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所作所为,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跟韩当父子二人,所猜想的一般无二。
    南门外的魏军,果然如陶商所答应的那样,围营兵力被削弱。
    而眼前鲁肃,也如韩综所听到的那样,陶商前脚才削弱了南面围营,后脚就来向韩当献计,劝说他率军从南门突围。
    这一系列的事件,绝不可能用巧合来解释,已经足以让韩当相信,自己儿子所窃听到的情报无误,鲁肃这个臭小子,果然已暗中投降了陶贼,想要把他父子二人,往火炕里诱骗。
    如果韩当听信了鲁肃的献计,带领着七千兵马由南门突围,那个时候,陶商就会率领着魏军主力,在看似薄弱的南营一线等着他们撞上枪口。
    那个时候,韩当和他的七千守军,正好羊入虎口,必将被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魏军,杀个片甲不留。
    “陶贼的诡计,当真是好毒啊,幸亏是天佑大吴,让陶贼一时疏忽,被综儿偷听到了陶贼跟鲁肃这个叛贼的阴谋,不然的话,我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韩当背上掠起一阵的恶寒,暗吸了几口凉气,庆幸的同时,眼眸中已迸射出丝丝冷绝的杀机,手中的剑柄已握紧,眼看着就要拔出来。
    他已怒不可遏,要亲手宰了鲁肃这个叛贼!
    鲁肃已浑然不觉,此时的自己,已是命悬一线。
    就在韩当将要拔剑之时,韩综突然间眼珠子一转,急道一声:“父帅,儿以为鲁子敬的计策甚妙,咱们可用他之计,一举杀出重围。”
    这一番话,却把韩当给吃了一惊,苍老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他自然是想不通,明明知道鲁肃已降贼,明明知道鲁肃的所谓突围之计,乃是叫他们去自投罗网,为何自己这好儿子,竟然还要采纳。
    就在韩当疑惑之际,韩综却趁着鲁肃不注意的时候,连连向他暗使眼色,示意他同意自己。
    “综儿明知鲁肃已叛,还要我答应,莫非是另有用意……”
    韩当眼珠子转了几转,心中虽有狐疑,却依旧强按下了杀机,松开了已握紧的剑柄,佯作恍悟之色,点头道:“子敬之计,确实是一条脱困的妙计,好,这几日咱们就都早做准备,时机成熟,便从南门外突围。”
    “义公老将军英明,那肃就去做准备了。”鲁肃松了一口气,带着一脸欣慰的喜色,匆匆的离去。
    看着鲁肃离去,韩当一使眼色,将城头的士卒们,统统都屏退,只余下了他父子二人。
    环看一眼四周,见无耳目时,韩当便迫不及待的沉声问道:“综儿啊,你什么意思,为父刚才明明就要斩杀了这个叛贼,你为何要拦住为父,竟然还说要采纳他的毒计。”
    “父帅先别急,听儿慢慢说。”韩综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诡笑,不紧不慢道:“鲁肃的献计虽然是个圈套,但他说的那些话却不错。”
    韩当一愣。
    韩综轻叹一声,继续道:“如今我们是城不及黎阳坚固,兵不及袁家那时多,陶贼的兵马却远胜于当年,这种情况若是执意死守下去,最终只能落得个城破人亡的地步,突围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这一点,以父帅的明智,应该是再清楚不过。”
    韩当沉默了,脸上涌动着黯然,半晌后,微微点头,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
    韩综便压低声音,冷笑道:“陶贼既然跟鲁肃合谋,想要在南面围营伏下重兵,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介时他大军云集于南营一线,其余三门围兵,必然相对要减少,这不正是我们突围的大好机会吗。”
    韩综一语,瞬间点醒韩当,令他恍然惊悟,本是阴郁凝重的老脸上,顿时燃烧起了激动的希望之色。
    负手踱步,兴奋的思索片刻,韩当陡然间一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兴奋的夸赞道:“好啊,综儿啊,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智谋,看来为父这些年当真是小看了你啦,你真不愧是我韩当的儿子啊。”
    得到自己父亲如此的盛赞,韩综脸上已无法克制的洋溢起了得意的笑容。
    “陶贼,你妄想把老夫困死在这皖县之中,你万万不会想到,老夫竟然有这么一个智勇双全的儿子吧,到时候老夫困龙出渊之时,真想看看你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哈哈——”
    韩当放声狂笑起来,笑声中极尽讽刺,韩综也禁不住,跟着自己的父亲一起大笑起来。
    南门城头之上,回荡着韩家父子二人,那得意的狂笑声。
    ……
    南门之外,魏军大营。
