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居然是村子里的几个男人。
    之前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傻傻呆呆的,如同木头一般,而此刻,黑暗中,所有人的眼睛都亮晶晶,充满希望。
    他们的神志,是清醒的。
    马一岙瞧见他们,赶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那个挑粪工走了过来,开口说道:“没有能够逃出来。”
    马一岙有点儿激动,说为什么?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嬢孃们,疯了……”
    他讲述不多,却把原因都给说清楚了。
    信仰崩塌,那帮原本是受害者的老妪们就开始疯了——这帮人在经受过夺命马蜂岳壮实的雨露恩泽之后,个个都变成了修行者,而且实力强悍无比,刚才倘若不是岳壮实对她们心生怀疑,甩开了她们的话,我们未必能够这么容易就逆袭成功。
    如果有着这样的一帮老妪在旁边护翼着,那白衣男子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之前的那个赖大没有走,情况也会有所不同。
    这样的一大股力量没有用在正面战场,那么村子里这些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男人,成为了泄愤对象,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马一岙还是有点儿难过。
    他脸色铁青,恶狠狠地一脚踢在了旁边的一棵小树上面,将那碗口大的树木给直接踹断了去。
    这帮可怜的落花洞女,原本是受害者,此刻却成了帮凶。
    顶替阿大的挑粪工上前来劝,说马兄弟,别难过,这跟你没有关系,都是那个妖怪太厉害,那帮婆娘太歹毒——如果不是你来,将我们给弄醒,只怕我们一直到死,都浑浑噩噩,如同狗一样的活着呢。
    另外一个人也劝道:“对,对,小八在死前的时候,还跟我讲,说没有能够当面感谢你,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他不后悔,至少他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死得其所。”
    旁边的人纷纷相劝,马一岙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大家往林中深处藏去。
    而没走多久,一直被楚小兔扶着的月娘突然间激烈呕吐起来。
    她趴到在了地上,双手按住满是露水的草地,然后“呕、呕”地吐着。
    因为许久没有进食的缘故,她几乎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而后来,吐出的污秽之物都呈现出黄绿色。
    这玩意,怕不是苦胆水咯。
    小虎对她最是上心,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楚小兔,说道:“你干嘛?”
    楚小兔也是一脸诧异,说我什么也没有干啊?
    小虎扶住了月娘,然后很是关心地说道:“月娘,月娘,你怎么了?”
    那原本中邪了一般的月娘在一阵呕吐之后,脸色苍白,眼眸却变得分外清冷明亮,抬起头来,有些疑虑地看着我们,然后说道:“我……这是在哪儿?”
    小虎一听,顿时大喜,激动地说道:“你醒过来了么?你醒过来了啊,哈哈……”
    月娘揉着太阳穴,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小虎激动无比,扶着月娘,整个人都快要跳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走上了前去。
    他从兜里摸出了黑色的瓶子来,拧开瓶盖,对着她说道:“别扯那些没用的,喝。”
    那瓶子也不知道是装着什么,一股刺鼻辛辣的怪味儿,别说首当其冲的月娘和小虎,就连站得有点儿远的我,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月娘往后面闪去,小虎占上前来,拦住马一岙,说道:“你干嘛?”
    马一岙盯着小虎,然后说道:“小虎,我跟你爷爷聊过,他应该也跟你说过,我的江湖经验,比你强一百倍,所以你得听我的,知道不?”
    小虎本来怒气冲冲,结果马一岙将他爷爷搬出来,顿时就有点儿哑火了。
    月娘朝着小虎的身后缩去,惊恐地说道:“救我,小虎救我。”
    这娇滴滴的声音充满了魅惑,柔弱无比,让人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然而小虎却并不是中二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来。
    马一岙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月娘,然后对着旁边的楚小兔喊道:“帮我控制住她。”
    啊!
