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点盲婚哑嫁的味道,李钦将自己面临的敌人和战斗的大略告知了苏定方。
    苏定方先是听得恍惚,后面又兴奋无比。
    只要有战打,他就开心,所以在李钦说出了大略之后,他急切的询问李钦:“我们该怎么打?”
    “我们将在这里和高丽军摊牌。”李钦比着地图上的摩天岭说道:“我决定让你为先锋,冲杀高丽军一阵,引起他们的愤怒。然后你诈败而退,将高丽军引入摩天岭的山道之内。”
    李钦一边说,一边比划。在说道诈败的时候,他手指在偌大的地图上向西连点,以示意军队的溃逃。
    “高丽来长胜之方,见到你溃败必然不会起疑,他们肯定会追来。我已经在摩天岭的险要之处布下埋伏,只要高丽人出现在那里,便会起雷火,发巨石将高丽军截成数段,到时候我与你合兵一处,返身进攻,定能将高丽军击退。”李钦按着地图,明晰的说出自己的战法。
    “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听李钦说得复杂苏定方微微的皱起眉头:“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
    “不可大意。高丽人可不是软柿子!”李钦严肃的告诫苏定方,“作为将军我们不能凭借着自己的性子意气用事,我们是士兵的首领,我们必须为士兵的生命负责。”
    “为那些泥腿子?”苏定方撇了撇嘴:“那些人也算是士兵?”苏定方对李钦的话语并不完全认同。
    不过李钦是主官,又在前面的一番举动中给了他不错的印象,所以他并没有出口与李钦争执。
    而是在小声的嘀咕之后转身就走。
    战斗在晚上展开,而现在已是午后,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他们必须迅速行动起来,为晚上的战斗做好准备。
    一番忙碌,各行其是。当一项项准备完成得差不多的时候,李钦下令伙军于酉时三刻备饭,戌时二刻出兵,于亥时初,延陡峭的山路之抵摩天岭。
    其时月色迷蒙,在淡淡的月华清辉之下,李钦本部那些只经过半个月训练的民夫和一百精锐骑兵立在并不宽敞的山道之上。
    摩天岭山路陡峭狭窄,李钦这点人往路上一摆,就将偌大的山路堵得严严实实。
    迎着阴凉得都有些刺骨的山风,眼见山路险要,李钦不禁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要是高丽人在这里建立一个关隘,只怕我们来多少人都没用啊。”李钦小声的言语。
    “只是他们有必要在这里设立关卡么?”跟在李钦身边的苏定业小声的疑惑道:“这里算是他们的腹地了,他们有必要在这里花费人工设立关卡么?”
    “额……这么说也是!”李钦被问得一呆,暗自摇头,苦笑了一声:“是我想差了……对了,你族兄的骑兵已经抵达位置了吧?”
    “他就在前方两里的地方。”苏定业点头回答道。
    他是苏定方的族弟。这一点,李钦是后面才知道的。不过出于大家族内部都有分歧的传统套路,苏定业和苏定方之间的联系却是不多。两者之间虽然还没到互为仇寇的地步,但也和陌生人差不多。
    只是在知道苏定方被派来协助李钦之后,苏定业也曾小声的劝告李钦:“若要收服苏定方的话,就要对他的脾气多担待一些。他有些高傲,却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他重感情,只要你收服他,他就会对你至死不渝。”
    苏定业虽然是一个沉稳的人,却也不是笨蛋,在李钦近日颇有些神神秘秘的行动中,他看出来李钦对这个朝廷并不像他平时所说的那般忠心耿耿。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天下已经烽烟四起,称王称霸的人遍地都是。就算李钦想反,他也会打算跟随到底的。
    毕竟,他和风天清一般,他们都是出身底层的人,难得李钦对自己和颜悦色,颇有看重之意,他自然存着以报国士之恩的心思了。
    “明白!”那时的李钦微微一笑,感激的点了点头,并小声的对苏定业说:“君以诚待我,我以诚待君。君以命付我,我许君以未来。”
    苏定业对此感动不已,两人于此算是结下君臣之宜。
    此时夜已深沉,万物俱静,这本是安睡好眠的时节,但李钦却将其化为了征战的时刻。
    在凛冽的山风之中,众人于此静待,只等前军战起,杀声震天,便依计行事。
    在等待之中,李钦心神莫名一动,抬头看向天际,但见月行正中,显然已将至子时。
    “这个点上……前面应该两军相见了吧。”李钦小声的嘀咕,他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毕竟从今天下午由风天清处最后传来的消息说,渊太祚是打算连夜进军辽东城的。
    既然是打算连夜进军,那按照他们正常的行进速度,这个点应该抵达前面山口才对。
    “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眼见前面一片安静,李钦也不禁有所猜测。
    不过,他旋即就觉得自己多想了。
    在遥远的黑幕之中,有一片火把连成长龙缓缓的朝西边行进。在夜的蓝黑之下李钦遥遥的看不清那路人马的旗号,但他估算那就是渊太祚的五万高丽兵。
    人一过万漫无边际!
