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凭呆在那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葛仙翁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冯凭说道:“还像咱们当初第一次那样如何?你按你的计划行事,但不要抵触我的托付。如果你的计划行不下去,就去完成老夫的托付。怎么样?”
    冯凭满腹狐疑地看着葛仙翁问道:“您老又要托付我什么?”
    葛仙翁微微一笑说道:“这次的托付你不用着急答复,有的是时间由你慢慢考虑。”
    冯凭奇怪地说道:“仙翁您既然都把毕生的法力和仙阶都传给我了,怎么倒不着急了。”
    葛仙翁漫不经心地答道:“嗯,不着急。”
    冯凭还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您老就这么相信我?”
    心想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托付置于一边不去理会,那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葛仙翁看着冯凭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之所以这么放心,是因为我不是信你,而是信命。”
    冯凭看着葛仙翁幽深的眼神不再言语,心想命不命的免谈吧!一说到这玄而又玄的事儿我就没得说了,以后的事谁会知道?
    葛仙翁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这事儿你慢慢琢磨,不着急。但现在你已是大丹之体,虽尚未飞升,但那也是迟早的事。只是你仍是少年心性,血气方刚,有些事情不能不提醒你注意。”
    冯凭说道:“仙翁您说。”
    葛仙翁严肃地说道:“老夫虽然说教你慢慢考虑,但也不是由着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之所以老夫急急的将丹身传付与你,是因为我就算再勤加修持复功,时限也来不及了。所以迫不得已取此下策。三个月后,一场浩劫将降临凡间。老夫那时功不得复,徒有丹身也是枉然。”
    冯凭心虚地说道:“三个月后?那时候您想叫我做什么?”
    葛仙翁说道:“你不用担心当时需要你做什么,到时候事赶事该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觉得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就算完成了老夫所托。”
    冯凭奇怪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他心中已明白仙翁传他的丹体仙阶恐怕罗浮山没有几人企及,届时大难临头罗浮山强手站出来力挽狂澜义不容辞,仙翁没准儿是想到时罗浮山多一个帮手。
    葛仙翁又继续说道:“现在老夫要提醒你的事你记牢了。这段时间一定要忍字当头,处处低调时时韬晦。不然必有性命之忧。”
    冯凭心说我都陆地仙身了还有性命之忧。他忍住没有向葛仙翁提出这个疑问,但葛仙翁下面的话恰好回答了冯凭的这个疑问。
    葛仙翁说道:“你不要觉得已得道果便可放逸无忧、率性而为。须知茫茫大千,三界诸天,万类芸芸,都由造化调转,气数启合各有命数。如果稍有差池,仙家照样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切记!”
    冯凭心事重重地问道:“那么仙翁您说我该怎么做?”
    葛仙翁说道:“这三个月内你务必谨小慎微、朝夕惕若,小心翼翼地学习道门各术。这样日后方才可将你的大丹基质发挥的淋漓尽致,并最终臻于化境。学习法术这段时间一定不要张狂炫耀。一旦让他人发现你的大丹之基,他们慑于你日后的巨大潜能,恐怕很难再敢诚心传授你道门法术了。有丹身而无道术,终是一场空。这一点你一定要记好了。”
    冯凭点点头。认真地听着仙翁接下来还要嘱咐什么。
    但葛仙翁这时却停住了话头,疲惫地说道:“今天我累了,你去吧。”
