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江户,堀利煕更感变化巨大,整座城市按照法国设计师艾菲尔的计划,正在朝一座近代化的大城市转变。街道和堀利煕离开时的样子完全不同,到处穿梭的行人,令他眼花缭乱。
    幸好,环绕着江户城本城的诸侯屋敷是不会变得!
    拱卫在权力中心的,自然是分享权力的人。诸侯大名们的屋敷由将军様下赐,按着亲疏远近,石高大小,都有成例。
    带着两分急切的堀利煕,找到了井伊直弼的彦根藩邸。不用问,门口挤满了人,都是想要拜见井伊直弼的。就算现在许多人计划把井伊直弼给扳倒,可他还在台上不是。
    在台上就是在台上,有权的。
    堀利煕大小也是一个三千石旗本,想要拜见井伊直弼可以设法插个队。借了纸笔,递了名帖,守门的武士告诉堀利煕,先回家去候着,要是见你会通知你的。
    得,回家候着吧。堀利煕在街口雇了一匹马,让人家按照他家里送去的地址,把他送回家。要是让他自己找新家地址,他还未必认识路。
    家中妻儿老小,见他突然回来,惊喜莫名。不过想想也是,他的箱馆奉行被废止了,可不就得回来嘛。这年头一家之主的权威不容置疑,没有人会主动询问他咋就回来了,只是为他准备洗澡水和晚餐。
    到是堀利煕的老婆多嘴问了一句,是不是幕府另有差遣,怎么这么一声不吭就回家了。堀利煕没有回答,只说回来有事。
    转天彦根藩邸把他的名帖送了回来,告诉他下午四点的时候,井伊直弼有一点点空,可以见他。到时他再去递帖子,等候拜见。
    家里人还以为他一回家就上赶着去走井伊直弼的门路,他老婆也是有老婆们的消息渠道的。也就比自家男人们晚知道一点罢了。连忙告诉他许多人在针对井伊直弼,你这会子上赶着去走他的门路,不是什么好事。
    想想办法,去找找江户川卿,这才是正理。
    依他老婆的看法,还是别求什么外任了。外任虽然能够捞一点钱,可长久的离家,年纪大了,求个京官多好。一家人天天聚在一起,顺便帮自家儿子订一门亲事。
    忠右卫门的那个兴业会社是个好去处,听说第一机械所的所长已经出缺,这可是大番头格的职位。你不是会办洋务嘛,求求江户川卿去吧。
    堀利煕闻言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因为他估计自己和井伊直弼劝谏之后,就得被一脚踹去大阪或者长崎了,还去求忠右卫门个锤子,求了也白求。
    到了下午两点,堀利煕就立刻出发去了彦根藩邸,照旧是门口一堆人。因为他的拜见已经确定了,所以守门的武士收下了他的名帖,让他在门房坐着稍等。
    下午四点,前面一位客人离开,终于有人把他带进了井伊直弼的书房。
    “拜见大老。”在外边儿,堀利煕是三千石的高级旗本武士。在这儿,堀利煕就是个小角色,得恭恭敬敬的行礼。
    “你不是在箱馆任上嘛,怎么回府了?”井伊直弼刚刚把堀利煕的职位给废了,自然认得堀利煕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堀利煕才得以只等一天。
    “下官正是要说虾夷之事。”堀利煕抬起头来,端端正正的。
    “虾夷之事?”听到这个,井伊直弼其实就有点不爽了。
    毕竟他推动虾夷开发,就是要把诸侯们都打发走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去勒索豪商,将幕府的地理图册公开,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实施这个政令,他这是在维护自己的政权。
    “万万不可如此操切,开发之令应当缓行!”堀利煕立刻把自己要说的东西一一说出。
    尤其是幕府和阿伊努人的关系,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剥夺阿伊努人世代生存的土地,是非常不合理的举动,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很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说到或许会逼反阿伊努人,就被井伊直弼直接打断。井伊直弼根本不了解什么阿伊努人,他不在乎。
    “此事不必再提,御令已下,万不能更改!”井伊直弼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你滚吧!
    我不想再听你说了,我代表德川家定统领幕政,我说啥就是啥。现在开发虾夷就是幕府最大的法令,谁也更改不了。
    “不可!一旦迫反阿伊努人,兵祸大起,箱馆札幌,顷刻毁于一旦。”堀利煕牛脾气也上来了。
    他半生的心血都在虾夷,而且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又不是要是废除开发令,只是希望你缓缓施行。先商讨出一个办法,怎么处置土地上面的阿伊努人。是在他们的领地之外开垦土地,还是将他们迁移到桦太。
    你得有一个令他们满意的安置办法出来,不然逼反了这几万家可以徒手搏熊的阿伊努人,乃是乱国之政啊!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井伊直弼直接把堀利煕的名帖砸在堀利煕的脸上。
    不等堀利煕反应过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他最近几天正在火头上面,诸侯大名和强势豪商他不能骂,小小一个堀利煕他还不能骂了?
    “不过是先代将军看你们家可怜,舍了你家三千石,不教你家去吃狗食。你是和你那没卵用的祖宗一样,得了什么疯病,敢来教我做事。”
    好骂!
    短短几句话,就把堀利煕家的底裤全都揭开了,当着面痛骂了起来。这话骂的连一旁井伊家的侍从,都有些不忍了。
    什么意思呢,我们稍微讲解一下。堀利煕的祖上,不是那个在战国时代威名赫赫的堀秀政。他祖上叫堀利重,是堀秀政的三弟。一开始跟着堀秀政转战,后来堀秀政在小田原之役的时候急死,于是家业传给了堀秀治。
    丰臣秀吉去世之后,堀秀治便将堀利重作为人质,送去了江户,侍奉在德川秀忠的身旁。这点出现了第一个典故,上田城合战。
    堀利重协助德川秀忠和真田昌幸合战,被打的灰头土脸,上上下下都被真田家嘲笑为废物。连带着德川秀忠的威望,在德川家都大大下降,差点被其他德川家康的儿子取代。
    但堀利重毕竟侍奉对了一个主子,在德川秀忠继位之后,他因为很早就跟从德川秀忠,得以扶摇直上。一路上升到一万两千石常陆玉取藩主。
    结果到了延宝年间,藩主之位传递到堀通周的时候,这个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得了精神病,当街拔刀砍杀自己的家臣。因此被下令改易,随即废藩。
    到底是德川家的谱代家臣,所以最后许多人帮着求情,堀利雄得以继承家门,恢复了三千石的家业。而德川纲吉是“犬将军”嘛,对狗很好。这就是讽刺他得了疯病的祖宗,最后和狗一样,被德川纲吉给养活了。
    总之这话骂的非常的难听,难听到了堀利煕整个人都木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
    随后他就被人从彦根藩邸驱赶了出来,又被家人带回了家,浑浑噩噩的,好似失了魂一般。眼神里看不到一丝的神采,问他他都不答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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