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头天晚上睡得稍晚半个小时,但到次日清晨五点出头,江森奔跑的身影,就又出现在了申医的校园里。很多时候江森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年轻精力旺盛外加身板硬朗,还是意志力坚定外加自虐成瘾,总之就这样像台机器一样的生活,居然也没让他感觉到疲劳,更谈不上痛苦。事实上,每天有那么多人为他忙前忙后,眼睁睁看着他装逼的日子,简直让他无形中一直处于鸡血状态,对工作和学习的向往,那不是一般的强烈。
    甚至偶尔有那么些瞬间,江森觉得自己和古代某些人的心理状态,其实可能已经非常接近,近乎于可以频率共振的那种接近。看!朕努力批改奏折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帅?朕到处串联臣子搞勾心斗角朝堂小游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妈蛋,当闷骚好胜还略带三分表演型人格的人,突然在万众瞩目下掌握住权力,那种工作的劲头,试问谁能停得下来?必须往死里表现,秀给全世界的渣渣看啊!
    啪啪啪啪啪……哐啷!
    江森一球没投中,猛地蹿起来,脑门超过篮筐的高度扣个篮。大清早的申医小篮球馆里灯火通明,跟着江森一起大清早跑来站岗的成员们,从领队到教练,从陪练到助理,加上队医、保镖、按摩师,十几号们纷纷啪啪啪啪鼓掌。
    此时此刻,大家除了高呼吾皇万岁,还能说个啥?
    早上投篮、码字、上课,中午继续投篮,下午上课,晚上完后力量训练……
    在森之队寸步不离的紧盯下,江森新学期的第二天,完全回到了正轨。
    直到力量训练结束,晚上八点,叶培递上了手机,“江总,陆小娜说到了,催你呢。”
    “到了啊?”江森拿过手机,一边接过一条干燥的毛巾擦汗。
    手机那头,陆小娜疯狂抱怨:“早到了好吧!我七点半就到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我……马上,已经出来了,你先吃吧。”
    “废话,我早就在吃了,等你过来还不得饿死啊。快点啊!我老板也快来了!”陆小娜挂断电话,听这意思,胡老师拖延神功的功力,也不是等闲的?
    江森把手机递回给叶培,麻溜儿起身,去力量房旁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十几分钟后,在租下叉叉酒店两层楼的森之队大票人马的同路护送下,江森他们浩浩荡荡走进酒店大门,领班的前台经理一路领着江森,把他径直带到西餐厅的陆小娜跟前。
    不放心的老苗远远跟来看了眼,见江森应该不是借口来约炮的,才总算放心离开。每天四点多起九点多睡,这再要做点额外运动,那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哎呀,你也太不守时了!说好八点之前到的!”陆小娜拿餐巾擦了擦嘴,语气却好像是在冲江森撒娇,在她对面,还坐着一个衣冠楚楚、头发输得一丝不苟,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看样子,应该就是申医临床学院中医系的系主任,陆小娜的博导胡震胡老板。
    “抱歉,抱歉,本来想七点半就结束训练的,教练临时又给加了两组。”江森解释着,一边微笑向那个气质很“前朝绅士”的中年人伸出手,“胡老师,您好,您好,久等了。”
    “你好,你好。”胡震笑盈盈站起身,握住江森的手,“江森同学,久仰大名啊,你可是咱们系里有史以来,最给系里争光的本科在校生了,高院长天天跟我夸你。”
    “过奖,过奖,还是要向老师们和学长、学姐们学习。我只是学习之外搞点业余爱好,碰巧娱乐一下大众,专业上还是要向胡老师您这样的学术泰斗看齐,像您这样的专家,才是真正在为社会做贡献,是在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我还差得远呢!”森哥好多年没拍,手艺略有点生疏,但也不算完全落下。
    胡震果然哇哈哈哈仰头大笑。
    江森放开他的手,在陆小娜身旁坐下来,来之前他就跟另一个大二学姐叶婉纯打听过了,叶婉纯她们比江森大一届,有上过胡震的课。
    据叶学姐所说,胡老师这人什么都好,但就是特别贪图名声。前些年这位大佬去援非,在坦桑尼亚的总统医疗小组里坐镇半年,回来之后,整天就三句话不离坦桑尼亚了。
    尤其是在本科生上课的时候,口头禅基本就是“我在坦桑尼亚的时候”,很是受到学校里个别同学的诟病——沪旦这种学校,自然是藏龙卧虎,根本不缺家里背景深厚的孩子。对那些见过世面的孩子来说,去非洲国家的总统府挂职半年这种事,真没必要吹起来就没完。
    非要吹的话,援非二三十年还差不多。可是去半年就回来,那特么不就是镀金么?搞不好也就刚到地方的时候见过人家总统一面。人家总统要是体格好,半年时间连个感冒都么得,那这个援非医生的工作意义又何在?还真不如送只熊猫过去,更能加深两国友好关系……
    以上这些话,当然不是叶婉纯说的。
    小叶学姐还刻薄不到这种地步。
    这些话,基本是来自胡老师的同事们。
    现在临床学院的老师们,背地里吐槽起胡震那叫一个阴阳怪气。因为胡老师此番镀金回来,下一步必然就是奔着学院副院长的位置去了。
    所以校内舆论支持度,对他的事业进步,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重要啊!