    冯凭也感觉到了老人的疲倦之态,便站起身说道:“好吧仙翁,您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您。”
    葛仙翁笑笑说道:“好好。去吧。早些采到罚药,不要耽误了你的道术功课。”
    冯凭应道:“是。”
    他向葛仙翁施了个礼便出了朱明洞。
    冯凭来到山间的茂林深处,攀缘峭壁寻找青精仙草。
    这种青精仙草是罗浮山特有,早先有上古大仙安期真人传授弟子阴长生青精仙草秘调之术,后来阴长生授此灵丹秘术给岭南秀士朱灵芝。朱师后来便成为罗浮山之祖。朱真人将所修秘术及天赐神章传于郑隐和葛玄师兄弟。郑隐掌南霍,葛玄镇罗浮,自那时起南霍和罗浮开始声闻江湖。而早期传术中的一味上品仙药就是采炼于罗浮山上的妙品青精。虽然后来郑隐带青精种回南霍栽培,但此仙芝公认的出产地还在罗浮山。
    青精仙草多生长于罗浮山高崖峭壁之间,极难采集。处罚给冯凭定三十两的罚药量几乎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冯凭当时并不知此罚量居心叵测,没有当回事全然接受。等真的开始上山寻采,才发现了麻烦。但受罚时没有力辩,轻易就签字予以认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冯凭将绳子固定在峭壁之巅,循着绳子从崖顶一边向崖下慢慢滑落,一边用药锄在崖壁的岩缝蒿草间翻找青精仙草,却哪里看得到青精的一丝影子。
    从朱明洞出来后在山间折腾了一个下午却始终一无所获。
    冯凭几个时辰手脚并用在峭壁间攀爬搜寻直至落日西垂,他哪里受过这个苦,早是汗流浃背、气息粗乱。别说他这个太子遗孤没受过这个苦,就连他自己世界那个二十多岁的北漂儿小白的经历算在一起也没受过这个苦啊。
    过去野外攀岩远足冯凭体力还行,那是没有任何压力的穷游啊。这个可好,一个月期限完不成任务还得利滚利。冯凭心想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眼看快到晚饭时分,冯凭决定收工了。他心说爱谁谁吧,先回去吃饭,饿坏了身体那可得自己兜着。
    冯凭收好了绳子和药锄往回走。一下午他只顾专注搜寻仙草没有察觉到,葛仙翁传他丹体仙阶后,他早已脱胎换骨尽数超脱了原先体格。
    这一下午他的确感到劳累,可他没有注意到一件事: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不绝中他已经翻遍了整个罗浮山的罗山基座,那是方圆百里落差千丈的所有崖岭峭壁。
    不费吹灰之力在高崖峭壁间腾挪凌跃,两个时辰不到从容踏遍罗山,冯凭却犹自浑浑噩噩,尚未发现自己早已获得了无边超能。
    冯凭来到餐房,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心事。他肚子里打着小算盘,心想明天一早直接土遁到飞云顶朱明洞,求仙翁去向葛洪说情免了自己的徭役。就自己和仙翁这铁关系,对仙翁来讲求个情的事儿不就是小菜一叠吗!就仙翁和抱朴子祖孙这层关系,抱朴子给惩戒堂下道令的事儿不更是小菜一碟!冯凭心中越想越轻松,这真是天空飘过五个字儿,那都不叫事儿!
    吃过饭冯凭回到寝室,一天功课结束屋里众师兄弟正在轻松的地闲聊。
    到底都是一帮半大小子,也没有什么隔夜仇。冯凭回来这段时间,过去的事慢慢淡化,大家和冯凭之间也基本上尽释前嫌,都嘻嘻哈哈地有说有聊的了。
    这个寝室睡住的几乎都是肖志敬的弟子,这位师父有些脾气,徒弟们难免私下常常对师父议论品评一番。因为师兄弟都够义气,没有人跑到师父那里去打小报告,所以大伙早就习惯背后对师父的不满有什么说什么了。
    只听宋云飞对身旁的师兄陈书桓埋怨道:“这几天老头子心情不好,整日介阴沉个脸子也不知道给谁看。上次教的小飞天法门让咱们练了都有半个月了,也不开新的课。”
    陈叔桓笑道:“他老人家正闹情绪呢。他吃了咱们冯凭小师弟的挂烙了。听南华宫日勤苏常清师弟私下对我讲,那日仙姑从莫家庄回来把老人家叫到殿中大骂了一通。说他教徒无方。”
    其他弟子都瞧着冯凭不知他又犯什么事儿了,急着问陈叔桓是怎么回事。
    陈叔桓卖着乖子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日莫家庄遭难,咱们的冯凭小师弟不是救了莫家庄庄主吗?”
    大家点头都说:“对啊对啊,知道这事儿,那又怎样?”
