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混乱之后,事情又起了变化。
    原初和[瘟疫]的注视依旧还保留着,但[饥荒]的那道恶意目光却是突然被屏蔽了,似乎是有某种力量突然阻遏住了祂的视线。
    “这是原初做的吗?”
    成为三分之一神以后,多恩本身也有着一定的神性感知,他能够敏锐察觉到自己已经从刚刚的不太妙处境,忽然恢复到了安全的状态。
    慢慢的,属于原初和[瘟疫]的那两道目光也弱化褪去。
    多恩的思维完全恢复了正常。
    “我刚刚脱离梦境以后,只有三个神祗看向我。自己阵营里的两位可以不谈……但敌对阵营里面,只有[饥荒]在意我的存在?”
    多恩刚才感受到的“神的注视”里面,并不包含[战争]和[死亡]。
    [战争]倒还好说。
    在无边梦境里面接触过对方以后,多恩清楚,这位红袍邪神某种程度上已经开摆,对于神战、世界存续与灭亡之类的事情,全然不关心,只想睡到天荒地老。
    祂不在意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但[死亡]呢?[死亡]在干嘛?#[死亡]状态
    随即,多恩想到原初之前曾交代过的一句话:“无需担心邪神‘死亡’以及‘死亡的分身’,祂们无法伤害你,我在限制祂们。”
    原初通过某种暂且未知的途径,牢牢限制住了[死亡]的发挥。
    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关于[死亡]状态的解释。
    “当初按照[瘟疫]做出的规划,我只有进阶成完全状态的神明,才可以不受其余三个天启的威胁。但现在看来,敌对的天启势力里,有状态异常的,也有开混摆烂的……吃下红鱼的灵肉,突破到三分之二神应该就能够自保了。”
    多恩在心里这样考量道。
    “先生?”
    边上白发红瞳的萝莉主教,本来是听从吩咐远远站着,但看着多恩先生愁容不展,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是情不自禁抱着紫水晶球上前了两步。
    “没事了。”多恩朝她摇摇头,“我们先离开这里。”
    穿梭空间的白雾涌出,翻涌的白色将二人的身影瞬间吞没,等到雾气消散,这件起居卧室里已经看不见任何入侵的迹象。
    又过了许久。
    床上的掌玺大臣醒来,捶着老腰坐起到床边,神情恍惚。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来,铺满了半个床铺。
    头发花白的掌玺大臣,顶着这道晨光,于床边意犹未尽地咂巴嘴:
    “今天怎么睡得这么舒坦?我记得,昨晚好像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嘶,我梦到了什么来着?”
    ……
    北地的王宫。
    小王女安莉艾塔的住所。
    装饰奢华且典雅的书房里,小王女正在接待克里克。
    安莉艾塔:“你是说,多恩先生他……们,已经走了吗?”
