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表姐要去第一中学读书?”
    余二有点儿炸毛。
    有阴谋!
    一定有阴谋!
    余二对周安娜满肚子的戒心,脑海里更是充斥着各种阴谋论。
    只是,他满腹的怀疑,在对上亲娘那副善良、温和、对任何人都不设防的表情时,瞬间被湮灭。
    呃,算了,这些话还是别告诉亲娘了。
    告诉她, 她也未必理解、相信。
    就算她相信了,也无法帮忙,只会多一个担心、害怕的人!
    亲爹和大哥?!
    余二火速摇头。
    他再没脑子也知道,周安娜只是个小角色。
    自家亲爹和大哥,每天忙军务、政务都忙不过来,让他们来分神去关注一个小喽啰,简直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余二回到自己房间,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 总是没个思绪。
    忽然,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还有老大呢!”
    他家老大最是聪明,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各自家中的要紧事务,其他的事儿,都是可以相互商量的。
    比如,余二就知道赵传玉暗中资助了一个穷传教士。
    而赵传玉呢,也知道余二偷偷跟一群纨绔子弟看马赛、捧戏子!
    他们既是小伙伴,又是彼此秘密的守护者。
    余二觉得,跟老大商量周安娜的事儿,一定合适。
    毕竟,除了两人的交情外,老大可能也会跟周安娜有所交集。
    赵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老大或许会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而周安娜呢,已经哄得周夫人同意,近期内就会把她弄到第一中学读书。
    周安娜虽然年纪比余二和赵传玉大好几岁,但在这个教育资源缺乏, 做不到全民教育的年代, 同一个班级里,同学年龄差个几岁,非常正常!
    余二有预感,周安娜费尽心思的要去学校读书,为的就是靠近他。
    她一定会哄着周夫人把她安排送进余二的班里。
    理由都是现成的:“你表姐刚来,人生地不熟,和你读一个班,也能彼此有个照应!”
    余二:……呸,我有老大,才不需要有人照顾!
    再者说,周安娜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才不要跟她有亲密的接触呢。
    “去找老大,她一定会帮我!”
    余二心里蹿出这个想法,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哦,对了,今天赵家要在明湖楼举办酒宴,正式宣布传玉回归赵家,大哥派了马副官过去观礼, 我也跑去凑个热闹吧!”
    余二想到了自家老大, 也就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儿。
    他当然不是真要去凑热闹, 而是要帮自家老大站台——
    你们看到了吗?
    赵传玉是余家罩着的!
    不但有余少将军派了副官来助阵, 就连余二这个余家二少爷,也把赵传玉当成至交好友呢!
    有了余二的亲至,众人只会更加忌惮赵家。
    至于赵传玉的那个人渣亲爹,应该也会知道赵传玉不好招惹!
    余二想到这些,不再犹豫,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跟周夫人说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余二来到明湖楼的时候,还正是时候。
    余少将军派来的副官送了贺礼,却也只是在宴会待了一小会儿,作秀般的给赵家新一任主事人(也就是赵传玉啦)道了声恭贺,并喝了半杯酒水,便匆匆离去。
    霍明庭带着几个花钱雇来的混混赶到的时候,马副官已经离开了。
    “哟!大家都在呢!”
    相较于昨晚的狼狈与愤懑,今天的霍明庭,看着光鲜了许多。
    他的态度更是十分嚣张,约莫是身后的几个帮派打手给了他底气。
    “正好,我们家有点儿家务事,想让大家帮忙做个见证!”
    霍明庭仿佛没有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赵传玉,也没有理睬一脸冷肃的赵管家,他兀自来到酒席上,双手抱胸,颇有几分气势的说道。
    “霍明庭,你来干什么?我们小姐已经登报与你离婚了,你与赵家再无关系!”
    赵管家眯了眯眼睛,他知道,霍明庭不会善罢甘休。
    即便他本身只是个赘婿,没有太多的资本跟赵家对抗。
    但,赵家在商场上,有几个对头。
    最大的那个,就是常年被赵家压在第二位置上的陈家。
    陈家跟赵家经营的项目,有几个重叠的,是天然的对手!
