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狂风乱骤,忽地下起了雨。
    一阵疾风将窗子吹开,吹熄了屋中的蜡烛,
    一下子,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乌云蔽天,漆黑一片,
    顾牧只能听到,他自己和沈灵两个人,不加掩饰的呼吸声。
    一阵电闪雷鸣,
    伴随着骤雨的声音,
    还有,微凉的夹杂着泥土清香的夜风。
    顾牧摸了摸沈灵的头:“喜欢我就,早点说啊。”
    害得老子一直以为你要杀我。
    但,顾牧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和想伤害一个人,并不冲突……
    毕竟,他是沈灵重生一次的执念啊……
    哪怕他换了个壳,得到了沈灵的喜欢,但看着那张脸……沈灵也会没由来的生出一个恨意,
    想起前世的种种。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又爱又恨吧。
    虽然很折磨人,哪怕放下其中一样,都比又爱又恨要轻松很多,
    但……情不由己。
    若是这世界上,喜欢谁不喜欢谁,能由自己说了算,这世间就没有这么多苦果了。
    这向来是老天爷说了算的。
    再一次电闪雷鸣,
    有一刹那,照亮了屋里的风景,
    顾牧和沈灵面对着面,
    也在那一刹那,他看清了沈灵的脸,挂满了泪痕。
    但是她的嘴角啊,
    却勾起一个微笑。
    整个人看起来,既矛盾,又破碎。
    闪电消逝之后,又恢复了黑暗。
    顾牧将沈灵轻轻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其实我也,喜欢你啊。”
    没想到,
    仅仅过了一会儿,
    他听到沈灵在他怀里响起低低的抽泣声。
    上一世,被关押进地牢时,沈灵没有哭,
    被赐毒酒时,她也没有哭,
    就算被五马分尸啊,她也只是看着月亮,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没让自己失态,让敌人更加得意。
    那时候,她也应该是没有掉眼泪的。
    她一直以为,她的眼泪,在失去亲人的那一刻,都流干了。
    可没想到,
    因为顾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轻易打破了她内心的防线。
    她头一次有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脆弱。
    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那样,
    趴在顾牧怀里,哽咽起来。
    有些人啊,穿越过无尽的黑暗,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打倒她,却在看到阳光的那一刻,晃了眼。
    当一个人内心刀枪不入的时候,
    可也许,一点点简单的温暖,就能让她飞蛾扑火般,
    奉献一切。
    这就是人心啊,难以捉摸,又如此有趣。
    顾牧很快感觉到,沈灵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裳,贴着他的肌肤,有些温热。
    虽然寒风不断从窗户刮进屋子,
    顾牧却能感受到怀里的温暖。
    他静静的摸着沈灵的头,任由她发泄着自己的情感。
    他知道她为什么而哭,
    她也最有资格哭。
    一直伪装成那么坚硬的外表啊,其实从来都还是那个小女孩呢?
    不然又怎么会,跟着顾牧出去放风筝时,露出那么开心无邪的笑颜呢?
    也是那个回眸一笑,让顾牧的心撞了一下,
    才知道,原来一直想杀他的王妃,只不过……是世界将她逼成那样罢了。
    她也曾天真烂漫,像顾牧见过的所有女孩般,有过脆弱的一面。
    只是她将它藏起来了。
    而这么久了,只在今夜,在顾牧怀里,再次暴露出来。
    房间外,
    生猛丫鬟终于烧热了那么一大桶洗澡水,
    她准备好一点点提进顾牧的房间,倒进顾牧的澡盆里,
    忙完这一切,
    然后风风火火的走到顾牧的书房前,想要喊他洗澡。
    却在即将敲门的那一刻,
    有一张看起来十分血腥邪恶的羊皮卷挡在她和门的中间。
    她手往哪,羊皮卷就往哪飞,愣是不让生猛丫鬟去开这个门。
    而羊皮卷上,又不断渗出骇人的鲜血,
    虽然生猛丫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羊皮卷了,还是不愿意伸出手去接触这张羊皮卷。
    所以,当羊皮卷移到她手前时,她就将手移开一点,想换个方向敲门。
    但没想到,羊皮卷愣是诚心和她作对,无论她将手移到哪,羊皮卷就飞到哪,愣是不让她敲这个门。
    生猛丫鬟毕竟生猛,正要怒气冲冲的问羊皮卷此为何意,
    刚张开嘴,就眼前一花,羊皮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她的脸上,死死捂住她的嘴巴,愣是不让她放出一点声音。
    而且羊皮卷借着巨大的力道,硬生生的将生猛丫鬟往后带去,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离开顾牧的书房门口。
    生猛丫鬟也不知道这羊皮卷发什么癫,
    只知道她的鼻子里,充斥着羊皮卷身上那股极其刺鼻的血腥的气息,
    甚至,张大的嘴巴里,还能感觉到,羊皮卷上流动的鲜血,一滴一滴……掉进了她的嘴巴里,
    而她因为闭不上嘴巴,在一次次呼吸和想要发声的过程中,
    不小心将那些鲜血咽下肚。
    在这一刻,生猛丫鬟的世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她的脑袋,因为巨大的刺激当机了,
    她知道,这将是她毕生的阴影……
    房间里,
    沈灵哭着哭着,
    渐渐伸出双手,环抱着顾牧的腰,
    她停止了抽泣,只是将脑袋静静靠在顾牧的怀中。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
    却在此刻,知晓了彼此的心意。
    无声胜过千言万语。
    狂风再次刮进屋子,将敞开的窗户刮的不断摇晃,吱吱作响。
    夜来风急,
    雨夜的风,有些微凉,
    两个人却相拥取暖,感受不到这世间的寒冷。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前行太孤单,两个人刚刚好。
    顾牧再次捧起沈灵的脸,吻了起来。
    这一次,两人吻的都很忘情,
    沈灵乖巧的闭上眼睛,
    顾牧嘴唇上之前被沈灵咬开的豁口,已经止住了血,
    而它,格外得到了沈灵亲赖。
    这一刻,
    外面的电闪雷鸣,仿佛已经不存在,
    面前的人,就是整个世界。
    顾牧停止动作,捧着沈灵的脸,低下头看着她。
    沈灵的脸色绯红,眼睛里,也有着掩藏不住的爱意。
    还有……一丝丝猎人看到猎物的兴奋……
    而她的眼睛,也因为刚刚哭过,有些红红的。
    看着既楚楚可怜,惹人心疼……又因为她幽深的目光,觉得她并不是一般的脆弱的小女孩。
    沈灵也渐渐睁开眼睛,
    意犹未尽的看着顾牧,
    她听到,顾牧认真的说:“以后想哭就哭,我保护你。”
    那一瞬间,沈灵感觉自己心里轰然一声。
    仿佛好不容易建好的城墙,瞬间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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