    一万人的便是如此,更何况五万人!
    在看到那一条火龙从远处一点延绵到天际,犹有人马不断涌出之后,李钦的心也不有自主的提了起来。。
    “以五百冲阵五万!我希望苏定方事到临头不要退缩才好。”李钦暗暗嘀咕。
    对于这位历史上有数的名将,李钦还是抱有期待的。
    只是这样的期待,苏定方感受不到。
    在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敌人远不止五千之后,苏定方的心有些颤抖了。
    “娘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一大条鱼,我一个人能吃下么?”苏定方琢磨了一下,策马立于黑暗中的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暗自怀疑:“究竟是李钦那家伙在陷害我,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敌人竟然会有这么多?”
    不过,时间的紧迫已经不容许他做太多的思考了。
    敌人已经来到了自己更前,就算自己不发动,对方也很快会发现自己这一群了人踪迹。
    “算了!还是拼一把吧!”苏定方迅速的定下决心,“一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人生在世,哪里能有那么多的瞻前顾后?”
    苏定方想着从马鞍后边掏出一个银色的头盔套在自己的头上,深深的呼吸一口阴冷的夜风,提起了插在自己身侧的长枪。
    长枪在手,气势升腾,虽然没有什么光焰显化的特效,但苏定方确实在一举一动之间将自己战意提了起来。
    他猛的一提身下黑云驹的缰绳,令健硕的战马人立而起,带着他身形后仰。
    战马口中含枚自然没有嘶吼之音,但苏定方却因此而回首向后,压低了声音冲着跟随自己来到这战场上的乡勇族兵说道:“兄弟们,我们去给这些该死的高丽棒子打一个招呼,让他们知道大隋的天兵爷爷来了。”
    “喔!”苏定方身后士兵们同样压低了声音怪笑一声,也一同做好了冲阵的准备。
    “走!”苏定方低吼一声,手中缰绳一松,脚下马刺轻踢马腹,硕健的黑云驹顿时如一阵呜咽起来的黑风朝火把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定方一马当先,而他身后那些苏家庄的子弟兵,也在他有了动作在之后,紧跟着他的身影策马向前。
    五百精骑如五百魅鬼突入黑暗之中,朝对此点着火把行进的高丽军扑去。
    高丽人对李钦的到来根本是一无所知的。正催促手下军士尽快向前的渊太祚一心只顾念着辽东城里的事情。
    傅采林遇袭受伤,这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
    作为高丽北方地区最强的实力者,渊太祚在辽东城里自然也是有不少亲信的。
    虽然还在行军途中,但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便有海东青作为讯鸟将情报送到了渊太祚的手中。
    “什么?傅大师居然遇袭受伤?难道是中原的宁道奇出手了?不应该啊……宁道奇那家伙不是一直都跟着静斋混么!静斋对我们打杨广的行为应该是默认的,她们在后方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怎么一下子就!不对,应该不是宁道奇出手……难道中原又出了什么武道大宗师?”乍然听闻这个消息,身着一套华丽鱼鳞金甲的渊太祚先是不相信,随即又进行了一连串的怀疑。
    不过,海东青送来的情报太少了,关于傅采林的消息也就这么一段而已。渊太祚知道傅采林受伤,但伤得不是太重,只断了几块骨头,掉了一点血肉罢了。
    这都是纯粹的外伤,以傅采林武道大宗师的修为,这等外伤他不需要多少天就能恢复如初。
