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烈日,难敌麻辣飘香,走在锦官城街头,能够瞧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慵懒闲适的人群,相较于沿海城市而言,锦官城的西川人民天生就学会了享受生活,随便在那老城区走一走,到处都是支起的麻将摊儿。
    人们对于麻将的热爱超过了一切,到处都是“哗啦啦”的骨牌响声。
    而除了麻将,我们走过的这一处广场,还有不少人在下象棋、字牌等等,我这人喜爱象棋,驻足而立,看了一老一少两人摆开兵马厮杀许久,十分过瘾。
    看到了中午时分,都不用下馆子,街边的小店儿走一走,张老二的凉粉,王麻子的甜水面,还有甘记肥肠粉,还有什么红糖锅盔、串串香、蛋烘糕、豆花和那麻辣兔头,简直是美味无比,让人瘪着肚子走进去,扶着肚子走出来。
    特别是那麻辣兔头,那味道儿——兔兔那么可爱,我……要麻辣的,贼香,砸吧起来回味无穷。
    我和马一岙两人,蹲在街边,连着啃了两斤兔头,撑得直打饱嗝。
    吃饱喝足,差不多午后了,两个人溜溜达达,来到了一处不出名的小茶馆,装修和门面都很老旧,但却出了名的热闹,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子、拖鞋的老老少少,三五成群地约着,来到了茶馆里,花上一点儿钱,点一壶茶,摇着蒲扇摆龙门阵,有钱的,还能叫个小吃糕点啥的。
    瓜子花生也行,能够聊上一整天,决不拉稀摆带。
    因为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我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安静地享受着这闲适的下午,瞧见那午后阳光从茂密树枝的间隙落下,在堂前的地板上摇曳着,慵懒的心情,恨不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我与马一岙,两人对坐,品茶闲聊,好不舒服。
    聊得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儿,主要围绕的,是关于噬心蜂蜂蜜的出产,自从他师父王朝安移居京城,就连那四头食铁兽都落户香山之后,那几窝噬心蜂蜜,也都换了京城户口,不过那个时候京城的雾霾已经开始初现端倪,所以出产的蜂蜜,质量已经开始呈现出了下降趋势。
    噬心蜂蜜并不量产,除了少量供应给了合城居和我父母的饭店之外,其余的累积,都有天机处统一采购,用来炼丹制药等事儿,而这一部分的收益,则是我和马一岙共享的。
    作为经手人,王朝安也有一些分成。
    亲兄弟明算账。
    行走江湖,并不是电视上那般风光,也要吃喝拉撒,也是缺钱的,即便我和马一岙手上有一些积累,但有一些定项收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关于合城居,听说那地界要拆了,不过招牌已经打了出去,老板娘刘娜算是用不着心惊胆战地过活了,而且房子也是她自己的,听说到时候回迁,还能赔付不错的门面房,倒也不亏。
    而且她现在也重新找了一个男朋友,是“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的一位助教,那人曾经是刘娜父亲的得意弟子,两人算得上是老相识,现如今那位助教归国之后,跟她又有了交集。
    人我没有见过,但马一岙见过,说人还挺不错的,除了有一些老实内向之外,倒也没有别的缺点,是个认真做学问的人。
    这样的男子,跟刘娜更加合适一些,不像是我们这样的江湖浪荡客,给不了她一个稳定的生活,也无法给萌萌做出父亲的榜样来。
    当然,出于以前的情分,以及白大爷那边的关系,噬心蜂蜂蜜,我们也是不可能断的,平价供应。
    这一份本来我说我来出就行,但马一岙毕竟跟人家有过亲密关系,所以也挂了一份。
    两人平摊。
    再有一个,那就是我父母的生意,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的爆火,特别是招牌的小龙虾,不少潭州本地人都会忍不住地伸出大拇指,说一声赞,而随之而来的,是生意的扩张,以及人员的增加。
    对于这些,我父母都有些慌,好在马一岙的那位朋友郭大力在当地挺有能量的,鞍前马后,帮着照顾周全,倒也用不着担心什么。
    我上一次跟父母通话,他们还告诉我,说有人找上门来,想要跟他们合伙开分店,搞什么加盟之类的。
    我怕他们太飘了,忍不住泼了点儿凉水。
    好在我父母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还是有着足够的谨慎,知晓菜品的口味,太依赖噬心蜂蜂蜜的调节,如果太冒进的话,会吃大苦头的,所以全部都给婉拒了去。
    我与马一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锦官城午后微醺的风,在这小茶馆里穿堂吹过,让人昏昏欲睡,而当我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马一岙却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
