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凤舞 作者:耶律龙格

    第六十四章 惺惺相惜

    姬承昊眉头微皱问道:“即是圣旨为何没有传旨之人?却由驿马送来?”

    那侍卫忙回道:“圣上还在翠屏山宝国寺内调养,此圣旨乃是圣上口谕,由桓亲王写成书信转呈至王爷军前。”说罢将一封书信递进车内。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身边一个侍卫言语举止竟如此细密,片刻间便将事情原委说清,可见姬承昊平日对身边之人定是严加训练。

    姬承昊将书信拆开,略看了看,神情似极沉重,嘴角处却多了一分嘲笑,看罢将信递与澹台羽辰。

    澹台羽辰忙推辞道:“此信虽是桓亲王转呈圣意,却与圣旨无二,王爷怎可让我观看。”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心细如发微微一笑,“虽是传旨于我,但信中之事与殿下也大有关系,请殿下观看也无不可。”

    澹台羽辰见信中所言竟与已有关,便不再推辞,伸手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却多有疑惑,便问道:“此信中所言,竟是催促我等加快行进,在春日祭祖之前,赶回圣京。不知春日祭祖大典是何种祭祀,又定在何日?”

    “春日祭祖大典是我东华国极重要的祭祀之礼,历代皇帝每年五月初五日便要亲祭祖先,以示不忘祖先功绩之意。历代皇帝立后、立储、升迁罢黜亲宗等事,都要禀告祖先才能进行;国中战伐征讨之事也要禀明祖先。”见澹台羽辰相问,姬承昊便耐心解答。

    澹台羽辰听罢却疑惑更重,蹙眉问道:“此大典即如此重要,为何皇帝不亲祭?为何又命桓亲王主祭,靖亲王爷你回朝辅祭?”

    姬承昊闻听便接着道:“朝中惯例,若皇帝不能亲祭,便由太子主祭。若无太子储君,便由太常卿主持祭祀,从未有过亲王主祭之先例。此次大典,圣上龙体不适不能亲祭,太子又因过禁足东,本应由太常卿主持祭祀,不知圣上为何竟打破常例命桓亲王主祭,想来是极器重赏识于他。至于为何让我回朝辅祭……”姬承昊说到此处,看了澹台羽辰一眼,却并未将话说下去。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竟只说一半,便不再说下去,想到刚才他所说“国中战伐征讨之事也要禀明祖先”之言,心中猛然醒悟。便向姬承昊点头微笑道:“多谢王爷一力维护之意,我感激不尽。”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眼中满是感激之意,便知他已然了解自已的一片苦心,却不想他因此再生悲苦,便假意不解地道:“我并未做何事,殿下谢从何来。”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如此为自已着想,心中大为感动,轻声道:“春日祭祖大典上‘国中战伐征讨之事也要禀明祖先’,东华与燕丹二国交战,此事必要禀明祖先。此时燕丹兵败,我堂堂王子以身为质,于燕丹来讲是奇耻大辱,于东华来讲却是不世功绩。”

    澹台羽辰说罢抬起头看着姬承昊,见其似未闻听一般,便接着道:“如此一来,春日祭祖大典上,我必定是众人嘲笑的对象;靖亲王凯旋回朝,定是众人称颂的对象。且王爷奉旨回京,理当昼夜疾行,为何每日只行不过百里。皆因靖王爷意在拖延时日,想错过春日祭祖大典,使我免受众人嘲弄。王爷此番心意,我竟不知要如何报答。”澹台羽辰说罢,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已洞穿自已心意,且如此动容,便微笑着安慰道:“殿下也不必如此,我所为皆是为自已打算而已,我不过是不想见那些小人趋炎附势的嘴脸,所以才刻意慢行罢了。”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如此,也不好再说感激之言,想了片刻便轻声道:“只是此番圣上命王爷辅祭,王爷便不能任意慢行,若误了时日,便是抗旨不遵之罪。还请王爷勿为我颜面考虑,疾行才好。”

    姬承昊轻叹一声道:“你可知即使别人放过你,萧忠顺也定会寻机羞辱于你。你……”

    见一向冷漠果断的姬承昊此时为自已着想,竟如此温和犹豫,澹台羽辰心中感激之情更盛,便接口道:“王爷放心,我定会百般隐忍,不会意气用事。”说罢又看着姬承昊的脸笑道:“便是有人唾我于面,我也只令其自干,只是王爷莫嫌我腌臜才好。”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片刻前尚心智深沉,思虑周密,此刻竟展颜嬉笑,大有稚子之态,一时也笑道:“若如此,只好用本王的巾帕为殿下擦拭。”

    澹台羽辰闻听突地想起,上次在馆驿后园借用的巾帕尚未归还,便神情窘迫地道:“上次借用王爷的巾帕尚未归还,哪里还敢再用。”

    见澹台羽辰言语间竟有一种女儿的羞怯,姬承昊心中暗笑,又知其颇多疑心,也不好将此声色放在面上,淡淡地道:“不过一方巾帕而已,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若殿下日后还需巾帕,本王这里倒还有许多。”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语带双关,大有暗相扶助之意,心中触动叹道:“若有人借巾帕一用,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罢又看着姬承昊,想了想才道:“当日我在燕丹国中,父王私下无人时,常唤我为辰儿。王爷极力维护于我,私下里大可不必称我为殿下……”

    澹台羽辰本是感激亲近之意,话未说完,姬承昊已面色大变,口中喃喃念着“辰儿、辰儿”,半晌才对澹台羽辰道:“你可以我那弱弟是何名讳?”

