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便有仆人唤醒了谢玄。
    然后谢玄便来唤醒冉操,又让未若唤醒了谢道韫。
    冉操和谢道韫二人,均未睡多久,但也一大早便陪着谢玄出城,往南山赶去。
    三人藏于牛车之中,又将牛车上谢府的标记去掉,可谓非常的低调。
    但巧合的是,当他们出了城门之后,却发现成排的牛车,都在往南山而去。
    而且其中,赫然还有祝氏的牛车。
    分明还能看到,祝永亭在牛车旁边,与一些穿着长袍的年轻人见礼。
    谢玄连忙将车帘放下,然后低声说道:“这个祝永亭,怎么又遇到他了?”
    冉操将一卷《论语》丢了过来,说道:“幼度,何必管他人?大道朝天,我们尽管各走一边便是。对了,你快趁还有些时间,再温习一下书本。”
    谢道韫心细,见到了书本上面的书名,便问道:“表兄,为何临时让幼度再读《论语》?”
    冉操笑着答道:“有人告诉我,近日许先生在山林中,不论劳作还是座谈,都吟诵《论语》,我想这会对幼度今日前往拜会有所助益!”
    “原来表兄之前说的,不必担心幼度会过不了许先生的考验,是指这个!”谢道韫立马反应了过来。
    原来冉操已经托人,在打听许询这些天的喜好,正在读什么书。
    知道了许询正在都《论语》,那只要让谢玄把他已经读过无数遍的《论语》再温习一番,自然能够对了许询的胃口。
    文人总是如此,在考验别人的时候,很自然就会用他最近研读的一些知识,因为这种考验是临时性的,出题的时候当然会从自己最新读的文献中随便选取出来。
    因为这些题目出来以后,作为出题人,他最近才读过,记忆很深,就不会闹出什么笑话。
    冉操的这个办法,老实说有些取巧了。
    谢道韫有些不太赞同,所以不是很满意地说道:“表兄,你这是相助幼度吗?分明是助他作弊!”
    “家姐……”谢玄呼唤了一声。
    “叫我英台兄!”谢道韫没好气地看了过去,教训道:“说了几次,你就是记不住吗?”
    “哦!”谢玄只好改口。
    冉操看不下去了,便劝道:“英台贤弟,你也莫要如此严厉,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会引起怀疑。这祝氏的子弟,纵然是姻亲,也不敢对幼度如此苛刻吧?再者,我不过是告诉幼度许先生近来好读《论语》,这一本《论语》数千言,都能记住并且解义,便是幼度他自己的本事,如何是作弊?”
    谢道韫闻言,冷冷地看着冉操说道:“表兄,昨夜清谈未分胜负,你是要今日接着与小弟辩谈吗?若是如此,那小弟便继续领教表兄的谈锋!”
    “别别别!”冉操连忙挥手,怕了这个才女。
    不过谢道韫也没有再埋怨冉操帮助谢玄作弊了,三个人就都不说话。
    谢玄在车中忙着恶补《论语》,而冉操则是和谢道韫分别坐在谢玄的两边,闭目养神。
    晃晃悠悠的,牛车行进到了山道上。
    许多牛车,因为山道泥泞而打滑,就是牛都拉不上去,最后只能连累那些士族子弟纷纷下车,搞得脚上都是泥土,于是都怨声载道。
    冉操他们坐的牛车,则是在车轮上都绑了麻绳,行进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经过那些士族子弟身边的时候,隐隐听到他们埋怨郡学居然设在南山之上,害得他们正月都要受这样的苦,于是冉操三人,才知道为什么会在出城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些士族子弟。
    “郡学,祝永亭已经到郡学求教了吗?”谢玄倒是颇为关心这个。
    冉操却是喃喃问道:“却不知这郡学任教之人是谁……”
    谢道韫依旧是微闭双眼,对这些情景显得并不在乎。
    牛车继续上行,路过了治学之所,冉操便大声说道:“车夫,且停片刻!”
    然后冉操便下了牛车,应奴立马过来,冉操伸手制止了。
    谢玄掀开车帘问道:“表兄何去?”
    冉操答道:“只是看一眼便回来!”
    所谓的治学所,其实不过就是一户普通的农庄。
    当冉操来到农庄门口的时候,隔着篱笆见到里面有位长者正在劳作,便道:“先生有礼!”
    隔着篱笆,行了一个大礼。
    那人闻声回头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说道:“若是新来求学的子弟,且在门外等候,若是去年便在此间学习的子弟,便自顾进去。现在还未上课,行礼作甚?”
    谈吐颇具风骨,冉操微微一笑,答道:“在下并非来求学的,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却提着一颗菜走了,回应道:“不是来求学的,又问姓名作甚!”
    吃了个闭门羹,但冉操却没有什么失望的样子。
    倒是谢玄在牛车上待不住了,跑到冉操的身边说道:“什么东西!表兄以礼相问,他却如此傲慢……”
    “隐世之人,自然如此!”冉操微笑回应。
    谢玄顿时懵了,问道:“他不会就是……”
    冉操点点头,笑着说道:“想不到会稽太守,居然请来了他出任教学。幼度,你要是想这一次郡城之行,能够给安石公一个交待,我看你还是收回刚才说的话吧!”
    谢玄一阵无语,指着郡学旁边的一条小路说道:“不是说了,许先生住的地方,要从这里过去,再行半里路才到吗?”
    “那是住室,这里是治学所,又不矛盾!”冉操笑了笑,便已经回牛车上了。
    谢玄跟了回来,问道:“表兄,那我们怎么办?是在这里求教,还是到他的家中去?”
    这个问题,都不用冉操回答了,一直闭着眼睛的谢道韫睁开眼答道:“自然是到他家中去,此处是治学所,叔父准许你到郡学来了吗?若将来此事传出去,岂不是教人说我东山谢氏庄园,连郡学都不如了!”
    才女说话,就是霸气!
    这样的口吻,简直是不把郡学放在眼里了。
    但以她的才华说这些话,冉操和谢玄都不会觉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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