    楚小兔撸起袖子就上,月娘惊声尖叫着,却给马一岙一把抓住了嘴巴,抄起那瓶子,就往嘴里倒去。
    他出手的时机果断迅速,月娘想避也避不过。
    她拼命挣扎着,却还是给咕嘟嘟地一阵灌。
    那带着恶臭、黑乎乎的液体入了肚,月娘就好像是吃到了死老鼠一般的模样,开始不停地干呕了起来——她之前的时候呕吐过,胆汁都快要吐完了,这会儿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货。
    不过就在我以为她什么也吐不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月娘的肚子里,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紧接着她开始放起了响亮的屁来,不但如此,而且还开始了呕吐。
    这回的呕吐物就多了,几乎是喷出来的一样。
    这些粘稠的液体里,有许多白色蛆虫一般的玩意儿,细小浑圆,又有鱼卵一般的黏液,一片片的,里面还夹杂着黑色的鲜血和碎肉块。
    最后,从里面吐出了一节一节的爬虫来。
    我感觉那玩意,有点儿像是蜂蛹,但似乎又多了几分诡异来。
    这一吐,又是好几分钟。
    等月娘稍微缓过神来的时候,原本严厉无比的马一岙却摸出了一根毛巾,还从旁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个竹筒水壶来,一起递给了蔡月娘。
    接过这东西,月娘漱了口,又用毛巾擦了一下嘴巴之后,方才难过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说着话,她的眼泪水一下子就滴了下来,连续不断。
    马一岙看着宛如泥猴儿一般的月娘,方才说道:“你的幸福,不在那虚无缥缈的神,而是在于眼前的缘分。任何看上去很美的东西,必然会有污秽的阴影,你应该很庆幸自己没有和那帮前辈一样,又老又丑又堕落,就算是想回去,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将希望,寄托于虚无和缥缈之间。”
    他这般劝说着,然而月娘却越发地伤心难过,双手捂住了脸,痛哭失声起来。
    马一岙三阳两语,将状态古怪的蔡月娘搞定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小虎瞧见此刻的蔡月娘,很是感激地看着马一岙,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杀出黑风沟么?”
    马一岙看着小虎,说杀出黑风沟?
    小虎说:“不是么?”
    马一岙嘴角一挑,冷冷说道:“当然不是,既然都已经变成这样的局面,我们又如何能够离开呢?不给这帮冬瓜皮一点儿教训,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阿大,还有其他兄弟?”
    这个男人,最开始的时候想要拼命逃离,而此时此刻,却居然开始准备反击了?
    头这么铁吗?
    小虎救回月娘,并且让她恢复神志,已然是心满意足,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有些虚,怕马一岙太骄傲。
    他低声劝道:“虽然我们九死一生,活了下来,但论起硬实力,恐怕还是比不过对方的——别说那个风公子还有没有战斗力,就这一帮落花洞女,都能够压倒我们;更何况还有那个蛤蟆精,我们如何能够赢得过?”
    马一岙盯着他,询问道:“你的那什么蛊……”
    小虎赶忙回答:“长线蛇虺蛊!”
    马一岙点头,说对,你的那长线蛇虺蛊毒性如何?那家伙是否能够抵得住?
    小虎立刻来了精神,得意地说道:“他吃了我这一下,伤口会迅速肿胀、发硬、流血不止,剧痛,皮肤呈紫黑色,直至坏死,淋巴结肿大。六到八个小时之后,可扩散到头部、颈部、四肢和腰背部。随后体温升高,心动加快,呼吸困难,不能站立。鼻出血,尿血,抽搐——如果他激烈运动的话,发作的时间会更快,并伴随着兴奋不安,痛苦呻吟,全身肌肉颤抖,吐白沫,吞咽困难,呼吸困难,最后卧地不起,全身抽搐,呼吸肌麻痹而死亡!”
    他激动地说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说你的长线蛇虺蛊呢?
    小虎的脸色一下子就晦暗起来,他沉默了几秒钟,方才垂头说道:“被那家伙给弄死了,我……没有能够召回来。”
    啊?
    听到这话儿,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对于寻常人来说,长线蛇虺蛊或许难以触及。
    但对于白衣男子,那个自谓“山神”的男人,它终究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费尽多年心思炼制而成的长线蛇虺蛊,毁于一旦。
    马一岙听完,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小虎你带着他们,先去找一个地方藏着,我和侯子去后山,将那家伙的老窝给端了,毁去岳壮实盘踞之地,让他无处可贵,也让这帮家伙,没有办法再去害人。”
    小虎有些惊讶,说可是……
    马一岙挥手,说这事儿,听我的——天亮之后,我们没有能够赶回来,麻烦你带着他们,离开这里,拜托了。
    他往后走了两步,然后双手合拢,抱拳,朝着小虎拱手托付。
    而这个时候,楚小兔却开了口:“我跟你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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