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微风轻拂而过,连成摇曳碰撞了一天的树叶也疲倦了,人们也如同倦鸟一般归了巢。
    此刻,岑氏花饰已经关了店门,而店内却灯火通明,岑少白、张宝儿、黎四和杨珂四人坐在方桌前。
    岑少白举起了酒杯:“张兄弟,来,我们干一杯,庆祝一下!”
    岑氏花饰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也不枉这些日子的辛苦,岑少白心中高兴,自然要摆酒庆祝一番。
    “是该庆祝庆祝了!来,我们干了!”张宝儿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岑少白与黎四都喝了,而杨珂却动也没动杯子。
    张宝儿皱着眉头问道:“杨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珂勉强笑了笑:“张公子,我不胜酒力,扫了您的兴,我向您陪个不是!”
    张宝儿想起那日岑少白说过杨珂身世可怜,却没来得及问,今日恰好有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张宝儿对杨珂道:“杨兄弟,没有什么扫兴不扫兴的,我知道你肯定是碰上了难处,可否说来听听?”
    杨珂欲言又止,只是摇了摇头。
    张宝儿知他心中有顾虑,笑着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你觉得是难事,或许我们听了还能帮衬着你,这事也就解决了。不信你问问岑掌柜,前些日子,他和你一样,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现在不也解决了,过得很是滋润!”
    说起来,岑少白对张宝儿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甚至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若不是张宝儿一语惊醒梦中人,岑少白还在苦读他的圣贤书,说不定还真落个死在慈恩寺那个陈举人的下场呢。
    岑少白心悦诚服点头道:“杨珂,你就说说吧,说不定张公子真有办法呢!”
    听了岑少白的话,杨珂有些心动了,他叹了口气道:“那我就说说吧……”
    ……
    原来,在杨珂六岁时,在江边捡到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便吃力地抱回家。
    杨珂的父亲是淘漉胭脂的脂粉匠,看到他抱回个婴儿,怒斥说:“我养活你就够难了,哪儿还有钱再养个娃娃?抱回去!”
    杨珂固执地站在门口,倔强地看着父亲:“抱回去她会饿死,江边好多人只是看,都不要她。”
    见儿子梗着脑袋,胭脂匠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快要落到儿子头顶,却又收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说:“你娘没了,除非你来照顾她,我可没工夫。”
    见父亲答应,杨珂头点的像鸡啄米一般。
    胭脂匠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就当童养媳吧,捡来个媳妇,得好好疼。
    从那天起,杨珂开始喂她米汤,陪她睡觉,给她洗澡。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杨珂为她取名胭脂。
    胭脂六岁,杨珂已经跟父亲学会了淘漉胭脂膏。
    坐在干净的小石屋里,杨珂将精心采集来的整朵红蓝花放到石钵中反复杵槌,而胭脂则蹲在一边双手托着小脸看。
    槌得累了,杨珂再去净缸里取些蜀葵花,当他拿着花回屋,却见小胭脂已经把手伸进胭脂缸,红红黄黄的胭脂汁儿顺着她的小脸儿流下来。
    看着满脸油彩的妹妹,杨珂忍不住哈哈大笑。
    胭脂望着哥哥,也“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胭脂长到十二岁,已经能淘漉上好的胭脂。
    胭脂十五岁,杨珂二十一岁,他不甘心像父亲一样做一辈子胭脂,要去外面闯荡世界。
    临走,杨珂默默地站在熟睡的胭脂身边轻声说:“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说罢,杨珂走出了门。
    躺在床上的胭脂,眼角渗出泪来。她知道劝不住他,他要走,谁都拦不住。
    杨珂的包袱里,她偷偷放了十个熟鸡蛋,还有从父亲那里偷来的散碎银子。
    一晃四年过去,杨珂回来了。
    可是,当他怀揣着两百两银子兴冲冲地回到胭脂镇,他的家却没了。
    镇子也不再是从前的景象,以前处处都能听到杵槌胭脂的声音,现在满眼都是陌生的商铺。
    杨珂辗转找到从前的邻居,询问父亲和妹妹的下落。
    邻居叹了口气,说他父亲两年前去世了。父亲病重,花光所有的积蓄,最后竟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是胭脂头插草标,卖身葬父。他父亲葬在乱石口的一块小墓地,胭脂被一个富商买走带去了长安。
    邻居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杨珂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拜祭了父亲后,坐船乘车,直奔长安。
    到了长安,杨珂无以为生,只有一边做着伙计,一边打听胭脂的下落。
    可是,长安太大了,他在长安待了三年,也没打听出胭脂的下落。
    ……
    张宝儿听罢,也觉得心情沉重。杨珂是个有情人,张宝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应该帮帮杨珂。
    想到这里,张宝儿向杨珂问道:“你可有胭脂姑娘的画像?”
    杨珂不解张宝儿这是何意,疑惑地看着他。
    岑少白怎会不知张宝儿的心思,他笑着向杨珂解释道:“张公子是个热心人,他想帮你找到胭脂姑娘,你还愣着做甚?”
    杨珂感激地看向张宝儿:“有!张公子,您请稍候!”
    杨珂匆匆而去,不一会便进屋来,递给张宝儿一幅画像:“这是我闲暇时自己画的,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张宝儿接过细细观看,虽然画得粗糙,但眉眼神韵逼真,看得出来,杨珂是用心画的。
    张宝儿对杨珂道:“这画先留在我这里,有了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的!”
    “多谢张公子!”杨珂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他有些哽咽对岑少白道:“东家,我想出去一会!”
    岑少白理解杨珂此刻的心情,点点头:“去吧!”
    杨珂从屋内出来,站在门口忍不住悲从中来。
    二十年前,杨珂当宝贝一样捡回了胭脂,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她。可是老天不长眼,偏偏让他们天各一方。
    可就在杨珂即将绝望之际,张宝儿的出现,又让他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胭脂,你在哪里?”杨珂仰脸望天,潸然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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