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的室友们也被外面的声响所吵醒,四人都围在窗边看向起火的地方。
    屋外边,已经开始有人边走边披衣服,吵吵嚷嚷着往起火点赶过去了。
    “你们看,那个方向,不就是这里的暴徒老大铁手杰克的住所所在吗?老天开眼了?”四人里面的青年作家这样讲。
    “你是不是最近写剧本写昏头了?谁敢去烧铁手杰克那伙人的住所啊。”画家咂咂嘴。
    四人在窗边议论了一会。
    外头的火势似乎越来越大,去往起火点查看情况的人好像也越来越多。
    四个落魄艺术家一合计,现在这吵吵嚷嚷的情况,觉是没法再睡了,于是也打算披上衣服,去着火点看看。
    ……
    铁手杰克的住所。
    围墙之外,围了乌泱泱一大伙人。
    人群簇拥在一起,望着围墙内的火势,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动身去救火的。
    相反,人们似乎很乐意看到现在的这幅场景,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已经躲在人堆里面拍手叫好了。
    而且,铁手杰克的住所较为独立,周围又围了一圈围墙,火势蔓延不出去,就算是住在周边的居民也丝毫不担心会受这场火的牵连。
    “老天真开眼了?”画家走到围墙外的时候,一脸的难以置信,只是这样小声念叨。
    人群里面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
    “这火烧了这么久,也没看见有一个人逃出来,那伙人是不是全都……”
    “没逃出来才好,这叫恶人有恶报。”
    “可是,这围墙里面还有很多被抓进去的女孩子吧?”
    “诶?你还没听说吗?我刚刚赶过来的时候,路上有听见人讲。说是好像看见了一大群女孩子,朝着镇子外面出去了。”
    “你是说,那些女孩都逃走了?”
    “可能是吧。说不定是有某位路过的厉害冒险者,大英雄,看不惯那伙人贩在咱们这里欺男霸女,救走了被抓的女孩,然后一把火把那些坏人都烧了个干净哩。”
    “……”
    约瑟夫听着边上人设想脑补的英雄故事,看着围墙里的火势愈演愈烈,心里莫名感觉到畅快。
    在甜桑镇也生活了一段时间了,这位落魄音乐家对铁手杰克那伙人的恶行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这伙暴徒会从四处掳来儿童和女人。
    孩子就控制起来,培养成乞儿为他们乞讨赚钱。女人则会被关起来,先经受他们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再卖给某些有钱人,或者卖进跳蚤窝。
    约瑟夫知道这些事情,正如镇子里的其他居民也都知道这些事情一样。
    但他们都是些普通人,只想本本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没有人有能力去抗衡铁手杰克他们。
    而既然是普通人,就多少会期盼憧憬,希望有某一天,有某一位英雄横空出世,代替他们去抗击,去打倒他们无法抵抗的黑暗和罪恶。
    或许在今天,这位英雄真的出现了。
    围墙里的火势依旧,烧灼毕毕剥剥的声音不停,炽热的空气一波接一波翻涌出来。
    空气中,全是木材燃烧的气味,烟尘的气味,还隐隐有肉糜的焦糊味。
    约瑟夫把目光从火势上收回来,随意地转向周围的人群。
    而这时候,在距离他差不多三个身位的地方,约瑟夫看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人。
    虽说对方戴着帽子,但是约瑟夫还是勉强认出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且英俊的温和面庞,火光映照之下,一双少见的黑色瞳孔,显得深邃无比。
    约瑟夫记得,傍晚的时候就是这一位先生打赏了自己几枚铜子。随后,和铁手杰克的手下索巴等人,当街爆发了冲突。
    最后,索巴那伙恶人,被这位先生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这位先生没有离开甜桑镇?”约瑟夫心里这样想,又多看了这位黑瞳的先生几眼。
    越看,约瑟夫就越觉得不对。
    这位先生虽然站在人群里面,和其他人一样注视着围墙里面冲天的火光,但他和别人好像有着明显的不同。
    围观的其他人,表情或是惊讶,或是畅快,虽然各有不同,但表情都很丰富。
    唯有这一位先生,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无比平静地注视着围墙里的大火,只是那么看着,任由熊熊的火光倒映在他黑色的眼眸之中。
    围墙里的火势丝毫未减,但是骚乱的人群里面,已经开始有人转身离开了。
    约瑟夫注意到,那位年轻又神秘的先生,也是属于第一批要离开的人。
    不过,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却把目光停留在了约瑟夫的身上。
    年轻的先生朝着约瑟夫一挑眉毛,并且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单手压低了帽檐,步调轻松地走出了人群。
    “那位先生,似乎早就注意到我在打量他了。”约瑟夫心里这样想。
    落魄的音乐家也微微转过身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强烈的,要目送那位先生离开的冲动。
    于是约瑟夫看见了——
    那位年轻的先生,背影高挑而挺拔。
    在他的身后,丹红的火光映照,而他的身前,是没亮灯的,漆黑一片的贫民街区。
    滚烫的空气,升腾的火光,还有建筑摧枯拉朽坍塌的声音,都没有吸引到那位先生回头再看一眼,哪怕一眼。
    他就那么从容平静地走向前方的黑暗之中,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真的英雄,从不回头看他一手制造的火海。”没来由的,约瑟夫脑海里面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约瑟夫不知道今晚的这场大火,和那位年轻的先生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关联。
    但他却情不自禁,以那位先生的形象为原型,脑补出了这样一个故事——
    孤胆的英雄,仅凭只身一人,经历了无数曲折和磨难,撼动手可翻云覆雨的地方黑恶势力,最后于漆黑的天穹之下,以一把大火洗涤掉所有罪恶,功成身退,转身没于黑夜之中。
    一篇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
    约瑟夫回头,背后的火光还在腾跃。
    他心中的思绪也再腾跃,灵感涌现,本来已经枯竭的创作欲望在强烈翻滚,在喷涌而出!
    他想要创作出一篇,诞生于火光里的英雄赞歌!
    漆黑的夜幕之下,铁手杰克住所的大火还在升腾,升腾,直至把围墙里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切都烧灼成灰,才会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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