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安贵在公社食堂一吃完早饭,就带着钟国正、派出所的王建华所长、刘建国副所长、分管农业的副主任李海斌等七个人,到周家山大队去处理欧得男丢刺篷枝到公社林场水井的事情。
    一行人在周海林的带路下,来到欧得男家里。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户。一座分不清年代的一层土砖房,用沙树皮盖在墙上,沙树皮上用弯弯曲曲的不晓得树名的树木压着。左边挨墙处,是一个再矮人就没办法进去的厕所,厕所上面盖的是稻草和沙树皮,厕所门是用不晓得从哪里捡来的化肥袋子做的。右边是一个千苍百孔的猪栏,里面养着一头二三十斤的小猪,地面凹凹凸凸,到处都是积水。正屋一个硕大的间子,两边的侧房都是卧室。正屋里的东西到处乱摆乱放着,如同一个垃圾场一般。
    欧得男和他的父母正坐在一张脏兮兮的桌子上,一人拿着一个蒸红薯,有滋有味地吃着。桌子上的一个碗里,装着几块有些白点点的酸萝卜。桌子不远的地面上,一个装满了猪食的大铁锅,正立在地炉上熬着猪潲,水蒸汽已经把锅盖顶开一条不小的口子,热气从口子直往天空冲去,犹如滚滚而上直冲云霄的浓烟。
    周海林走进欧老三家里,见他们全家人正在吃早饭,就笑着说,老三,你早晨边在忙些哄么卵事啊,这个时候才吃早饭?
    欧老三不冷不热地说,唉,穷人家哪有卵事忙的?哪个穷人家里,不是白天没卵事,晚上卵没事的?还不是天天瞎忙,穷忙,到头来餐餐都是吃红薯,哪像你们当干部的,专门忙官,忙富,天天都忙着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周海林见话不投机,赶快转移话题说道,我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社党委的王书记,那个是公社的李主任,那两个是派出所的王所长和刘所长,那个女同志是公社的妇女主任谢主任,那个小伙子是公社的钟同志。
    欧老三本来就心情不舒服,看到这么多公社干部和派出所的同志,一下子走进自己的家里,心想,肯定是来处理欧得男在林场水井丢刺篷枝那件事情,但他还是故意装作不晓得的样子,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爱理不理的说,海林老弟,你带这么多干部到我们家里来,是不是给我们送温暖来了?这次是给我们发救济款救济粮,还是发救济被救济衣?
    周海林见欧老三这么说,心想这家伙够鬼精的了。昨天自己陪林场场长陈佳福来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在家里,但欧得男肯定和他讲过,自然晓得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就故意问他,看他讲不讲实话。于是问道,老三,前几天,得男是不是丢了一些刺篷枝在林场的水井里?
    欧老三听到周海林直接问起这件事情,就假装不晓得似的说,海林支书,我家得男虽然还没有成家,但也是大人了,应该不会做这种小孩子的事吧?你说是不是?
    欧老三的话音还没有落,欧得男突地站起来,恨恨的说,问哄么问?你昨天就来问了的,还故意问我老子搞哄么?!
    派出所王建华所长见欧老三和欧得男这样的态度,就给副所长刘建国示了一下眼色。刘建国马上会意,两人便不动声色的,一左一右走到欧得男两边。刘建国一边拍着欧得男的肩膀,一边对他说,小欧,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进一步核实一下这个事情,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讲。
    欧老三没有想到儿子这么冲,看到来了这么多公社干部和警察,生怕惹出事端来,赶紧解释道,那天是他呕了一肚子的气,才做出那样的事来的,不是故意把刺蓬枝丢井里的,还请各位干部多多理解理解。
    欧老三老婆坐在那里则像一个哑巴似的,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眨巴着眼睛,一个一个的看着那些公社干部和派出所的干警,仿佛要把他们一个一个的刻进自己的脑子里,记在自己的心里面。
    王安贵看到欧老三还算开通,就对欧老三说,老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绕是绕不开的了,必须面对。我们今天来,就是调查处理这件事。我们先到你这里来,把情况调查清楚之后,再把林场的领导喊到一起,该赔礼道歉的就赔礼道歉,该写检讨的就写检讨,该罚款的就罚款,把这件事做一个了结,吸取教训,防止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王安贵说完,就指着公社司法员蒋柏青,对他交待道,老蒋,你和王所长、刘所长一起,做好问话笔录。
    周家山大队有十二个生产队,一半在山下,一半在山上。山上的生产队由于水田少,旱土贫瘠,绝大多数人家的生活十分艰难,虽然不至于吃了上餐没下餐,但一年四季至少有将近两个月左右缺粮,有一半人家的财产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块钱。欧老三家虽不是最差的,可所有财产加在一起,最多不到二百块钱。欧老三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子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在农村早已经算老单身公了,可是他生不逢“地”,找媒婆说了无数个对象,到家里一看就都再也不愿意来了。欧老三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女崽与寒南县的一户人家换亲。
    原本说好,欧老三把自己的女崽嫁过去,两个月后那户人家再把女崽嫁过来。三个月前,欧老三把女崽嫁了过去。一个月前,欧老三高高兴兴地去与那户人家商量,想定下儿子讨老婆的良辰佳日,谁晓得那户人家竟然告诉他,女崽已经跑出去一个多月了,所有亲戚朋友家里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影子,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件事情把欧老三气得大病了一场。
    欧得男跑到那户人家家里去闹,那家人是大村子里的,人多势众,哪里闹得过?不但没有闹过别人,反而还被那些来帮腔的人痛打了一场,落得欧老三是赔了女崽反遭骂,欧得男是丢了老婆又遭打。
    从此之后,欧老三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欧得男像是吃了冲药似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性格越来越古怪,行为越来越不正常,早几天竟然到山上割了几捆刺篷枝,把林场喝水的唯一一口水井都全部盖满,气得林场的人四处骂娘。
    钟国正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却没有想到,解放三十多年了,周家山还是这么的贫穷,还要靠换亲才能讨到老婆。他心里难受极了,不禁在心里突然生发出对欧老三一家人的同情。
    刘建国听完后说,我们很同情你们家的遭遇,也非常理解你们一家人的心情。但是,你欧得男不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林场是公社的林场,更是全公社老百姓的林场。它又没有得罪你,你把林场吃水的井盖上了刺蓬,林场的职工哪么喝水啊?这件事情,说轻一点,是不讲道德,说重一点,就是严重干扰林场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的有关规定。按照治安管理条例,是必须要作出严肃处理的。
    欧得男听了刘建国的说话后,不以为然的说,这么一点点卵子麻屄事情,有哄么大不了的,小题大做!我去把那些刺篷枝条搞开就是了,还有哄么卵子麻屄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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