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枢尧将提灯放在了一边,坐在了那粮草官平时坐的位置上。
    砚台里的墨水已经干了,笔也都在笔架上晾了起来,除了摊开的书卷没有收起来之外,这桌上还暂且算是整洁。
    秦枢尧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到了一旁的火盆之上。
    火盆里似乎烧过什么东西,满满的纸灰。
    秦枢尧用手试探了一下温度,发现已经冷却,便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探手去翻那灰烬。
    想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的东西。
    翻了好一阵子,他居然真的在那些纸灰中,摸到了一张并没有碎掉的纸片。
    将那一部分从火盆中拿出,秦枢尧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仔细辨认着那纸片上的字体。
    由于纸片实在是太小,秦枢尧眯起眼睛,只看到了零零散散的几个字:
    “……丑时,南……”
    秦枢尧喃喃念着这小纸条上的字。
    结合上林锦绣从土匪寨子中传来的讯息……秦枢尧的眼睛冷了下来。
    秦枢尧站起身,在火盆的上方抖了抖纸灰,免得纸灰飞溅出来令粮草官起疑。
    也难怪土匪那边如此淡然,若是他们的内奸是县衙之内的粮草官的话,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秦枢尧还不能确定,那些土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多出的粮草仅仅只有三成罢了。
    若是他们只想要将这三成的粮草转移走,暗度陈仓便罢,那林锦绣查到的土匪的那个时间是什么意思?
    秦枢尧用沾满纸灰的手提着提灯,不断思索着。
    他们绝对还有其他的行动,至少在这八月十五之前,他得想个办法,洞悉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才行。
    次日。
    就在林锦绣正常开店营业的时候,秦枢尧突然来了。
    林锦绣在吧台的后面一边结账一边向他打招呼:“怎么,今天想吃我店里的东西了?”
    说着便喊怀彦青给秦枢尧端一些玉米烧饼与粥来。
    没想到秦枢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来吃东西的,只是看了看周围的顾客,全都是街坊里熟悉的老乡,才对林锦绣说:“林姑娘,我有事找你商量。”
    秦枢尧的认真劲儿让林锦绣深觉不妙,与怀彦青说了一声后便将结账的活也扔给了他,自己带着秦枢尧来到了后院自己的房间内。
    “真的要去你的房间吗?”秦枢尧一见林锦绣居然要把自己往闺房里带,有些不知所措。
    林锦绣见他的样子有些发愣:“没事啊,我们一般都是在我的房间里商讨事宜的。”
    “怀彦青也是吗?”秦枢尧问。
    林锦绣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只是满脸迷茫地点点头:“我喊他他从来也没拒绝过啊?”
    秦枢尧无语。
    怀彦青你个禽兽!总是进人家姑娘的闺房做什么!
    “我房间里没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也就是我的孩子在睡觉罢了。”林锦绣还没有理解秦枢尧的意思,“进来吧,稍微小声点。”
    秦枢尧则将视线放在了一旁怀彦青的房间:“不如我们去那里?”
    “他房间里有一只鸡,吵醒了更麻烦。”林锦绣道。
    怀彦青居然跟鸡睡在一起?秦枢尧嘴角抽搐。
    眼见着林锦绣打开了自己的房门,秦枢尧知道眼下事情着急,只好跟着她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林锦绣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收拾得很干净,不过就是柜子多了一些。
    只是在旁边一张有着栏杆的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孩,正咂吧着嘴睡得香甜。
    秦枢尧见孩子并没有包着襁褓,而是伸展小手自由地躺在小床上,盖着小被子,看样子睡得很是舒服。
    “怎么样,可爱吧。”林锦绣从抽屉里拿出笔墨放在房间的桌上,还放了一叠纸在上面,“秦大人,坐。”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
    林锦绣一个姑娘都不在意,秦枢尧也就收了自己这颗觉得有失礼节的心,坐在了林锦绣的身边:“我来确认一些事情。”
    “大人您说。”林锦绣凝眉敛目。
    秦枢尧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了那张昨天夜晚从火盆里翻出的小纸片,放在了林锦绣的眼前:“林姑娘看看这张纸条。”
    林锦绣接过那张还沾着纸灰的小纸片,纸片的边缘满是焦黑,一看就是烧剩下的。
    辨认着上面的字迹,林锦绣喃喃地念着:“丑时,南?南边?城南?”
    秦枢尧并没有说话。
    林锦绣将小纸片左右翻看着,能看清的也就是这三个字了。
    “林姑娘看着这个有什么发现吗?”秦枢尧问。
    “感觉,有点眼熟。”林锦绣说。
    “什么眼熟?”
