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用斋,你要去何处?”
    吴可行在城墙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刘总督的离去。
    然而刘总督并不理他,直接头也不回的骑上马,在两百多精锐家丁保护下迅速向南,有些士兵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但那些家丁手中的火枪迅速让他们的打消了念头,然后刘总督就这样消失在了街道的人群中。
    “懦夫,你这个懦夫!”
    吴可行绝望的咆哮着。
    就在这时候,两个家奴从后面直接按住了他,然后抓着他的两只胳膊,而另外两个则一人一条腿,他们就这样在吴翰林的挣扎中把他抬起,旁边一个老乡贤已经被这样抬起,并且直接抛出了城墙,很显然他们也想做相同的事情,吴翰林在他们手中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一,二,扔!”
    他们头顶的声音在高喊着。
    然后四个家奴伴随喊声同时用力,吴翰林就那么尖叫着飞出城墙……
    “开火!”
    下面一个刚刚赶到的老者,愤怒的看着他的自由飞翔,紧接着发出了怒吼。
    他身后跟随的大批火枪兵立刻扣动扳机,密集的火焰对着城墙上喷射,几个家奴随即倒下,原本很欢乐的士兵和家奴们,愕然的看着下面正在涌向这边的火枪兵。这些火枪兵是从旁边码头上来的,大北门直街旁边就是河道,这种水乡主要街道都是这样,一边长街一边水路,而在后面河面上,还有更多运载火枪兵的船正在到达。
    街道上民团和青壮们在一哄而散,而登岸的火枪兵迅速列队,在街道上架起斑鸠铳瞄准城墙。
    那个老者看起来不下八十,须发皆白,但仍旧拿着宝剑,站在火枪阵前颇有几分气势,他在那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摔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吴可行,后者脸朝下,趴在地上轻微抽搐,但很明显已经快咽气了。
    当然,不只是吴翰林。
    实际上原本在城墙上的本地主要耆老乡贤,基本上都被扔了下来。
    他们横七竖八的摔在石板的街道上,场面看起来颇为壮观,还有几个居然没有咽气的在继续抽搐着。
    他愤怒的看着城墙上。
    “开火!”
    他吼道。
    那些火枪手迅速展开轮射,密集的子弹打在城墙的砖头上,碎片飞溅中城墙上一时被压制不敢抬头。
    “大炮啊,你们的大炮呢!”
    天空中的喊声响起。
    城墙上的士兵和家奴瞬间清醒,紧接着一门大炮就被转过来,炮口对准了下面的火枪兵,那个阿福直接把火绳杵进了点火孔。
    “轰!”
    炮口火焰喷射。
    密集的霰弹瞬间打得那些火枪兵死尸枕籍。
    然后剩下的立刻溃败了。
    而那老者拎着宝剑,用愤怒的目光看着杨丰,很显然他并不能力挽狂澜,而杨丰也在一百多米高空,拎着喇叭筒子笑看着他。
    这是茅坤。
    湖州人,当年胡宗宪的亲信。
    他也是当年抗倭那批老人里面硕果仅存的,虽然已经八十多的高龄,但作为浙江士绅中少有的军事人才,被请出山作为常捷军的顾问,同时也是浙江士绅推举来充当刘元霖身边监军的。
    毕竟老刘是北方人,浙江士绅对他不是很放心……
    他们很有先见之明。
    后面十几个青衫外套着板甲的士子,赶紧上前架着茅坤离开,包括那些火枪兵一起,迅速登上一艘艘内河船,就像他们突然到来一样,又突然离开,实际上后面很多还没登岸,就是直接在河面掉个头而已。而后面城墙上的士兵和家奴们掉转一个个炮口,继续快快乐乐的对着他们炮击,隆隆炮声中,这些常捷军的火枪兵仓皇逃离这座城市。
    而此时常州的大逃亡已经开始了。
    刘元霖在亲兵保护下逃跑,董承祺,李应诏也在亲兵保护下逃跑,那些士绅官员也在逃跑,整个城市转眼间一片大逃亡的景象,不得不说他们的逃跑也很干脆,很多人甚至连家人都顾不上,直接就是孤身逃亡。不过他们很多人其实早就把家人送到苏州甚至浙江,在常州这种前沿,聪明人都会这样的,只是那些美丽的园林,那些良田,美婢,统统丢给刁民们了。
    此刻逃亡中的士绅们,无不在咒骂这该死的世道。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们要在祖先的土地上流浪,为什么他们又要衣冠南渡……
    呃,他们本来就在南啊!
