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雨青看到远处走廊旁的一名侍女,用尖端带了小凹槽的细长铁棍剜取了碗中的粉末,踩在梯子上,挑高洒进风灯中。
    一行人正好经过,闻到一股带着淡淡郁金香的香料气味。
    那年轻侍女见到哈里斯,慌慌张张地跪拜下来,立在梯子旁的铁棍晃晃悠悠地倒下来,哐啷一声,压住了靳雨青拖在身后的花形洁白裙摆。
    场面莫名肃穆起来,仿佛连众人的呼吸心跳都清晰可闻。
    靳雨青折回身,捡起铁棍,温和笑道:“没事,下次——”
    “次”字还碾在舌尖没有完全吐出来,手心里攥着的铁物倏忽被哈里斯抽了出去。靳雨青没有回头也感觉到身后的黑袍男人散发着阴冷的气场,那侍女怕极了,俯下|身子去亲|吻哈里斯的足尖,泪水滴答在他的脚背上。
    哈里斯抬起铁棍,尖锐的一端抵在她的后背。
    靳雨青才张了张嘴,话都没说出来,细长的铁物已经用力插|进到那瑟瑟发抖的侍女身体里。
    “玷污圣物之罪,不可饶恕。”哈里斯松开了手。
    圣物!?靳雨青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物,这不过是一条不值钱的裙子!他竟为了一条女式裙捅杀了一个活生生的姑娘!但靳雨青也知道,他自己都性命不保,现在更没有立场替别人求情,只能看着一伙人将那还没死透的侍女拖走。
    血味混着郁金香,冲刺着他的头脑。
    哈里斯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而跟在身后的几名侍女也见怪不怪似的,愈加虔诚地低着头。
    这真他妈是个邪教!靳雨青心道。
    登上几层石制的螺旋楼梯,他被安置在一个通风的岩石房间里,房间另头有一扇镂空雕篆的木窗。哈里斯没有跟上来,他对侍女吩咐了两句就匆忙消失在走廊尽处。靳雨青关上门将侍女挡在外面,走过去推开窗扇,四面是直耸耸的峭壁,极难攀爬,远眺可以看到岩岛西面的海滩。
    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女式的,大团玫瑰绣的锦被,和市面上最受女孩子们欢迎的彩色琉璃套杯,拉开衣橱,也尽是颜色鲜丽的裙衣,更不乏几套样式轻佻的女用内衣,都是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料子。
    靳雨青不太明白,能够独自拥有一座岛屿,为所欲为,甚至连王族也无法干涉此地,不仅是岩岛主人更是诡异红教父神的哈里斯,明明身边有成群结队的年轻女信徒,他为何对这些女装如此酷爱,还将它们奉为圣品。
    简直是一种病态畸形的爱好。
    他随意看了看屋中的物品,无意中在一件胸式内|衣的侧边发现了一个金色刺绣,那也许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叫多莉丝。靳雨青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毕竟这是一个用烂了的女式名,一点儿也不特殊。
    靳雨青在灯下坐了一会,看到门外影影绰绰,他拎起桌上的水壶走出去,将玻璃壶器往侍女怀里一丢,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们是想渴死我?”
    “立刻为您奉水。”侍女语气虽然恭敬,但是硬邦邦的。
    他抬脚向外迈步,即刻就被拦了下来:“父神吩咐过,神洗仪式期间,没有召见您不能随意走动。”
    “神洗?”
    说起神洗仪式,侍女的表情流露出向往和崇敬:“父神每月都要闭关用神水沐浴,洗去污秽,重获新生。”她抬眼瞥了靳雨青一下,“只有真正得父神喜爱的信徒,才有机会一同受洗,与伟大的父神融为一体。埃米尔·琼斯殿下,仪式结束之前,您还是回去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靳雨青摸着下巴踱回房间,心道,鬼才想与那个妖魔融为一体!从窗口仰望天空时,他忽然恍然大悟……什么重获新生的神洗仪式,哈里斯如果真是尤里卡的父亲,那他也差不多是只半人半狼的东西,他极有可能是为了躲起来以度过满月期的不适。
    他需要确认。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与猎鹰团在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虽然不清楚具体过了多久,但从岩岛上不时飘雨的天气以及夜晚瘆凉的温度可以估计,季节最起码已经要入冬了。
    在当初那个地下穹窿所受的伤使他肩膀一直隐隐作痛,尤其是被尤里卡发狂时狠狠咬过的地方,一到下雨天,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处境。
    从被带入圣殿后,他一直没能再见尤里卡,也无缘去打探赫拉斯他们被关在哪里。但靳雨青以温和听话的虚假面目,和每日为哈里斯屈膝奉酒的顺从,从男人那里换取了一部分的自由。
    岩岛圣殿里一直阴恻恻的,光明几乎和这里无缘。也许是心理作用,靳雨青总觉得这些石头缝里都散发着血腥味,每天都有面无表情但足够虔诚的侍女用皮毛做成的工具将地板洗刷地光滑可鉴,他不禁猜测,那拖把上的是人皮或者狼皮也说不定。
