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昱昌却一时不知道刁钻所叹为甚,所喜又是为何。
    自己上次专门上觻得求援,商立德言语暧昧,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仅给自己一个临时代办应付了事;回居延后,郡里又迟迟不发兵,这让单于昱昌心中甚为不满。
    私下里详加探究,明白这是商立德让己顶罪之计:若是前线顺利,则是商立德之功;若是万一有所差池,则罪在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张掖郡守守土有责,他连那五千人马也不会派出。
    而在正常情况下,敌军有六万人,我方人马应该也不低于六万才是。
    但那商立德,只派出五千人马装了装样子!
    这次多亏了马腾,取得意想不到之功,否则自己能否向上面交差,都是一个大问题!
    “上下同心,将士用命,方是致胜之根本。我在向朝庭的奏报中,专门提及立德公,为此战取胜提供了关键性的支持。
    虽是上奏之言,却也是事实。如若不是郡里增派了五千兵马,这一战我都不知该当如何摆布!”单于昱昌感激涕零地说。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嘛。前一段时间,立德公还向我提及,若居延战事胶着,当再派人马,已令司马着手安排。没想到都尉大人宝刀未老啊!
    以行将天命之年,提一旅之师,深入大漠,立此不世之功!我辈真是望尘莫及啊!”刁钻一面卖功邀好,一边向昱昌奉承。
    “说来惭愧。”昱昌笑着摇摇头,说道,“领兵主将另有他人。”
    “噢,”刁钻有点疑惑,“这居延城中,除了都尉大人,还有谁能有此本事?莫非是司马?”
    “非也。”昱昌道,“说起此事,我还要感谢立德公。领兵的将领正是立德公推荐的。
    此人姓马,名腾,字寿成,乃是我大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两个多月以前,他在郡里举办的赛马、摔跤、骑射大会上,连中三元;
    之后,即率领三百多人马,其中颇多名将之后,来居延投军,持有郡里的推介信。
    昱昌一见,不敢怠慢,即命其为一曲军侯,外出哨探。不意哨探期间,大破鲜卑大军,歼灭一万两千余人。
    我见此子甚有为将者之潜质,遂于居延现有军马中,加上立德公派来的五千人马,从中选出三千精骑,任马腾为司马,再次领军出塞,才得以建此功业。”
    听了单于昱昌一番话,刁钻摸不着头脑。
    大会上有个少年连中三元,这事他知道,听说郡守还赐了他一副玄甲;但郡守荐其居延从军,此事他全然不知,郡守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然这刁钻是何等人物?反应极快,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叹道:“立德公这修已的功夫,确是大有进境。
    识明珠于冗土,荐贤才为国事,不求闻达于上听,不屑贿贡于诸僚,想已达到圣人境界。
    据我所知,立德公一生荐才人无数,均是贤能之人,这马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昱昌诸人听了,也不由心生敬重。
    刁钻又说:“好了,今日一来,就遇上这样一件提情绪的事,今晚当喝上几大碗,不醉不休啊!
    在此,坚克还有个不情之请,晚宴之上,能否请那马腾司马也来一叙?”
    刁钻此时来了兴致,高兴地说。
    “这是自然。今晚谁不喝醉,不许出门。哈哈哈!”
    单于昱昌遂令尉丞领了刁钻一行人等,先往客栈休息,自己却转身向家中走去。
    见了夫人,昱昌问道:“纭霏回来了没有?”
    夫人给昱昌端上一杯水,说道:“已着春兰叫去了。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孩子整天窝在家里,难得出去玩会。”
    昱昌叹了一口气,言道:“今天郡丞来了,带着郡守的大公子。名义上是为公事,我看八成与纭霏有关。”
    “人家说了吗?”夫人问。
    昱昌说:“这倒还没有。郡丞若有公事在身,刚才在府里就会交代,然只和我东拉西扯,这就说明没有公务。
    他还提及,郡守的大公子要在这儿待一段日子。
    你想这居延有什么可待的?况这公子不过十七八岁,为什么要在这待下去?
    今天这是刚一见面,守着许多人没法说,我想今天晚上,最迟明天可能就会提及。
    我回家就想咱们商量一下,先拿个章程出来。”
    夫人道:“这事全凭老爷作主,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正经主意?
    不过我觉得咱们纭霏姑娘大了,不能再等了。你说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若是有个明明白白的盼头,倒也好。可这虚无飘渺的!唉,真是急煞个人!”
    昱昌也为女儿的婚事犯愁。
    自从道长留下那一个帖子后,尤其见女儿出落得花容月貌,昱昌也动了希望女儿将来能入宫的念头。
    可后来侧面打听了几次,这大汉朝的几任皇帝,竟个个都是短命的:
    从安帝开始,登基时才十三岁,三十二岁就死了;顺帝十一岁登基,死时不过三十岁;
    冲帝更加短命,死时才三岁,在位不过半年;质帝更可怜,在位一年就死了,死时刚刚九岁,据说是被大将军梁翼毒死的;
    刚死没几年的桓帝算大的,也不过三十六岁;现在在位的灵帝,年龄上倒是与纭霏相当,今年十六岁。
    然现在的朝政,由十常侍把持。
    自己一家,既无显赫的门弟,又无丰厚的资财,即使是想把纭霏送进宫就比登天还难,更别说当什么皇后了!
    对道长之能,昱昌深信不疑,这也是昱昌不敢随便给纭霏找个人家的主要原因。
    可现在,入宫几无可能,更别说什么皇后了,若是传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帖子的事情,以后提也别提,省得让人笑话。”
    昱昌下了决心,对夫人说道,“纭霏的年龄,确实不宜再拖。但随便找个人家,我心有不甘。
    且看她的命吧!若她命中实有,自然无须勉强;若她命中没有,勉强也无用。
    为了将来不至于让她、让我们后悔,我意在纭霏的婚事上,我们网开一面,征求她的意见:
    她同意的,我们就许;她不同意的,我们就不许。你看如何?”
    “这样成吗?”夫人疑惑地问,“她小小年纪,又懂得些什么?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也不是完全由她作主,我们还要把关的。”昱昌说道。
    “唉,好吧。可怜的闺女,白白拖了这么多年!要这样早就结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夫人说着说着,止不住眼泪流了下来,急忙用衣袖擦拭。
    昱昌烦躁,起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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