    “嗯。他匆匆忙忙向我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说是红鱼的事情已经解决,他要放回伊顿去了。不过,看多恩临走的时候,脸色不是特别好,心事很重的样子。”
    克里克如实回答。
    “这样啊。”小王女微不可闻得叹息了一下,然后轻轻侧过了脸。
    她的眼眸里面有一丝复杂的情愫闪动,但是转瞬即逝。等回过头来以后,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依旧还是那一副不可亲近的年轻上位者模样。
    红鱼已经不再影响北地权贵的思维意识。
    关于这一点,从早上开始小王女和克里克就都有所感觉。
    住在城里的不少主战权贵,几乎是在一觉睡醒以后,就都“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先前对王城矛盾态度有极大的问题。
    目前还有不少人在王宫里同多纳亲王议事,要求和王都停战。
    另外,对于安莉艾塔和克里克来说,更为直观发生思潮变化的人,是他们最为亲近的维罗妮卡。
    这位帝国的“红莲魔女”一改之前主战,且渴望上前线的态度,甚至她自己都对自己前段时间的行为和思想感到匪夷所思。
    这会正独自待在自己的卧室里面反思和休息。
    同克里克的交谈进入到尾声,书房的门忽而被轻轻叩响。
    “进来。”坐在书桌后边的安莉艾塔抬起眼,这样讲道。
    推门进来的,是她的女仆长,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女性:“安莉艾塔殿下,亲王殿下正让您去议事厅。”
    “我知道了。”小王女点头。
    客座上的克里克,瞅准了机会识趣告退。反正,他要汇报的事情,都已经讲完了。
    等到火鸟家的小少爷离开以后,女仆长才又轻声开口:“议事厅还有不少大臣大人在,殿下去之前最好换身衣服。”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议事厅那边是较为正式的场合,安莉艾塔得换一身正式的衣服出现在那边才比较得体。
    虽说,小王女在自己住处的穿着其实也很体面。
    但这就是王室子女必须要遵守的繁文缛节,起居服就是不同于正式服装。
    “那我去卧室换身衣服。”小王女从书桌后面的软靠椅中站起来,想了想之后又补充,“这次我自己换就可以了,不需要人服侍。”
    “如您所愿。”
    女仆长谦卑的垂握着双手,跟随着到了安莉艾塔的卧室门口,目送着王女殿下关上了房门。
    “呼——”
    小王女进了自己的卧室,并没有马上去换衣服,而是干脆不顾形象地面朝下,以大字型躺到了床上。
    她胡乱地抓住天鹅绒的枕头和被褥,那双好看的眼眸里面带了点失落,脸颊赌气一般地微微鼓起。
    “就这么走了啊……还以为最起码会来跟我打个招呼的。那家伙明明……唉,算了。克里克好像说他走的时候心事和那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小王女以咸鱼姿态在松软的床上平躺了一分多钟,然后又快速爬起来,伸手随意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在舒服的大床上只躺片刻就立马起身,某种意义上来讲,小王女也算是个狠人。
    起来以后,安莉艾塔开始脱自己蓬松的起居服,丝缕布料从她肩头滑落,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来。
    她从自己成片的衣橱里面选择了一个开启,里面是各种样式华丽的服饰。
    这些衣服都是偏正式场合的,款式上来看,无论是带薄纱的,还是带蕾丝的,亦或是镂空的,或者带绒毛的,应有尽有。
    几乎整个北地的,乃至帝国的任何时尚服装元素,在王女殿下的衣橱里面都能找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款式多样的服饰,还都是全新的,一次都还没有穿过。
    对于王室里的淑女而言,正式场合的服装要是穿过两次,那就是失礼不体面的行为。
    小王女从众多的正式服装里面,挑选了黑白绒毛相间,稍宽松,且暖和厚实的一套,大冷天的她并不想冻到自己。
    穿好了衣服以后,安莉艾塔并没有着急离开,也没有马上关上衣橱。而是低下头,目光落到了这间衣橱底,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
    这种东西是很久以前,王女从金橡木城一带游玩之后带回来的。
    一直放在这个衣橱里面。
    她下过命令,不允许女仆们打开这个盒子,更不允许把盒子扔掉。
    所以这东西就这样一直留在这间衣橱的底部。
    “唔——”看到这个盒子,小王女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先朝卧室紧闭的门口看了一眼,没有确认没有任何响动以后,才蹲下身子,轻轻把盒子打开。
    里面装的是一双过膝的白色丝袜。
    纯洁的白色,但是看起来又莫名的色气。
    “没来跟我道别,是那个家伙的错吧?我以后……再也不会穿这种东西了啦。”
    小王女有点愤恨地咬了咬下嘴唇,然后又重新把盒子盖起来收好。
    “清醒一点,安莉艾塔。”小王女起身,双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两拍,同时自言自语,“你是多纳家的女儿,还是北地的继承人。理性点讲,是不可以被小儿女的情感绊住手脚的。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去做呐!”