    不过城内青壮倒是没敢趁机下手,主要就是那些常捷军在保护,这支一万人的浙江省军,在那些同样士绅家族的将领指挥下,护着城内官员士绅就这样走水路撤退,水乡城市的优点就是这种行动非常便捷迅速。
    整个城市全是一条条互相沟通的河道,上船就可以迅速跑路,出城就直接进入运河。
    实际上运河也分出一条穿城而过。
    杨丰也没兴趣管他们,以他的这点兵力,是根本不可能搞什么歼灭战的。
    哪怕仅仅是逃跑的这些敌人,数量也不比他部下少,而且一旦把对方逼急了拼命,就算胜利还是必然,但最后死伤必然惨烈,要知道像董承祺这些人手下可都是家丁……
    跑路是无所谓的。
    实际上这些家伙就喜欢跑路。
    因为他们只要手中有那些家丁,跑路出去一样还可以继续玩寇,甚至江南局势越危急,他们越发财源滚滚,现在是常州,江南士绅可能愿意每个月给他们十万两养着,要是跑到了无锡,那苏州士绅一个月掏五十万也有可能,如果杨丰的大炮能让苏州士绅听见,恐怕一百万也会掏。
    这些老将们都是深谙养寇玩寇之道,对于他们来说才不在乎跑路,更不会在乎打几个败仗,甚至丢几座城市!
    只要手下核心家丁在,他们照样捞银子。
    但要是不让他们跑路,那他们就只能留下来拼命了。
    就在城内官员士绅大逃亡的时候,青山门的士兵和家奴也打开城门,紧接着外面的民兵涌入,开始迅速占领这座城市,一切都和在丹阳差不多,民兵带着那些倒戈的士兵和家奴,还有主动加入的本地青壮,迅速在城市内分散开抄那些士绅的家。
    女民兵们负责维持秩序。
    不能骚扰平民百姓,不能侮辱妇女,不能抢掠商铺,敢以身试法就只能以身试这些女民兵的弩了。
    敢武力反抗就得面对她们身后的男民兵了。
    敢反抗男民兵,那接下来就该正牌的京营出动了。
    不过也没那么傻的,有那些士绅家的财产可以分,谁还会惦记别的,杨大帅那可是能升天的人。
    城外。
    伴随着数十人的用力拖拽,熄了火的热气球逐渐落下。
    在周围一片膜拜的目光中,杨大帅走出吊篮,旁边等待的冯山立刻上前接过大喇叭筒。
    “城内的事交给民兵,你带着步兵协立刻追击,至少要到达锡澄运河,至于无锡就不用了,但锡澄运河以西必须拿下,如果不是进攻无锡的话,逃走的敌军应该不会阻击的。”
    杨丰说道。
    这是肯定的。
    对于董承祺这帮来说,最好莫过于如此,无锡士绅那也是有钱的,实际上无锡士绅比常州士绅更有钱,虽然常州是府城,但以文化为主,而无锡才是常州府的工商业中心。如果红巾军打到锡澄运河,那他们这些人真是想怎么敲诈无锡士绅就怎么敲诈,同样苏州士绅也会拼尽全力,收买他们为苏州守住这可以说最后的屏障。
    “大帅,为何不索性一鼓作气?”
    冯山疑惑的问道。
    “总共三个协,如何一鼓作气?”
    杨丰说道。
    他这一轮攻势的目标根本不是苏州。
    扩张必须是有限度的,目前他的可用兵力并不多,再怎么算他也就是十万出头的军队而已,而且必须将绝大多数兵力,用于对上游和江北的防御,真正能抽出机动作战的最多能有一个镇。不要看他周围民兵多,这些就是助威的,真正遇上强敌,这些很多都扛着农具的民兵,唯一能胜利的方式,就是冲上去用人命堆死对手。
    但那就真的尸山血海了。
    说到底他目前的实际控制区面积太小,也就是说他缺乏稳固的后方,基本盘不够大。
    他还得继续发育。
    占领更多地盘,扩大基本盘的面积,然后训练更多新式军队,但苏松并不适合他下一步的扩张方向,苏松面临长江,如果他一直向前进攻苏州,那么占领区就是一个细长的带状,而且还要随时面对江北的南下进攻,同样也必须在长江沿线维持众多的兵力防御。
    仅仅这一点,就能牵制他绝大多数军队。
    所以这一轮进攻就止于无锡。
    而真正的目标是……
    “骑兵协,跟我走!”
    杨丰登上马车喊道。
    刚刚到达的骑兵协立刻跟随他向前……
    “金坛,宜兴的兄弟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解放你们的家乡!”
    战车上的杨大帅高举旗帜吼道。
    紧接着那些等待入城的民兵中,立刻就有无数人带着激动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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