    陈叔桓说道:“那莫家老爷一时高兴,要答谢救命恩人,也就是咱们的冯凭小师弟。说莫府上下他看上什么就给什么。”
    屋中一阵啧啧称奇声,大家看着冯凭无限艳羡地七嘴八舌议论着,一个师兄对冯凭说道:“小师弟你藏的够深的,都得了什么好东西了,也没见你拿出来给哥几个开开眼!”
    冯凭笑道:“压根儿就没有,你听他瞎说。”
    大家都摇头不信。只听陈叔桓说道:“就是就是!谁信啊!不过确实你们也是错怪冯师弟了。他得的东西还真拿不出来给大伙看!”
    大家都更加好奇,纷纷问道:“是什么呀?”
    陈叔桓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莫家三蝶?”
    大家纷纷说道:“知道啊,谁不知道那几个主儿啊。安州就这么一个望户,全州的待嫁的名门闺秀家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什么莫家三蝶,不就是一个傻肥蛾两支粉蝴蝶吗?”
    陈叔桓说道:“你们只知道莫家大户有一蛾两蝶,却不知莫家还有玉房娇蕊待嫁闺中呢?”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就里,陈叔桓继续说道:“要东西的话只能要一次,要人的话可以图个长远。所以我说瞅瞅你们一个个的.....”
    陈叔桓用手指头一个个点着这群师兄弟面露不屑地说道:“你们就没有咱们冯师弟心思缜密。一听莫老爷吐口,当时小师弟就给他来个直截了当的。咱们小师弟要吃他莫家一辈子!”
    大伙好奇地问道:“什么直截了当的?怎么能吃他一辈子?还有这好事儿?”
    有两个坐在冯凭身旁的师兄捅了捅他肋下直接问他道:“你要的什么直截了当的?”
    冯凭无可奈何地答道:“你听他瞎喷,哪有的事儿。”
    陈书恒说道:“听我说,众位师兄弟听我说!咱们冯师弟当着咱家师尊娘的面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发话了,让你莫老爷的千金小女儿来给我作丫鬟。”
    屋内翁的一声一片大呼小叫的艳羡之声。但也有弟子就出来质疑了:“你竟瞎胡说,莫家老爷压根儿就没有女儿。”
    陈叔桓不屑地藐了一眼质疑者说道:“有没有女儿人家能告诉你啊。你有聘礼吗?不是大房生的好不好。”
    陈叔桓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莫老爷见师弟要他的爱女就不乐意了。跟小师弟讨价还价,说女儿给你可以,但不能作丫鬟,只能明媒正娶娶过门。但咱们小师弟有骨气,说就要丫鬟,不要媳妇儿!结果气的莫老爷不行,又不好发作,更不好反悔,只得乖乖地一顶轿子把女儿送到小师弟家里当上了丫鬟。今后小师弟这要是一缺钱,就直接拿丫鬟撒气,那莫府还不得麻溜地乖乖送钱来啊。”
    大家都唏嘘不已,大赞冯凭有个性、有手段。
    冯凭心说真是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八卦,而且这分明是瞎传,才过了几天啊内容就都变味了。
    大家心想仙姑在莫家丢了面子回来当然得找冯凭师父的麻烦了,用屁股也能猜出来。
    众师兄都朝冯凭伸大拇哥称赞他为苦逼道士争了口气。
    冯凭无奈地讪笑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这时坐在屋角一直未发一言的蒯大放说话了:“你们猜的不对,师尊娘还没那么小气为了这点儿屁事训斥师父,师父心中不痛快另有原因。”
    大家看向蒯大放疑惑地问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蒯大放摆了摆手说道:“反正有别的原因,你们也不要细问,最近师父心烦是因为缙云山。”
    大家听蒯大放这么一说,都不再言语。似乎其中有什么忌讳,众人都各自散去干自己手头的事儿。
    冯凭听蒯大放提到缙云山,想起来自己刚进山门时,曾作过一段时间的谪星坛会侍童,当时和宋云飞一起服侍的道门领袖中就有一家是来自缙云山。记得那几位缙云山的道长都是些不太好伺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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