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一路南逃。
    秦鱼雁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反正他就是饿了买点干粮,累了歇歇,其他的时候就是埋头赶路,顺带换了身猎户的打扮穿着,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去市集上转悠一圈,听听消息,但沿途听着那些人说话的口音,他知道肯定还没出陕。
    天地间呼啸着北风,不见雪,只见风,像极了刮骨钢刀,就是衣裳裤子捂得再严实勒的再紧,那风总能找着缝子钻进去,吹的人手脚麻木,血液冰凉。
    荒凉的草地上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寒霜,冻土坚硬如铁,这天气,就是撒泡尿估计转眼都能变成冰溜子。
    秦鱼雁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裘,按着头顶的狗皮帽,埋头赶着路。
    直到一辆马车自身旁经过,他才听到一声招呼。
    “后生,用不用稍你一程?”
    秦鱼雁搭眼一瞧,那赶车的是个瞧着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瞧着四五十的岁数,浓眉大眼,鬓角微白,脸颊两侧胡茬浓重,想是没怎么打理,看着有些油腻邋遢,胸口的袄面上还落着点点油渍。
    见他瞧来,汉子边放慢速度,边咧嘴一笑。
    “上来吧,这路还得好一段呢,你这得走到啥时候,我知道前面有家包子铺,馅多皮薄,而且价钱还便宜,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到时候歇歇脚,暖和暖和!”
    “那就谢谢叔了!”
    秦鱼雁也没扭捏,快步一赶就坐了上去,这路上寒气重,铺满薄霜的路走不了多远鞋底子里就已经是冰凉了,现在他就觉得像针扎一样,眼下有人好心搭他,那还有不乐意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坐上来,秦鱼雁就觉得木车上泛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
    “谢啥谢啊,也就顺道的事儿!”
    车夫头也不回的笑道。
    “冷吧,昨儿个刮了一天的白毛风,家里的井口都差点冻上,来,喝口酒暖暖身子,千万别客气!”
    说着话,顺手就递过来一个酒袋子。
    秦鱼雁笑着接过酒袋,可本来寻常的目光却在瞥见车夫的虎口掌心后,不可查的变了变,他嘴上漫不经心的问:“叔,这大清早的你是干啥去了啊?天这么冷,也没说在被窝里多睡会儿!”
    “呵呵,再冷不也得忙活不是,这不快过年了,卖了几只羊崽子!”
    汉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秦鱼雁嘴角轻轻一抽搐,装作喝酒的模样,视线在木车上飞快一瞟,一张脸顿时更加古怪了。
    就见破旧的车梆子上,竟然落满了一条条交错纵横的豁口,像是刀劈斧砍过一样,深浅各异,趁着还酒袋子的空档,他食指悄然在那豁口里一带而过,等手收回来,指甲缝里赫然沾着乌红的血泥,还是新鲜的。
    而且刚才这人露出的手心里,五指关节处全都是黑硬的老茧,连同虎口也是一样,分明是常年握刀的痕迹,而且还是那种体重力大如刀斧一类善于劈砍的玩意儿。
    再说了,这血腥气可不是羊的,羊血腥膻无比,他又不是没闻过。
    分明是车夫撒了谎。
    倒不是他瞎紧张,关键是他现在对“刀客”这两个字忌讳莫深,保不齐在哪就露了马脚,何况,这世道不太平,表面上没什么,心里提防着总没错。
    不过,眼前这人一点也没刀客的样子,秦鱼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了,好歹人家也送了自己一程,要是真把人冤枉了,那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小兄弟是打猎的?”
    汉子又搭腔问道。
    秦鱼雁“嗯”了声,说道:“过来寻个亲戚,家里遇到点事情!”
    “那你胆子可真大,最近些不太平,一个人最好还是别乱跑!”汉子喝着酒,砸吧着嘴,嘴里的话都有些含混。
    秦鱼雁双手拢在袖里,蹲在木车上,他问:“不太平?啥意思?”
    车夫一摇头。“不知道,听说最近这方圆十里八乡的来了伙刀客,好像是从北边来的,正四下里找人呢,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好些个过路的都着了道,连官府都不敢管,来去几十号人马,凶得很!”
    秦鱼雁听的心头一突,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天天东躲西藏的,那些刀客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没成想眼下就给他提了个醒。
    他脑海里心绪万千的想着事,正想着如何脱身,怎么避开那伙人,但不知过去多久,他鼻子莫名抽动了一下,却是闻到一股肉香迎风送来,也不知道什么肉,竟透着股扑鼻的异响,前所未闻。
    本就饥寒交迫的秦鱼雁立觉口舌生津,肚子里的馋虫都似被勾到了嗓子眼,暗暗连吞了几口唾沫。
    “到了!”
    车夫这时招呼道。
    秦鱼雁沿着路往前一瞧,但见远处的霜地上,落着一间鸡毛小店,门口还立着根碗口粗的旗杆,满是尘土脏兮兮的酒旗在北方里疯了似的打着转,呼啦作响。
    小店看着破落,几间土房凑在一块儿搭的,不过,只要能遮风挡雨,眼下在秦鱼雁看来都是好地方,老远,他就见有背着包袱赶路的人闻着香进了铺子,见状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越近,越能听到铺子里热闹的动静,像是吆喝声还有划拳声。
    “你先进去坐吧,我把车栓后院就过来!”
    等把秦鱼雁送到小店门口,就见中年汉子熟络的朝门口迎客的伙计聊了几句。
    “这可是我路上认识的小兄弟,可得给我招呼好了!”
    然后一扬马鞭,赶着车就朝小店后面转了过去。
    只剩下秦鱼雁一人立在冷风中。
    嗅着溢出来的香味,秦鱼雁鼓动着喉头,有些好奇的朝伙计问道:“兄弟,你们这店里这是啥肉啊?怎么这么香?”
    可伙计的回答却让他觉得像是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呵呵,一看你就是外地的客人,这就不懂了吧,我们店里的肉可有个名堂,叫作十香肉,不是我吹、”
    伙计正笑呵呵的说着呢,就看见面前的人脸上笑容一僵,接着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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