    “笔迹。”林锦绣道,“这纸上的字迹和土匪寨子里那张纸条上的字迹简直一模一样,我不会看错。”
    秦枢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粮草官果然是内奸。
    “怎么了?”林锦绣见秦枢尧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一些轻松,结合自己面前这个被烧过的线索……
    “难不成真的有其他内奸?在哪里找到的?”林锦绣问。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秦枢尧道,“县衙内部。所以我是来找你而不是叫你到衙门里一叙。”
    林锦绣惊呆。
    虽然以前的警察卧底电影看过不少,但这种内奸出自官府的事情摆在自己的脸前才觉得有些吓人,都逼着州牧大人跑到她小店里商讨了。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林锦绣问。
    “你我二人。”秦枢尧回答。
    “那可就麻烦了啊……”林锦绣思索着,“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秦枢尧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找到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懂我懂。”
    林锦绣伸出手比了个“ok”。
    说的容易,做起来可是真的难,林锦绣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两个时间写在了纸上。
    八月十五,酉时,西边。
    丑时,南边。
    假设下面这个时间也是八月十五,那这两个时间差的有点多啊。
    “我们现在只知道,前面这个时间是从山寨二当家那里得到的,后面这个,是从县衙内粮草官那得到的。”林锦绣这么说。
    “虽然我们已经与那群土匪撕破了脸,但我猜测他们是为了粮草而来。”秦枢尧道。
    “自信点,把你的猜测两个字去了。”林锦绣认真道。
    若是报仇,什么时间都好,为什么非要挑选粮草上贡的时间?
    “现在的问题是,”秦枢尧将自己的手点在了那个“丑时”二字上,“这个时间,是八月十五还是八月十六?”
    林锦绣摇摇头表示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是八月十五,那就是土匪们的准备行动。
    若是八月十六,那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还有其他计划。
    “秦大人,我个人认为你后面几天应该多关注一下这个粮草官。”林锦绣道,“若我是内奸,我肯定不会把决定性证据放在衙门里。”
    秦枢尧无奈地看着林锦绣,说句实话,他昨天晚上夜探,还真是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之后才去翻的。
    “问题是……”秦枢尧在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才说,“我不能用县衙里的人,因为不知道还有谁是他的内线。”
    林锦绣登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来借怀彦青的,是吧!”林锦绣给秦枢尧倒了杯茶。
    秦枢尧眼睛笑得弯弯的,表示林姑娘你真聪明。
    “大哥,你直说不就得了,咱也是一起在土匪寨子里出生入死过的人了,还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嘛?”
    林锦绣表示自己还是喜欢与怀彦青这种说话不爱拐弯的人交流,像是秦枢尧这样说重点还要铺垫很多的,她觉得有点累。
    果然武林中人与文人就是有区别啊!
    不过想一想,怀彦青那种也不太好,林锦绣都不记得自己被他气死过多少回了。
    “只要他本人愿意跑腿,随便你借了去。”林锦绣说,“能保证他的安全就行了。”
    “林姑娘很关心他啊。”既然话已经说好了,秦枢尧便转了一个话题。
    “他救了我这么多次,再怎么说也算是患难之交,当然对他要好一些。”林锦绣说的大义凛然,完全就是将怀彦青当成自己的兄弟来看。
    秦枢尧挑了挑眉毛,这两人之间关系这么纯洁?
    “掌柜的!出来!忙不过来了!”话正说着,怀彦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锦绣与秦枢尧打了个招呼就想出去帮忙,然而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乐乐也醒了,嚎啕大哭。
    “我去,怎么攒一块了!”林锦绣扶额,瞪大了眼睛。
    “掌柜的!”怀彦青接着喊。
    实在是没办法了,林锦绣将乐乐抱起来,往秦枢尧的怀里一塞:“先帮我哄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完了就龙卷风一样跑出去帮忙去了。
    秦枢尧怀里被塞了孩子,一脸懵逼跟着林锦绣出去,看着她在吧台的后面雷厉风行地忙碌。
    林锦绣仅仅是喊了两声,店里原本混乱的情况就变得秩序井然。
    她的手也快,拿着一支笔在纸上飞速地计算着,是秦枢尧从来没有见过的计算方法。
    而怀彦青与宁儿忙碌在大厅与厨房的交接处,配合默契动作神速。
    更有趣的是,怀彦青居然是提着内力在上菜,还有点好看。
    这还是秦枢尧第一次认真观察林锦绣他们做生意,仔细看起来这等默契就是在县衙的捕快中都少见。
    “啊哒?”正想着,一个软乎乎的小手贴在了秦枢尧脸上,他低头一看,是林锦绣的小宝贝正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伸出小手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去摸他的脸。
    这场面实在是太治愈了,秦枢尧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掌柜的,那小哥是谁啊?”有些认识林锦绣的常客看着秦枢尧问,“乐乐的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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