有事吗?”白娘子抢先开了口,并用一种很鄙夷的脸神看了一眼那名想上前献殷勤的美女。
    陆飞泯泯嘴唇,想想还是算了,昨天晚上本来打算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延庆公主见上一面,看看有没有可能化解这段几乎不太可能化解的仇恨,只是没承想昨夜心中苦恼,一时贪杯早早的便入睡了。
    “无事了,帮我转告石驸马,让他午间去宫里领钦差关防,明日就可以动身去河北了,随扈人员我会帮他安排好,待我穿戴好咱们就回府了。”
    那名美女一听陆飞这就要走,心里好不别扭,一点殷勤都没献上,可能陆殿帅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张绝色的脸真是白白糟蹋了。
    白娘子点点头,转身对身后那美女道:“这没你事了,你走吧!”
    那美女痴痴的看着陆飞,喃喃道:“奴婢奉命伺候陆将军起居,不敢怠慢,不如让奴婢伺候陆将军穿戴。”
    看看白娘子这一脸的不悦,陆飞也只好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美女怏怏不乐的离开,等她一走,白娘子关上了房门,随即又走到房间侧面,推开窗户,然后转过头看着陆飞,表情很是幸灾乐祸,好像窗外有着很另类的风景。
    陆飞莫名其妙的走了过去,搭眼往窗户只是那么匆匆一瞥,顿时两眼睁大,人也触电似的往边上一缩,这是一个本能的反应,并有些结巴的道:“她,她怎么在这?”
    窗外的一株桂花树下,赫然站着一位娉娉婷婷佳人,美艳如冰,如一尊玉雕女神像般,那一双满是敌意的眼神看得人头皮都发麻。
    白娘子看他这一脸的窘迫样,咯咯直乐,笑道:“你怕见她?不应该呀,在这磨磨蹭蹭赖着一晚上不走,你不就是想见见她吗,这人就在眼前你怎么往回缩了,不下去聊两句?”
    陆飞哭笑不得:“聊甚?她一直站在那?”
    白娘子嗯了一声,道:“天刚亮她就来了,你仔细看看,她那袖口里鼓鼓囊囊,以我的经验那是一把三寸长的匕首,也许上面还抹上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陆飞嘴都没合上,喃喃道:“她,她想杀我?”
    白娘子一耸肩,道:“难不成你还以为在你逼死她全家之后她还想和你义结金兰吧。”
    陆飞从窗户的缝隙里偷偷看着那一脸怒色的延庆,她一动不动,双眼死死的盯着这边,那是一种绝望、怨恨、复仇的眼神,在陆飞看来这眼神比她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都让人可怕,陆飞真正是明白什么叫杀气,腾腾的杀气,从一个娇弱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别老这说我,当初东华门你也有份,再说了,我和老赵家没有私仇,这是权力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若那日我败了,咱俩都死无全尸。”陆飞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白娘子哼哼道:“这话你和她解释去吧。”
    陆飞愣住了,过了一会又道:“你去,去把她叫走,被她这么盯着,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白娘子道:“怎么叫?这可是她府上。”
    陆飞道:“你可我的护卫,她现在想来刺杀我,你不去谁去。”
    白娘子毫不在意,笑道:“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不称职的刺客,杀你?十个她也近不得你的身吧,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若不想依我的办法处理,那你就亲自去和她说明白。”
    按白娘子的办法那就是斩草除根,没办法面对的人就不要去面对,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陆飞靠在窗边,咂着嘴,苦笑着摇摇头,道:“说不明白了,看看那眼神,估计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我了。”
    白娘子掩上窗,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万一她对你余情未了呢!”
    陆飞去床边穿衣服,边穿边咂着嘴道:“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和她之间何时有过情,人家是公主,是有驸马的。”
    白娘子不屑一笑,上前帮他取来毡帽,道:“您府上那位没藏黑云夫人还曾是别人的未婚妻呢。”
    “那不一样。”陆飞辩解着,以证明自己没有夺人美妻的独特癖好。
    “哦?那巧娘夫人,还有与你眉来眼去的素娘,哦对了,宫中那尊贵无比的周皇后,哪个不曾是人妇。”白娘子一点不给他面子,也只有她才敢这么说。
    陆飞愣了愣,难不成自己还真如曹操那样专好人妻,不能吧,忙一本正经的道:“你,你就不是。”
    白娘子一边替他整理着腰带,一边随口道:“认识你之前你怎么知道我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甚?”陆飞一脸难堪,道:“你,你也嫁过人?”
    本来只是一句戏言,但陆飞这话一出,白娘子顿时就急了,一脸通红,女人对名节这事是看得很重的,忙道:“再玷污我的名节,我,我就杀了你!”说罢作势还真把玉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陆飞咧嘴一笑,道:“开玩笑的,不说这个了,你想个办法帮我把屋外处理了,她堵在门口,我这出不去呀。”
    丝!
    白娘子的剑拔出半截。
    陆飞忙道:“除了杀人你就不能想个简单一些的法子?”
    “还有比杀人还简单的法子?”
    “……”
    白娘子在屋了里快速扫了一眼,过一会用嘴朝陆飞身后努了努道:“实在不行咱们跳窗走吧。”
    陆飞为难道:“不是吧,我可是殿前司的都点检,这要传出去颜面扫尽哪。”
    白娘子笑道:“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堵在屋子里,传出去就好听了?”
    陆飞直皱眉,道:“你这张嘴呀!”
    白娘子道:“你来之前就没想好怎么面对她吗?”
