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水到渠成一般,徐江南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郑白宜想知道徐暄此举是何用意,两者交易,各得所好,郑白宜悉数说出当年徐暄登阁所做所为,其实跟徐江南所料相差不多,果然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让他意外的便是卫老祖宗竟然没有说谎,可能措辞上不大一样,但总的来说相差无几,不过很快便又释然了,毕竟这事卫家都没完成过一件,欺瞒他又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郑白宜想要的答案,着实简单,就是徐暄以牙还牙,圣人以德报怨,小人仇不过夜,徐暄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圣人,也没人说过他是圣人,徐江南将这话说了之后,郑白宜一脸不相信的说道:“徐暄身份位极人臣,说是小半个帝王之师都绰绰有余,会做这种小肚鸡肠的勾当?”
    徐江南倚着楼道冲着他眨眨眼,似乎因为自己跟徐暄一样有仇必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沾沾自喜说道:“家父无论是在朝廷还是江湖上,说他狷狂的人很多,聪明的也多,却独独没人说他大度。”不过徐江南说到大度的时候,他想到了某一件事,原本激昂的神情又是低落下来,而这件事就是唐家,徐暄对于唐家的态度在他看来不仅仅是大度,近乎是判若两人的存在,因为就连他觉得自己若是在当初徐暄的位置上,他对于唐家的做法,零星好感都欠奉。
    郑白宜听着徐江南厚着脸皮的另类夸赞,一边摇摇头,一边感叹世风日下,难不成这江湖庙堂已经成了这般?这分明是小人得志的典型,不过一小会之后又是回过神说道:“不对,徐暄当年又是如何得知这白子最后会失势?若是白子最后得势如何?”
    徐江南觉得这老者是真的钻了一个很极致的牛角尖,似乎也正是如此,徐暄才说了这番话,糊弄了这崔老前辈一把,他不知道徐暄是怎么断定这崔老者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十多年寝食难安,以前他觉得徐暄厉害,不过多少是听来的沙场故事,又或者说是动不动指挥类似黑云压城行伍汉子,无论南下还是西进,都算是谋国大事,如今这是实打实的谋人,这一课虽然徐江南没见到当初的情景,但也觉得生动无比。
    而这个对此还是持着怀疑态度的守阁老人似乎并没有因此恼怒,徐江南凭着帮人帮到底,这解惑解到头的想法微笑说道:“前些年,听一位从沙场上苟活下来的逃兵说过一个故事,他姓许。”徐江南有些郑重的提到他的姓名,“他有个媳妇,在他从军之后就跟隔壁的书生跑了,给他弄了个衣冠冢,他说他看开了,不生气,甚至逢年过节还会花上大半天去一趟桃花观替这二人祈福。
    但其实我和他都心知肚明,不提了才是不想,不想才是不怨,看到桃花,看到平安签,心里却是咬牙切齿想着那对奸夫淫妇。”
    郑白宜没想到徐江南竟然会给他们传道授业,就像思想里的滑天下之大稽,不过瞧着徐江南一脸正经的样子,又不似胡言乱语,定下心咀嚼一小会,崔老前辈已经抢先开口说道:“你是说我与郑老头没有放下?”
    徐江南微微一笑,不容置否说道:“其实呢,这个棋局我觉得家父根本就没上心看过,他就是那么一说,倘若前辈二人真是放下之前事宜,自然会当做笑话,一笑置之,倘若没放下,觉得家父当时有些不妥,自然会处心积虑的想破局,而这个局本身就是个全套所在,算计的不是棋子,而是二位前辈的想法。
    两位前辈,实不相瞒,小子对于清谈之流是一知半解,即便如此,也是知道一子落差,满盘皆输的道理,哪有稳胜一说,至于崔前辈落子到极处察觉家父一语中的更是简单,因为前辈自攻自守,自己落子的想法自己当然知道,要想赢,不仅要瞒过自己,还得瞒过郑前辈。”
    崔衡天像是被徐江南说中,老脸一红,借着喝酒的动作掩盖过去,而这郑白宜,却是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小后生,你是说老崔头劳心劳心费尽心机想要破局,最后是跟自己斗了十多年?”
    徐江南略带同情的看着旁边喝着酒的老前辈,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郑白宜抚掌大笑,一点也不掩盖幸灾乐祸的表情,笑过之后对徐江南着实有些刮目相看,他知道的东西多,但是常年住在剑阁内,想东西自然就想的浅,一般也没有什么可以想的,无非是这人活还是死,不像徐江南,跟着走了趟江湖,有些东西你想不到,你就活不下去,所以徐江南微微点拨,这老头便知晓了缘由。
    徐江南眼瞧郑前辈心情不错,趁热打铁询问说道:“老前辈,家父当初不是给了卫家春秋剑吗?如今这剑不在剑阁?”
    郑白宜还没开口,一旁喝酒的崔衡天轻笑一声说道:“你小子这会是想多了,当年那柄春秋剑的确在剑阁放了不少时日,不过后来被卫秦给拿走了。”说完又是睨了一眼徐江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小子想知道春秋剑在哪?”
    徐江南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勾起了徐江南的想法之后,这崔衡天得意一笑,继而说道:“你别看老夫,看老夫也不知道,这柄剑的下落只有卫秦这娃娃才知道,可惜咯,现在晚了。”
    徐江南微微皱眉,不知道他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不过解决了心中疑虑之后,他又拿起之前的书自顾翻阅,似乎都忘了之前想问的其实还没有被解答过。
    不过这回他是静了心,想着好生看一点算一点,而这两位守阁人解决了多年的心事之后,反而无聊了起来,坐在棋盘旁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徐江南,然后又低头窃窃私语。
    也就这样,时间过得有些快,从窗棂投射进来的阳光在屋内角落转了一圈又是藏匿出去,徐江南一直捧着书,如饥似渴,不过将他从书里拖出来的也正是饥渴,只见他放下书,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捂着肚子望了眼两位如老僧坐定的守阁人,轻轻唤了句老前辈。
    可惜没人理他,没办法,徐江南勒了勒裤腰带,这些日子从以前一日一餐或者一日无餐到如今基本三餐大鱼大肉,好酒好茶的过活,肚子也是刁了起来,到点便扯旗造反。
    不过他依稀是记得卫澈好像吩咐过会让人送吃食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连点影子都没有。
    徐江南叹了口气想着过去再看上几页的时候,有人踩着木梯上楼的吱呀声音传了上来。
    (晚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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