    江森通过各方面的打听,已经把胡震的情况,摸清楚了八九分,胡震果然被他拍得通体舒畅,坐下来笑道:“江森同学太会说话了,我去年在坦桑尼亚的时候……”
    江森满脸微笑,显得非常认真地听胡震回忆海外挂职生涯。
    等胡震说得差不多了停下来,江森立马又送上一记狠的,两手一拍,赞叹道:“胡老师,您这不就是古代的御医嘛!就是放在古代,又有几个名医,能被外派去给邻国皇室看病的?那肯定都是千挑万选,优中选优,肯定是派咱们自己这边最放心的人去啊……”
    “诶,别别别,咱们国内的专家、名家还是很多的,我主要还是沾了咱们这个平台的光,刚好呢,语言上有点优势……”胡震自谦着。
    陆小娜帮腔道:“胡老师的英语很好的,往外国期刊上发文章,都是直接用英语,翻译都不用的。我们都说了,就算以后专业学不到像胡老师这么好,能有胡老师这个英语水平,那将来改行当翻译也有饭吃啊,哈哈哈哈……”
    江森完全听不出这话的笑点在哪里,但立马也跟着陆小娜一起笑。
    一颗冉冉升起的国际体坛巨星,一个申城本地地头蛇四季药业的准少奶奶,两个人出于各自的目的,默契地把胡震捧得不要不要。
    江森低头瞥了眼陆小娜中指上的戒指,看样子,她应该是已经和季伯常订婚了。这姑娘家里可能也不简单,不断也没那么容易,能嫁到四季药业的少东家家里去。
    自己接下来要找四季药业的麻烦,难度说不定又要增加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江森打住这个念头,继续抖擞精神,当胡老师的忠实倾听者和捧哏。
    双方气氛友好而热烈地互相商业尬吹了足有半个小时,江森和胡震吃吃喝喝吹吹停停,见胡震慢慢开始免疫肉麻话,时间也差不多了,江森适时地停了下来,不算突兀地提了一句,“胡老师,其实我们东瓯市对传统医学的发扬和推广工作,做得也挺好的。
    我师父,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医,对经方啊、各种典籍啊,研究得都很深,中医外科也懂一点,正骨、针灸,都会。”
    “哎呀!那尊师不简单啊!”胡震礼尚往来,马上拍回来,“现在这样的全科都精通的中医,不多见了,有机会我一定要跟他见一面。能教出你这么出色的徒弟,不会是山里的老神仙吧?”
    “不是,不是,赤脚医生。”江森笑道,“不过主要还是我们那边地方上支持,山里条件不好,年轻医生也很少有愿意去那边长期吃苦的,那就只能逮着谁就用谁了。我高考完了后,我们那边的地方媒体,《东瓯日报》还特地去采访过我师父。我师父当时就跟我说啊,他有什么好采访的,不过是靠手艺吃饭,关键是什么啊,关键是手术得传下去。
    正好,今天见到您啊,我就又想起我师父这句话。像您这样的专家,现在宣传方面做得太少,我前些日子去杭城签售,刚好要向省里的宣传口报备,曲江省现在的常委宣传副部长张凯,是我们东瓯人,我跟张部长也见过几面,那天聊的时候就又聊到我师父。
    张部长就说啊,以后曲江省这块对传统医学的宣传力度,还是有必要再加强一下,还特意嘱咐我,说你师父是中医,你现在去全国最好的大学学中医,要是遇到好的老师,曲江省也可以出力做点这方面的联动宣传嘛。还让我努力训练,拿了奥运冠军,这个宣传的效果才更好,哎呀,搞得我现在压力大死了……”
    江森侃侃而谈,看似言者无心,胡震的表情,却逐渐地认真起来。
    曲江省的……常务……宣传部……副部长?
    这个位置,牛逼翻天了好吧!
    而且申城和曲江省的关系,那是天然亲近的,曲江省的舆论,影响力多少也能渗透进申城。话说要是现在这个时候,隔壁省要愿意给资源,再捧他一把,给他搞点声势出来,那自己接下来要争取副院长,岂不是胜算要大出很多?
    想到这里,胡震原本松弛的坐姿,不由得微微一正,“那个张部长……真这么跟你说?”
    “胡老师,这种话,我敢瞎编吗?”