    渊太祚并不担心傅采林的伤势。
    在随意做了一番猜测,发现自己终究不得要领之后,渊太祚干脆放下了这等心思。
    傅采林受伤是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已经是过去式了。
    渊太祚接下来想便是如何利用这个事实为自己谋划一点好处。
    和所有的高丽人一样,渊太祚对大隋充满了厌恶和羡慕。他厌恶大隋一点好处也不肯给自己占,羡慕大隋竟然拥有天下那么好的膏腴之地。
    “中原……实在是太大了。大隋也是太强了,还好他现在乱了起来。否则,我们还真不好怎么样!”渊太祚经常对此感到恐惧,他由衷的希望大隋或者说中原能够一直乱下去,最好像南北朝乃至更早一些的东晋十六国时期那样乱个几百年。
    “只要中原一直混乱下去。说不定,我们高丽也有饮马黄河,投鞭长江的那一天呢。”渊太祚如此想道。
    尽管他也明白这很难,但无论是他,还是傅采林,在对待中原的行动上,都是保持一直态度的。
    只是,在眼下他与傅采林有些小分歧。
    在眼下对待大隋的态度上。
    傅采林认为高丽在和大隋战争也已够疲惫了,面对杨广的疯狂,高丽这边应该稍稍退让一点,在名义上给杨广一些甜头,让他就此退去,给高丽一个喘息的机会。
    但渊太祚,确认为大隋国内烽烟四起,杨广差不多已经成为独夫了。高丽这边应该抽调精兵强将给予杨广致命一击。如果能在战斗中直接干掉杨广,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与傅采林相比,渊太祚无疑是激进的。
    但这等激进很得高丽王的喜欢。
    “大败大隋进而君临天下!”连续不断的胜利让高丽王也有些癫狂了,他心中冒其了不合时宜的妄想。
    尽管傅采林早有“命令”,并让高丽王准备称臣的国书以及押送斛斯政回国,可癫狂起来的高丽王在奉承了傅采林的命令之后,仍旧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狂妄,而下令让渊太祚领兵跟在傅采林等人的身后,看看能不能对大隋趁机来上一梭子。
    对于王上的命令,渊太祚原本也有些为难。
    可在接到了傅采林受伤的消息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希望又来了。
    傅采林受伤,必定要养伤,而他养伤肯定不能视事——这便是渊太祚的机会。
    “必须尽快赶到辽东城!我必须接管那里的一切!”这样的想法才是渊太祚不顾一切强行要求部队夜晚行军的关键。
    虽然他也接到了相关的命令,知道隋军在辽东城东南向安置了一支偏军,但他的情报告诉他,这支偏军只有少少的一千来人,而且都是由征发民夫组成的乌合之众。
    对于这样的部队,渊太祚是不放心上的。
    他坚信这支部队根本不能,也不敢向自己发动进攻。
    “只要我尽快通过摩天岭……我明天早上就能看到辽东城的城墙了。”渊太祚如此想着。
    突然一阵喊杀声从前军的所在处传来,渊太祚随即就看到前方的火把一片混乱的摇弋。
    “怎么回事?”渊太祚不解。
    “启禀东部大臣大人,我军前军遭遇敌军骑兵突袭。”很快就有人将前军的情况报到渊太祚面前。
    “敌军?哪里来的敌军?”渊太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是隋军啊!”报信的人慌慌张张的回答。
    “什么!”渊太祚震惊了,随即越发的愤怒起来:“隋军竟敢挠我们的虎须,他们不要命了么?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渊太祚想着,随即决定亲领精骑三千,往前军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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