    赵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就没少跟陈家争斗。
    霍明庭上位后,为了能够尽快吞并赵家,暗中跟陈家勾结在了一起。
    吃里爬外,最是可恨!
    偏偏霍明庭是“崽卖爷田”,拿着赵家的产业做人情,半点都不心疼。
    赵管家会这般厌恶霍明庭,不只是他不守承诺、翻脸无情。
    也是这人底线太低、不择手段,赵家产业若是落到他手里,不是被他败光,就是被陈家吞了去。
    赵老爷子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这些,棺材板子都要压不住了!
    赵管家作为赵老爷子最忠实的兄弟,绝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今天霍明庭能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赵家的宴会上,背后定有陈家的支持!
    赵管家目光凌厉,在参加宴会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陈家前来赴宴的大少爷陈思博身上。
    其实,不只是赵管家。
    参加宴会的其他人,都不是傻子。
    看到霍明庭一个被赵家赶出去的丧家犬,如今还能耀武扬威的露面,就知道他背地里有人撺掇。
    陈家,是赵家的头号对手哇!
    赵老爷子刚死那会儿,陈家就差开宴会庆祝了。
    半空中,众人的眼神乱飞。
    他们不敢直接窥探陈思博或是赵管家,但他们的眼底都写满了八卦的热情——
    “有好戏看咯!”
    “赵老狗,我与文绣恩爱多年,你个狗奴才却故意破坏,逼着文绣——”
    霍明庭说这话,半点心虚都没有。
    赵文绣对于他的痴心与恭顺,在府城都有名。
    不说十多年前,她堂堂富家千金,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一个戏子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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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说赵老爷子过世后,赵文绣又是“允许”霍明庭把外室、私生子女接回赵家,又是逼赵传玉认祖归宗,都能表明,这个傻女人,早已被霍明庭捏得死死的!
    即便没有什么为爱痴狂,也是个以夫为天的贤惠规矩的妇人。
    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外人的撺掇或是逼迫,根本不可能做出登报休夫的惊世之举。
    霍明庭此话一落,在场的宾客们,纷纷暗暗点头。
    是啊,赵家那个大小姐,确实不太像赵老爷,她更不像是能够跟丈夫离婚的女人。
    “你说我逼迫大小姐与你离婚?”
    赵管家气得瞪大了眼睛。
    他倒不是气霍明庭污蔑他,而是气他居然还想利用赵文绣。
    霍明庭与赵管家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赵文绣的人,她其实就是个被宠坏的熊孩子。
    在家里,或许还能耍耍大小姐的脾气;
    但到了外面,她就会怯场。
    另外,赵文绣对霍明庭应该还是有感情。
    昨晚之后,她虽然不至于后悔,却也未必能够在众人面前与霍明庭对峙!
    霍明庭分明就是知道这些,才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逼赵文绣亲自出面。
    而赵文绣根本不可能出来指证,于是,霍明庭说的那些鬼话,也就无人驳斥!
    再让他一通污蔑,只把赵管家定义为“欺主的刁奴”,赵家的局势,兴许就真让霍明庭给颠倒了。
    赵管家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好个霍明庭啊,他对大小姐果然半点真心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利用她。
    不过,幸好小小姐聪慧,提前预判了霍明庭的预判。
    “谁说我是被九叔逼着和你离婚的?”
    霍明庭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虽然极力保持镇定,却很不适应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自然。
    她甚至都不敢直视霍明庭。
    赵传玉第一时间察觉到亲娘的慌乱、胆怯,她赶忙笑着迎了上去,“妈,您怎么来了?”
    一边说着,赵传玉一边扶住了何甜甜的手。
    有了亲闺女做支撑,何甜甜似乎没有那么紧张了。
    靠近了何甜甜,赵传玉压低声音,接着转头的姿势,飞快的说了句:“妈,你放心,你只需说两句话就好!”
    “说完了,您就离开,让程老板陪着您去游湖!”
    “……游船之上,就您和程老板,他给您唱戏,您给他煮茶,多惬意啊!”