    吱呀——
    之后,她便将衣橱的门关上。
    那些华美的服饰,连带那个装着王女害羞回忆的精美盒子,都遁进黑暗里面,被封存起来。
    只有在有需要换衣服的时候,这扇衣橱的门才会被再次打开。
    当然了,小王女有非常非常多的衣橱,其实并不是一定要打开这一扇的。
    正如她有非常非常多,远比换衣服更重要的事情还要去做。
    换好了衣服以后,小王女边离开住处,坐马车去了王宫里面最大的议事厅。
    在这里已经聚集了相当一部分数量的北地权贵,不仅亲王本人在场,菲尼克斯公爵、宫廷大魔法师巴尔萨扎等人都在。
    小王女对着熟悉的人点头示意,然后带着两个亲随,默默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而后,进入议事厅的人越来越多。
    众人开始正式讨论起——该如何处理前线战事;是否要改变对王城的态度等一系列问题来。
    关于这些问题的处理,虽然已经没有了红鱼对思潮的影响,但议事厅里的权贵们还是大致分成了两派。
    一边认为先前的战争行为大有问题,应该抓紧时间找王城议和,避免纷争和战乱进一步扩大。
    而另一边则坚持战争已经彻底打响,不打到某一方付出代价,就无法彻底停止。
    两边吵得是不可开交,像菲尼克斯公爵和大魔法师巴尔萨扎因为政见不合,差点就当场大打出手。
    等到议程的后半段,还有人把塔赞帝国对多纳宣战的事情摆到了台面上来讲,这就导致讨论的内容更加杂乱。
    众人一直争论到傍晚,最后也只统一了少部分的问题的意见。
    最后还是亲王下令,让议会中止,所有大臣权贵先暂时退出去休息。
    至于剩下的问题,先等大家吃过晚饭冷静一下,各自复盘一下刚才的斗嘴发挥,然后晚上回来继续吵。
    一直吵到所有问题都有结果为止。
    北地人议事的方式,就是这么的剽悍且淳朴。
    权贵们像是潮水一般褪去,空旷的议事厅里只剩下了安莉艾塔父女,以及他们各自手下一些心腹近臣或者亲信卫兵。
    小王女刚才有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对于各项讨论的问题都很少表态,最为关键的“主战还是主和”的问题,更是只字未提。
    不过这种行为倒也符合一名王室领袖的身份。
    亲王要是亲自下场和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那就太跌面子了。肯定是要等大家争论的差不多,最后再总结性的一票赞成或者一票否决。
    “父亲,战争会结束吗?”
    因为拿捏不准父亲对目前战事的真实态度,安莉艾塔等到所有无关的权贵大臣都离开以后,转头面向多纳亲王,这样开口询问。
    亲王殿下靠坐在议事厅的石质王座上,右手虚握成拳,撑住太阳穴。他的面部五官,有一般都被议事厅的阴影掩盖:
    “事实上,孩子。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
    不论北地的亲王领那边,王室的成员们是在怎样为同室操戈的事情挣扎和苦恼。
    且先把注意力放回到多纳帝国的中部,暂时还未被战火影响的伊顿镇。
    先是内战爆发,然后外部的强敌塔赞帝国又对多纳直接宣战。在这等内忧外患的影响之下,多纳境内人人自危。
    这种紧张的氛围,在伊顿镇上自然也是有的。
    但紧张归紧张,毕竟没有切实受到战争的影响,伊顿周边民众干饭的热情倒是没怎么减少。
    而美食城这边,因为战时的原因,自主性暂时下架了一些较为奢侈的菜品和酒水。不过每天的客流量还是依旧客观,几个餐厅也都还挺热闹的。
    饭总归还是要吃的。
    不过,镇上的居民和美食城的员工们这时候还并不知道,能够威胁到这份热闹的危险,正在从海上悄悄地靠近。
    南部的海域上,有几艘没插旗帜的运输船,正在朝着银盾港的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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