    陆飞面有难色,道:“想是想好了,可刚才她那眼神你又不是没看见,我,我全忘了。”
    白娘子无奈,摇摇头就要去开门,随口道:“行,我来处理。”
    “等会,把剑给我留下!”
    **
    出了门,白娘子慢慢走近那站如雕塑一般的延庆公主,这个女人真的很美,皮肤比温玉还要精致、白皙、滑腻,明眸、弱骨丰肌……牙齿看不见。黑色的头发、眉目,白的肌肤,浅红的唇,那颜色简直泾渭分明、干净利索,没有一丝杂色。线条圆润的脸型,清秀的头发,弯弯的眉目如月,小鼻子挺拔如玉,只是那张绝色的脸上惨白一片。
    “锦衣卫都指挥使白娘子见过延庆公主殿下!”白娘子还算有礼节,毕竟陆飞没有杀她之心。
    延庆的注意力全在屋子里的陆飞,对身边白娘子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纹丝不动。
    白娘子也有耐心,又拱手道:“公主殿下,如果我是您我就不会站在这。”
    “为虎作伥!”延庆终于是开口了,只是这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中蹦出来的,十分生硬。
    白娘子没有生气,只是浅浅一笑,随即道:“驸马可不这么认为。”
    “哼!”延庆显然很不乐意听到这个名字,缓缓的转过头盯着白娘子道:“他也是一丘之貉,他没资格做我的驸马。”
    白娘子没说话,只是幽幽一笑。
    白娘子不奇怪延庆会有这样的想法,从陆飞兵变夺权以来,石保吉一直都在找机会想攀附上陆飞以保全家业。
    延庆知道白娘子是陆飞身边深受信任的女人,便又道:“方才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白娘子道:“木以成舟,胳膊拧不过大腿,男人之间的争权夺利你我都无能为力,大宋那满朝文武哪个不是饱受你们赵氏的恩赐,可现在呢。”
    延庆突然恼怒起来,一步步逼向白娘子,咬着银牙道:“他逼死我父皇、母后,篡了我赵家的江山,这笔帐我不该找他清算吗?”
    白娘子道:“你有这能力吗?你以为在袖筒里藏把利刃就可以帮大宋起死回生了吗?”
    延庆身子一颤,拙劣的刺杀行径哪里瞒得过刺客祖宗的白娘子的眼睛,她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紧捂着袖子,有些紧张道:“他,他让你来杀我吗?”
    白娘子摇摇头:“他若真想杀你,你还能活到今日吗?”
    延庆道:“那他到底想怎样?”
    白娘子微微一笑,道:“是你想怎样?”
    延庆的眼神撇往别边,愣了半天才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白娘子又是一笑,道:“不可能之事你又何苦强行逆施,何不换种方式?一种能让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
    延庆有些诧异,不由得多打量几眼白娘子,冷笑道:“可笑。”
    白娘子也不管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如今大宋江山还有你的父皇都不存在,就算你白白赔上自己这条命也改不了事实,与其死得毫无意义还不如接受它。”
    “可笑至极!”
    白娘子依然没有生气,悠然自得的道:“也许在你事实让你很难接受,可这就是事实,改变不了就得去接受,这也是事实,残酷的现实。”
    延庆转过一张煞白的脸,狠狠道:“此等大仇若是发生在你身上你是否也能如此坦然?”
    白娘子笑笑道:“天道循环,与个人无关,更况陆将军今日所做之事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当年你赵家将此家赶走,夺了柴家的江山又怎么说?”
    延庆顿时恼羞成怒,急道:“可我父皇并没有对柴家赶尽杀绝。”
    白娘子随即一笑,手一摊道:“可如今柴氏子孙何在?”
    赵宋代柴周后,虽然赵炅下过旨要善待柴氏子孙,可这世上有句话叫做:世间最不能相信的话就是帝王的承诺。
    白娘子的反唇相讥让延庆顿时哑口无言,但心里对陆飞的仇恨却没有减少分毫,只是侧过目不去看白娘子那毫不客气的眼神。
    半晌,白娘子才又道:“陆将军的所作所为与你赵家并无二致,谈不上是非善恶,他本是李唐人士,你们赵宋前几年灭了他的国家,今天他只不过是来亲手夺回他曾经失去的东西,你,我,还有这所有人都不应该指责或谴责他这种光复故国的壮举,相反他是世人眼里的英雄,世之豪杰。”
    延庆的脸色渐渐起了一丝变化,紧紧握住的袖口也松了下来,喃喃道:“你说的这些大是大非与我无关,我只想为被他逼死的父皇和母后讨回一个公道。”
    白娘子哼哼一笑道:“权力争夺中只有失败者,没有仇恨,你也是生在帝王之家,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比我看得透彻,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如果你真的一意孤行非得枉送你这条性命,我也拦不住你,我是陆将军的护卫,你若敢起一丝歹念,我保证决不心慈手软,我可不是陆将军,我不会对你怜香惜玉。”
    一听这话,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延庆忍不住一个颤栗,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听说过白娘子大战东华门的事,相信自己是没有可能在她眼前得手的。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良久,白娘子用一种听起来很舒缓的声音道:“若你想和他说些什么,就把袖子里的利刃给我吧,日久见人心,陆将军决不是你想的那种为了私利乱杀无辜之人,有句话我不知道说出来合适不合适。”
    延庆没开口,但她的眼神中似乎透出了一种等待。
    白娘子道:“其实陆将军对公主一直敬重有加,从来也没有过加害之心,您请吧,他就在屋里。”
    当啷!
    一把鞘壳十分华美精致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延庆也去捡,只是两行清泪忍不住夺目而出,随即转身朝后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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