    见澹台羽辰一脸不解之意,姬承昊便接着道:“他叫姬承辰,父王与母妃皆唤他为辰儿。”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一脸痛苦的神情,知道又触动他伤心之处,便轻轻地道:“你日后大可将我看作是你的弱弟,唤我辰儿。”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晶亮的双眸中俱是真诚安慰的神色,一时间竟有将他揽在怀中之意。心中不禁暗笑自已何时竟与姬承彻一样,有这等断袖之好……

    接到驿马传来的圣旨,姬承昊也不敢耽搁,一行人晓行夜宿疾行赶路。澹台纳泽伤病方愈,久在马上不得休养,竟有复发之势,需要乘车前行,一时却找不到合适之车辆,澹台羽辰便令他与自已同车前行。澹台羽辰的车辆虽较其它车辆舒适宽敞些,但澹台纳泽需躺卧调养,因此二人同乘未免有些拥挤。

    姬承昊得知此事,便请澹台羽辰与已同行,澹台羽辰虽觉此事不妥,但又恐姬承昊心生疑惑,只好与他同乘一车。途中无事,澹台羽辰与姬承昊二人便讲些兵书战策、诗词歌赋打发时间。姬承昊见澹台羽辰小小年纪便藏万卷,不仅大为钦佩;澹台羽辰见姬承昊虽为人清傲,却见识不凡,也大为赞叹,二人竟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疾行十数日,尚未到五月,一行人马便进了圣京城。澹台羽辰早就闻听天下繁荣之地莫过东华,东华繁荣之地莫过圣京,先前心中大不以为然,认为多半是世人奉承之语。此时到了圣京城中,一时好奇,便从车中向外观看。

    见城中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朱阁绮户,参差掩映。放眼望去屋舍楼台鳞次栉比,接天连地。

    此时正是日中时分,街市之中摩肩接踵,行人如蚁;雕车绣轿,川流不息。城中男子多为文弱之人,即使贩夫走卒也不是身材魁梧之人;城中女子更是娇小秀美,皆举止从容,极少高声喊叫之人。当真是千金比屋,层楼对出,重门启扇,阁道交通,迭相临望,金银锦绣,奴婢缇衣,五味八珍,仆隶毕口。

    澹台羽辰看罢叹道:“此时到了圣京,方知世人所言,也只将圣京的繁华说出十之一二。”忽又疑惑地问姬承昊道:“为何街上女子皆步行,未有骑马之人?”

    姬承昊闻言笑道:“东华女子中,若大家闺秀出门便乘车轿,小家碧玉便只能安步当车。若哪家女子骑马出门,那必定举城哗然,只怕再嫁不出去,即使是嫁为人妇,只怕也要被夫家休掉。”

    澹台羽辰微怒道:“这是何等规矩,当真不可理喻。我的侍女出门俱是骑马,难道以后都要乘车、步行不可?”

    姬承昊神情一凛,淡淡道:“所谓入乡随俗,辰儿还需小心隐忍,莫要因小失大。”

    澹台羽辰闻听姬承昊称他为“辰儿”,又劝他小心隐忍,敞开襟,亲密之意无以复加,心中温暖,微微笑道:“兄长放心,我定会小心。只是这东华风俗与燕丹差异极大,还要从头学起。”

    姬承昊点头道:“圣京城极大,由东、南、西、北、中五个小城组成,居中便是禁,有朱红墙相隔;东城是富商巨贾聚齐之处;西城是宗亲朝臣居住之所;南城是贩夫走卒杂处之地;北城是歌舞伎乐繁盛之区,虽各城中未有城墙沟壑相阻,但各城却泾渭分明,丝毫不乱。”

    正说着,忽见前面数骑翩跹而至,为首一人来到姬承昊的车前,高声道:“太常礼官大夫恭迎靖亲王爷车驾,圣上有旨,请王爷暂回府休息,明日早朝见驾。燕丹太子暂且在靖王府内安歇,明日早朝与靖亲王一同见驾。”

    姬承昊闻听冷冷地问道:“难道圣上命燕丹太子殿下住在本王府上?”

    礼官忙道:“下官疏忽,竟未将事情说清。王爷军功卓越,进为靖亲王爷,圣上便在原靖王府以西数箭之地,重新为王爷修建府邸。此时原靖王府空无人住,圣上便下令燕丹王子暂且住在此处。”

    “如此甚好。同行车马中有萧忠顺的家眷,有劳礼官代本王将众人送至萧府,本王自送燕丹太子回府。”说罢姬承昊便示意车驾起动,礼官见此情景也不敢多言,自带了萧忠顺的家眷离开。

    姬承昊见澹台羽辰面色凝重,知其忧虑明日早朝见驾之事,便劝慰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用。”说罢轻笑道:“想不到竟是鹊巢鸠占。”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虽是有意取笑,却意在宽慰自已,心中感激,也轻笑道:“看来日后要与兄长比邻而居,来日定要备厚礼到府上拜访王爷与王妃。”

    姬承昊闻听此言却忽然面色冷漠,只淡淡地道:“世间俗礼,不必理会。”

    澹台羽辰见姬承昊距离圣京越近,神情越是凝重,心中便知其必是因为萧氏一党专权的缘故;又想到姬承昊此时的侧王妃正是萧氏族人,便知自已刚才言语中定有不妥之处。见姬承昊也不再言语,澹台羽辰也不好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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