    为了让亲妈坚定远离渣男的心思,赵传玉一个做女儿的,不惜亲自出谋划策让亲妈去跟小白脸约会啊!
    这种事儿,虽然做得不太合规矩,甚至有些惊世骇俗。
    但,效果也是没的说!
    刚才还慌乱、不自在的“赵文绣”,听到很快就能跟自己喜欢的程老板一起游湖,还能单独相处,眼睛瞬间有了光芒。
    她不但不怕了,还陡然多了几分大小姐的气势。
    一指霍明庭,何甜甜冷声说道,“霍明庭,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儿?!”
    “拿着赵家的钱,养外室,养私生子私生女。我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那母子三人接到赵家!”
    “霍明庭,你可别忘了,你是我赵家的赘婿!”
    “你这般失忆行事,可有把规矩礼法放在眼里?!”
    “过去,我看在夫妻十多年的情分上,这才对你多有宽纵,没想到,竟纵得你愈发嚣张。”
    “……没有人撺掇我,也没有人逼迫我,是我,赵氏文绣,不想要你这个赘婿了,特意登报广而告之!”
    说到这里,何甜甜扫视全场,颇有气势的说道,“诸位都是府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与我父亲也都是老相识!”
    “正巧大家今天都在,就帮我做个见证!”
    “从今以后,霍明庭与赵家再无关系,我与霍明庭恩断义绝!”
    何甜甜态度坚决,掷地有声。
    在场的众人,都被赵大小姐这气势惊到了。
    有人忍不住感叹:“到底是赵老爷子的亲闺女,就算单纯些、软弱些,也不至于太不像样!”
    “是啊,过去这孩子估计是太重情义,这才被个赘婿蒙骗!”
    “可不是!幸好她及时醒悟了过来!”
    “哪里是她及时醒悟?还不是那赘婿太嚣张?好歹装个几年啊,结果……啧啧,吃相太难看了!”
    这是与赵老爷子有些交情的老伙计。
    他们虽然不会过分插手赵家的家务事,但看到“赵文绣”能够立起来,他们也为赵老爷子高兴。
    而他们说到“吃相太难看”的时候,故意瞥了陈世博一眼。
    很明显,他们是在一语双关,表面是骂霍明庭,暗地里却是在内涵陈家。
    大家都是府城有头有脸的富商,想要竞争,那就该在生意场上一较高低。
    陈家倒好,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啧,着实算不得光彩!
    陈大少陈世博,感受到几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屁股。
    虽然不至于羞愧,却到底有些不自在。
    但,事情已经做了,再粉饰也没有用。
    他轻咳几声。
    听到他的暗示,人群中便有人喊道,“赵大小姐,话也不能这么说!”
    “霍老爷虽然是赘婿,可好歹是你的夫君。作为女子,当以贤淑贞顺为主,怎么能张口闭口就要离婚?”
    “还有,你们夫妻间,到底还有个孩子。不看夫妻情分,也要为孩子考虑一二啊!”
    这人开始道德绑架,偏偏这样的说辞,别说在还残有大量封建残余的架空民国了,就是在后世,也有一定的市场。
    宴会现场,就有一些人暗暗点头。
    赵管家&赵传玉:……娘的,就知道这些人会拿什么孩子说事儿!
    偏偏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的。
    霍明庭再是赘婿,他也是赵传玉的亲爹。
    而在孝道大如天的当下,血缘是斩不掉的。
    “呸!什么贤淑贞顺?你莫不是听不懂人话!”
    让赵管家和赵传玉惊喜不已的事发生了,“赵文绣”居然超常发挥。
    她冲着那人的方向啐了一口,不屑的说道,“赘婿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所谓赘婿,不过是我们赵家花钱买进门来让我们赵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就跟你们家娶个媳妇差不多!”
    “怎么,你们家能够容忍自己花钱娶回来生孩子的女人去勾搭其他男人,还能容忍外头的野种?”
    “好!如果你,万老爷,能够容忍这一切,那我赵文绣就不离婚了!”
    何甜甜非常给力,甚至当众点出了那个混迹在人群中带节奏的陈家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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