    我睁开了眼睛,身子不动,余光却往门口瞟了过去。
    门口走来几个人,领头的那人,我却是认识的。
    胡八万。
    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我可能都认不出此人来,这位墨一阁的掌门人,有着“现代沈万三”美誉的男人,可是江湖上最会做生意的人之一,虽然名气不如少林寺那位主持响亮,但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不知道的人,恐怕还是挺少的。
    上次在南海观音法会上,他的表现,也着实让人侧目惊叹。
    随着胡八万一起进来的,除了他的跟班小弟和保镖之外,却还有另外一群人,领头的那人,我居然也认识。
    宝芝林分支、卖鱼灿这一脉的当代掌舵人。
    天刀苏城之。
    这是一个让人很意外的角色,因为在正常人的认知之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的。
    当初他为了获得小狗的内丹,费尽了心思,勾结黄泉引,最终却使得自己的儿子苏四惨死于恶人之手,自己也差点儿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然而这家伙当真是狠,直接假死逃遁,从此销声匿迹,却不料在这昏昏沉沉的午后,在这锦官老城街头的小茶馆里,居然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这世间,说小不小,说大,却也并不算大。
    说起他,不得不聊一下小狗。
    当初小狗就是因为他而仓皇逃离,但现如今的小狗却是第二届高研班的魁首,成为了唐道一般的状元郎。
    他也在高研班结束之后,加入了天机处实习,听说上上下下,对他的印象都还算不错。
    我和马一岙因为蒙着人皮面具,气息也收敛得很死,所以即便是瞧见了人,也并不慌张,平静地端起茶来,遥遥一敬,然后饮下。
    两伙人来到了茶馆的里间,那儿已经坐了人,瞧见这两帮人陆续进来,赶忙起身来迎。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竖耳倾听。
    好巧。
    里面那人是中间人,也就是行内的掮客,他招呼两边人坐下之后,给双方都作了介绍。
    店小二上茶,随后给撵出了房间,而门口则堵着两人,显然是防止有不长眼睛的人随意闯入。
    我能够听到苏城之坐下了,然后开始向掮客表达这个地点的不满。
    他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安排在一个破茶馆里来?
    掮客笑了,说苏老板,这茶馆,是我的固定点,这里的蒙顶甘露,是上百年的老茶树,好喝得很呢;而且你们双方第一次见面嘛,咱们接点地气咯,我就是给你们牵个线、搭个桥的,后面的事情,你们就自己谈咯……
    苏城之说最近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总感觉街头巷尾,都有一些行当内的人物出现,不太正常啊。
    这回是那个胡八万说话了:“苏老板,你放心,这边的确是有事,不过与你无关——西川有一个顶厉害的人物,叫做鲁大脚你知道吧?”
    苏城之说道:“自然知晓,巫山黄风寨的寨主嘛,据说是个妖王,不但修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不过这家伙做人还行,所以虽然肆虐川渝一带,但也没有人想着真正对付他,在江湖上,算得上是一方山头。”
    胡八万笑了,说对,就是这人,三年之前,此人与一个江湖新秀定下了三年之约,相约在峨眉金顶展开决斗,而此事则由离别岛的黄大仙作见证,现如今日期已到,江湖上最不缺乏看热闹的人,所以你在这儿瞧见一些行当内的熟面孔,也是难免的。
    苏城之冷冷说道:“你说的那人,可是灵明石猴血脉的当代继承者,侯漠?”
    胡八万有一些意外,说啊,没想到苏老板你也知道那人啊?
    苏城之说道:“不是说此人,已经死在昆仑了吗?人都死了,还比斗个屁?”
    胡八万笑了,说江湖上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黄大仙那边呢,却并没有因为这个传言而取消这场比斗,江湖人难免会有一些好奇,觉得说不定那小子能够回来呢?唉,反正情况就是这样,对了,你要的天狗,我这边的确有一些线索,不过……
    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骤然压低了下去,仿佛用了什么手段,屏蔽了声音外泄。
    我听不到,也没有坚持,而是慢悠悠地剥开了八仙桌上的花生。
    我将那红皮剥开,将白色的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去。
    随后,我和马一岙将茶钱拍在了桌上,起身而去。
    我侯漠,消失在江湖上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是时候,宣布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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