    埃米尔这具身体虽然接受过王族的武艺训练,但比起之前几个世界的强壮体魄来说,确实差了一点,对着镜子掀开衣物,看着这身奶白色的瓷感肌肤,盈盈一握的细腰,被胭脂和华丽首饰装点的年轻脸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幅形象略软绵,也怨不得那些侍女信徒们将他视作争抢父神偏爱的眼中钉。
    靳雨青连双鞋都没有,哈里斯不允许他穿,某次他自己用草梗编织了一双被哈里斯发现,竟然愤怒地用匕首划了稀巴烂,还威胁他胆敢再做出这种事,就会割断他的脚筋。
    他只得用两只光溜溜的脚板踩在冰凉的青灰色石板上,岩岛的海风和入冬细雨很是折磨人,靳雨青一身轻飘飘的女式裙,掩在拖地裙摆下的双脚冻得发紫。所幸哈里斯在其他吃穿用度上从不刻薄,靳雨青从圣殿后面的花园里发现了和杂草长在一起的小姜,他将姜采集回来,研磨出汁液和侍女送来的护肤脂霜调配在一起,抹在手脚上驱寒。
    但赤|脚有赤|脚的好处,在夜晚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靳雨青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出去,悄悄摸清了这个建筑的基本构造,拟出了一份像模像样的平面地图。
    圣殿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平日哈里斯允许他行走的区域连圣殿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靳雨青猜测,赫拉斯他们被关押的地方,应该就在无面神像殿的地下,他曾无意见到几名侍女端着粗糙的食物走进了神像后面的一个小门。
    要救出猎鹰团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是危险而且不牢靠的,他需要同伴、帮手,或者望风的耳目——在这座陌生的魔窟之岛上,靳雨青自然率先想到了尤里卡。
    又耐心等到月中,哈里斯果然在满月前就早早进入了神洗仪式。
    夜半,确定外面的看守都困得迷迷糊糊。
    靳雨青用床单拧成一股,从窗外的峭壁上滑行下去。石壁又高又耸,爬到近地处到底还是一脚滑脱,狼狈地从三四米处滚了下来,被下面柔软的沙土缓冲了一把才没摔出伤来。他立即借着夜色摸进丛林,怀里偷偷揣了一把匕首,以防路上遇到夜游的狼群。
    他大体知道狼窟所在的位置,但那里头聚居着成百上千头只听从哈里斯号令的野狼,他不敢靠得太近,哪怕其中有一头狼发觉并通报给那个怪物男,他这一个月来的虚与委蛇就将化成泡沫。
    “尤里卡……”靳雨青小声呼唤着,在狼窟边缘摸索。
    不多时,便在一片安静中听到了微微挣扎的动静,紧接着一声熟悉的嘶吼。
    顺着声音来源处潜行过去,在一个独立的洞口前发现两只探头探脑的灰狼,有些想进,又害怕似的蜷着尾巴。他捡起一块分量不小的石头,朝另一头用力掷去,那两头狼被吸引着追逐而去。
    靳雨青一个闪身奔进了窟洞,见到了被锁住了一前一后两只爪的黑狼,怏怏地盘在枯草堆上。
    “尤里卡。”他跪坐在地上,两只冻的发红的手掌团抱住黑狼的脖子,低下的脸面轻轻摩挲着狼的耳侧,“你一直被关在这里吗?对不起,我现在才得出时间来看你。”
    黑狼的喉咙里呼呼地喘气,伸出的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着青年的耳廓,邀它听了靳雨青的话没有乱来的功。靳雨青感觉到手中的触感从湿硬的皮毛变成光滑的人类肌肤,他霎时睁开眼,看着自己怀里的男人四肢渐渐伸长,黑色毛发褪|去,尖尖的嘴|巴也缩成英挺的面貌,幽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靳雨青脱下自己一层衣物,遮盖住他的身体,尝试着弄断束缚他的镣铐:“尤里卡,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听得懂我说话吗?是不是岩岛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恢复人形?”
    尤里卡手脚并用地撑在地面,仍旧像匹狼一样用后肢跪着,两只“前爪”搭在靳雨青的肩膀上,竖起半身,用湿凉的舌面撩拨他的冷僵发紫的唇畔。
    靳雨青心底忽然窝起一团无名之火,突然推开尤里卡,箭似的弹射着站起来,低头俯视着老实跪坐在草堆上的“黑狼”,面色沉了下来,冷道:“站起来,尤里卡。”
    尤里卡舔了舔自己的手背,甚还想凑过去蹭一蹭青年的小腿,将脑袋钻进他的衣摆里,挪动间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够了。”靳雨青闭了闭眼睛,伸手拖拽起尤里卡腕上的铁链,将他一把提起按到身后的石壁上。
    猛地撞击让黑狼低呜了一声,随即一个狂风骤雨般的亲|吻强行打开他的唇齿。靳雨青死死顶住尤里卡的肩膀,吮咬他的舌体和唇肉,发出啧啧黏腻的暧|昧搅动,放肆无畏的占有欲和怒意冲刷着靳雨青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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