    此时,陶商正立于帐门外,远望着敌城方向,怔怔的出神,鹰目之中,流转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大王,你这是搞啥哩,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下令把军灶数减半,还要大老远的从别营运干粮过来给弟兄们吃,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瞎**耽误功夫么……”
    樊哙急急匆匆的就奔了过来,大老远的时候,就哇咧哇咧的抱怨着,言词还是一如既往的粗俗,不堪入耳。
    陪伺在陶商身边的黄月英,不由秀眉一凝,提袖遮掩在了口鼻前,一脸厌恶的样子,口中轻声抱怨着:“好臭,好臭……”
    “好臭?”樊哙闻了闻自己,一头雾水,嚷嚷道:“我哪里臭了,老樊我大前天才刚刚洗过澡,干净的很,哪里臭了,该不会是你的鼻子坏掉了吧。”
    大前天,也就是四天之前,他才洗过澡,还好意思说出来,还很引以为傲的样子。
    黄月英“噗哧”一声,忍不住就被他逗笑了,却道:“我说的臭,是某人口臭。”
    “口臭?”樊哙在自己手上哈了口气,很仔细的闻了闻,依旧是一脸茫然,“我嘴不臭啊,三天前我才用盐水漱的口,黄小姐,该不会是你自己不爱干净,却冤枉我老樊吧。”
    “你——”黄月英被他气的不行,只能向陶商求助,纤纤素手轻轻拉了拉陶商的衣袖,小嘴一嘟,“大王,你看他这人,也不管管啊……”
    陶商被他二人的互相针对给逗的想笑,却只好忍住,干咳几声,对樊哙教训道:“我说樊大胃,人家黄小姐不是在说你的味道臭,而是在说你说话粗鲁,臭不可闻。”
    樊哙又是一个愣怔,摸着后脑勺琢磨了一会,方才猛然想起,原来黄月英是嫌他那句“脱了裤子放屁”,太过粗俗,臭不可闻呢。
    樊哙就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摸着后脑壳道:“我说黄小姐,你还真是矫情呢,那几位娘娘都没嫌过老樊我粗俗,就你爱嫌这嫌那,你这还不是我家大王的侧妃呢,要是哪天大王纳了你为妃,我老樊还有活路么。”
    这话一出口,瞬间把黄月英给挤兑到无言以应,面红耳赤,羞急到耳根子都红了。
    她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憨货,竟然这么口无遮拦,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出这样让她难为情的话。
    尽管,樊哙所说的,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魏营上下,只要是稍有点脑子的就看得出来,他们的大王对这位聪胆的黄小姐,有多另眼相看,早晚必也会将她纳为侧妃。
    陶商的心意,就算是黄月英自己,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清亮,而她内心之中,也已默认自己将来要嫁给魏王的事实,若不然,方才她也不会在陶商面前,表现出那样小女人撒娇求助的样子来。
    只是,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谁也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免让黄月英尴尬。
    谁曾想到,樊哙却是那种一根筋的人,管你黄月英是什么感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般当着陶商的面,说出了陶商的心里话,黄月英到底是个女儿家,又如何能不难为情。
    “大王,你也不管管你的臣子,净让他胡说八道……”黄月英羞红着脸,轻摇着陶商的胳膊,娇声抱怨道。
    黄月英那羞红的表情,看的陶商越发喜欢,心里边还暗赞樊哙说的好,非但没有责怪樊哙,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理你们了……”黄月英难为情之下,只好甩脱了陶商的胳膊,扭头逃往了王帐之中。
    转身背对了陶商之时,黄月英低头拢了拢耳边发丝,却抿嘴浅浅一笑,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陶商清了清嗓子,这才走进了大帐之中,笑道:“黄小姐莫怪,樊哙他就是这副德性,本王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就别介意啦。”
    说着,陶商又瞪了樊哙一眼。
    樊哙没办法,只好搔了搔后脑壳,苦笑道:“是啊是啊,黄小姐,你就别怪我了,我老樊保证,在你面前再也不放臭屁了,还不行么。”
    樊哙这一番话,把黄月英又“噗哧”一声逗乐了,脸上的红晕也悄悄褪下,不再那么羞红。
    这时,樊哙才想起了正事,忙又问道:“大王啊,你们数落了我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为啥要把军中军灶减半,还要从别营运干粮来啊?”
    陶商却没有回答,目光看向了黄月英,笑道:“黄小姐冰雪聪明,你可知道,本王这么做的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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