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月光中的红玉馆时,翟楠才明白,为什么太岁,会把这座恐怖屋称之为“青楼型娱乐场所”。
    扭曲的精神辐射几乎满溢,而这种辐射,似乎将所有照射过来的光线,分解成抽象而诡异的漆画。
    这个画面里,有着在月光下莹莹发光的桃林,
    只不过树上摇晃的粉红色,并不是桃花,而是不断抽搐的,长满神经和筋膜的血肉。
    就好像这些肉还活着,还有作为生物的条件反射,
    但它们只能挂在桃花树上,被当做风中的桃花而观赏。
    花瓣上掉落的也不是露水,是散发着腥气的红色液体。
    桃林缓缓摇曳,犹如一片柔软无意识的死人树林,而在这些像是“人体”的桃树之中,庞大的亭台楼阁拔地而起,在月光中闪耀着诡异的绯红。
    ……
    妈耶,黑暗版桃花源记?
    前世网上有大佬分析,桃花源记其实是一片死人的世界,而陶渊明看到的桃林应该是一片坟包……难道陶渊明也穿越到这儿来了?
    ……这么说陶兄也是老嫖客了,翟楠在心里暗暗跟前辈说声莫怪莫怪。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有漂亮的女人不时地出现在阁楼的窗户里,她们就像画一样美好,面带笑容,完美无瑕。
    但也像画里一样的虚假。
    表情微笑,笑到眯起了眼睛,
    她们姿势诡异的爬在那里,露出雪白的大腿,动作好像某种茹毛饮血的畜生……
    而在那诱人的裙摆下面,
    不时有奇怪的阴影,缓缓摇摆着。
    这些小姐姐裙子里有不得了的大宝贝啊……翟楠好奇的问道:“她们就是红玉馆污染区的技师吗?”
    “技师……”太岁愣了一下,心想这个词用的甚妙。
    替能力者进行特殊心理疏导的……特殊人才,可不就是技师吗?
    ……
    翟楠跟着太岁走进红玉馆,壁炉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而许多穿着黑色武装服的人影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周围的桌子前,犹如一座座静雕。
    裴雨姐说过,能力者的工作服是黑色武装服。
    诶诶诶,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人来红玉馆加班,连工作服都不脱……你们好骚啊……
    翟楠被公司内部热情的工作气氛所感染,心里正准备今晚认真工作,大干一场,这时候,坐在前面的能力者们慢慢把头转了过来。
    “……”
    翟楠心里骤然涌起一股异样的诡异感。
    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这些同事们根本没有热情。
    他们转动头颅的样子,角度已经超过一百二十度,肩膀依然停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头一起过来,整个人充斥着一种如同木偶一样的怪异感。
    翟楠喉咙动了动,怯怯的打招呼:“……大家好。”
    没有人回应。
    他们只是这样,齐刷刷的,木讷的,用没有表情的空洞眼神,看向翟楠。
    没有热情,没有同事之间的情谊,他们就好像失去了任何情绪的死人,活动着柔软的肉体,朝翟楠投来目光。
    然后有人说话了。
    “……我好像看见了怪物,很多很多怪物。”
    另外一个人咔咔咔的把头转过去,嘴巴一张一合:“那不是怪物,那是个「皇帝」能力者。”
    越来越多的人转动头颅,红玉馆里一动不动的身体上顶满了左右转动的人头,以及麻木的表情,整个画面看起来诡异而疯狂。
    “……「皇帝」能力者,本身就是稀有的怪物。”
    “噢,好可怕……”
    他们嘴上说着害怕和惊奇,但扭曲过来的脖子和脸颊没有半分害怕的表情,他们说话的语气也很奇怪,没有停顿,也没有任何语气,所有人的声音都处在同一个频率。
    就好像隔着玻璃鱼缸里的鱼,眼睛圆瞪,嘴巴一张一合,永远保持着这个正常而又诡异的姿势。
    翟楠有一种感觉,他们好像做出了看到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怪物后,最应该做出的正常反应。
    他们本应诧异,本应惊奇,甚至觉得自己可怕。
    但他们表现不出来。
    就像被抽离了所有的情绪之后,只剩下身体在照常运转。
    这个时候,翟楠通过眼球鬼的视角看到,有某种半透明的,扭曲的辐射正在从他们身上一点点抽离出来,悬浮在他们身体周围,形成一种模糊的环绕带。
    “楠仔……”
    太岁的声音让翟楠抬头看过去,随即,翟楠的身体僵硬了下来,他的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
    太岁正背对着自己。
    可他的头,却在面对着自己。
    他的脖子上喷发出无数正在鲜活扭动着的畸变血肉,而这些血肉正支撑着太岁将头颅完全转动到一百八十度,面对站在自己身后,已经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翟楠。
    “楠仔,谨慎是应该谨慎点……”
    “但不代表你要把怪物全部放出来,
    你这样,
    万一吓到其他同事,怎么办。”
    ……
    太岁用和其他人一样的空洞眼神注视着翟楠,嘴巴一张一合,说出像是他往常应该说出来的话。
    可他的语气同样像是木偶,活动着死人一样,但却并不僵硬的血肉,挤出最正常的行为。
    这里不是青楼吗?大家不是来合法白嫖的吗……翟楠惊慌的望着眼前诡异到极致的场景,喉咙滚了滚……太岁哥骗我!
    也同样是在这个时候,包括太岁在内的所有人突然齐齐的,迅速而无声的把头转了回去。
    “要开始了。”太岁没有表情的说了一句,迅速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开始什么,你们现在下半身都动不了了,怎么开始?
    ……还是说,你们不用动,技师全自动?
    光线忽然暗淡下来,唯有巨大的白月,垂落下寂寥而又扭曲的光泽。
    翟楠抬起头,看见壁炉的熊熊火焰前,站满了人。
    是翟楠刚刚在红玉馆外面,看见的阁楼窗户里面的女人。
    她们点绛朱唇,虚假的完美脸蛋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她们呼应着扭曲的月光,围着火焰跳起舞来。
    她们身体柔软的没有骨头。
    红玉馆里也没有音乐。
    她们就在无数一动不动的人头里,于寂静无声中摇曳起来。
    她们不自然的甩动着身体,动作越来越复杂诡异,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她们疯狂的拧着腰,扭着脖子,每一次都扭到不可思议的角度。
    ……直到扭断自己的脖子,拧碎自己的脊椎。
    她们还在跳,跳的更快了。
    咔嚓。
    某一个女人抬起的大腿中,刺出一根骨头。
    她好像没感觉到,
    就这样带着这根骨头继续跳动。
    ……或者说,她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死寂的观众们也没有在意,继续观看。
    她们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她们只是围着炉火,在月光下疯狂的舞蹈。
    就好像这群女人疯了,
    观众们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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