    当然敢……
    江森认真看着胡震,“胡老师,真不开玩笑啊,您要是同意的话,我现在,现在马上给我们东瓯市的《东瓯日报》打电话,现在打过去,今晚半夜人就到,明天早上安排专访,后天早上就登报。标题我都想到了,就叫《沪旦名医胡教授援非工作圆满归来,现代宫廷御医为中非友好关系建设添砖加瓦》……不开玩笑,我现在就打……”
    江森从兜里摸出手机。
    胡震急忙拦下,“诶诶诶,别别别,太高调了,太高调了……”
    他满脸的喜悦,拦江森的动作也很轻,根本不是真的想低调。
    但江森,却真的停住了。
    “那改天吧。”江森笑着对胡震道,“哪天您要有需要,跟我提一句,真的,打声招呼的事情。我们那边对像您这样的专家,也是非常心驰神往的……”
    胡震呵呵笑了笑,听江森说着鬼话,心里头,却已经回过味来。
    今天是江森请陆小娜来找的他,那这顿饭,本质上就是交易的过程。
    可是他并不想让陆小娜卷进来太多,四季药业的未来少奶奶,多少跟医药行业沾点关系,而且还是申城本地的。万一有什么话说得露骨了,被她传出去就不太好。
    “谢谢,谢谢,今天被你们两个夸得我啊,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看来以后要少跟你们两个出来吃饭,要吃饭还得多叫几个人出来。”胡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又抬手一看时间,“快九点了,今天这顿饭吃得有点晚了,明天还要上课……”
    一边说着,一边嘿嘿笑着起身,“咱们学中医的,更要注意养生……”
    “对,对,对……”江森也忙站起来,“今天约的时间有点晚了,下回我再要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一定换个早一点的时间请胡老师过来,今天真是打扰胡老师了。”
    “不会,不会,太客气了,我们这些系里的老师,其实也很想多跟你们这些年轻同学经常性的交流一下,以后确实有必要多交流……”
    胡震说着,拿起挂在椅背后的外套穿上,同时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江森,“小江,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啊,直接找我。”
    江森忙接过来,“不会打扰您吧?”
    “这怎么叫打扰,我们当老师的,传道受业解惑,这是我们的天职!”胡震哈哈笑着往外走。
    江森没时间叫服务员结账,跟着往外送。
    一路送到酒店门口,胡震才向江森比划了一下,“有事情,就电话联系。”
    “诶,好,好。”
    江森把胡震送出门,看着他和陆小娜穿过马路,才转回身去,回西餐厅喊服务员买了单。
    片刻后,等再次从西餐厅里走出来,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来电显示,和刚刚几分钟前拿到的那张名片上的手机号码,一毛一样。
    “胡老师。”江森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胡震缓缓说道:“小江,你上个学期,是不是让小娜跟我说,做个黄芪祛痘方向的课题?”
    “是。”江森道,“我有个这方面的项目在做。”
    胡震问道:“这个项目,你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框架基本都搭起来了,上游生产、下游销售,蓝图已经规划得差不多,资金也到位了。但目前最主要,就是缺一个比较权威的科研机构,为我们这个项目提供一点专业帮助。”
    “哦……这个好像是更偏药学方向的……”
    “对。”江森如实道,“现在药学院那边,周志坚院长他自己已经做了个相关研究成果出来,文章都已经发了……”
    “文章都发了?”胡震略有点惊讶,“这……你是咱们临床学院中医系的同学啊,这个事情,怎么拜托到他们药学院那边去了?”
    “不瞒您说,我也是后悔啊。我本来还请了个药学院的老师,叫郭刚,想等接下来我的企业实验室挂牌了,找他当我实验室的首席研究员,结果没想到被药学院的王永胜老师抢先了一步,先把成果给发了。现在郭刚老师手里,也有篇差不多的文章,想发又发不掉。
    不然我还说了,要是能找个像您这样的专家,给郭老师当通讯作者,我这个实验室以后可就了不得了……”
    “哦……还有篇文章没发是吧?”申医大门外,胡震原本有点烦恼的表情,陡然一变,眼里泛起明亮的光,“那不用找别人啊,找我就行啊!”
    “啊?”江森露出微笑,欲拒还迎,“是不是有点太跨专业了?”
    “什么跨专业!中医嘛,医药不分家!”胡震道,“你的这个项目课题,我上学期听小娜说了之后,就马上让我另一个学生去做了,文章早就写出来了。你刚才说的那个老师……”
    “郭刚。”
    “对,郭刚老师,他现在这个情况,发药学期刊是不好发了,但是拿到我这里来,我给他弄成临床方向偏药理研究的文章,这个就很好发了啊。咱们申医什么最厉害?中西结合最厉害!我自己就是审稿人!”
    “哇……”江森这下不由得就惊喜了,“胡老师,我现在要是不给我们张部长电话,那都说不过去了。您这也太厉害了……”
    “应该的,应该的,你是我们系里的同学,你的事情,就是系里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系主任的,能不出力吗?”胡震也高兴了,“明天吧,你让那个……”
    “郭刚。”
    “对!郭刚老师!让他直接去我办公室!”
    “好,好,我先替郭老师谢谢您。”江森一边说,感觉身后有个人在戳他的肩膀,转头一看,却发现安安正满眼开心到看着他,连忙道,“胡老师,我们这个项目,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跟学校、跟学院跟系里合作,要是您看可以的话,我代表我们公司,今天口头上,想邀请您担任我们公司的独立董事,有时间的话,咱们找个机会再聊?”
    说着话,低头抱住安安,当着酒店一楼满大堂人的面,在她额头上亲一口。
    电话另一头,胡震拿着手机,颧骨笑得有点僵。
    江总出手也太阔绰,区区屁点大的事,居然额外送个独立董事……
    双喜临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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