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近在眼前,赵亮都没有机会跟小雪好好说话,便被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柳文升给赶走了。
    上月中旬,县署便公告了本次县试的考期,头一场考试日期,便是二月十六。
    二月十五这一天,周白和他老爹就到了县城的客栈。
    报考县试的学子非常之多。
    县城的学子本来就是住在县城书院或者家中,考试当天只需要去县衙礼房报名后,直接去考场便好。
    但是各个乡镇书院或者私塾的学子,则是最少提前一天到达县城,找好客栈才行。
    毕竟这一考就是五天,而且入考场的时间又早,若是考试当天才往考场赶,怕是半夜就要起来了。
    县城的客栈,每年这几天,都是爆满。
    所以有经验的学子,都是提前半月甚至一月,就预定房间了。
    周白这是第一次来报考,若不是柳文升上次提醒他,他还不知道要提前订房呢。
    幸亏上次得了柳文升的提醒,当天便去找客栈预定了。
    但是那时候也是临考在即,所以县衙附近的客栈也早已没有空位。
    周白绕了小半个县城,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预定了房间。
    周老爹倒是优哉游哉的跟着儿子在客栈安顿下来。
    柳文升的舅家表弟刘召,也不例外,也提前跟柳文升打了招呼,和他爹住在县城的某处客栈内。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着,所有参考的考生便已经到了考场门外等候点名。
    县衙的衙役们都提着灯笼照明,各个都是没睡醒的一脸菜色。
    学子们,各个都手提考篮,面色紧张。
    考篮里,装的都是要用到的文具食物,校卡,准考证。
    虽说是童生试,可来下场考试的,可不只是年轻的学子。
    有的甚至五六十岁了,还不服气的来报考的。
    年轻人都受不了这困倦,就更别提那些“老童生”了。
    柳文升知道自己今日要给几人作保,所以也早就到了考场门口,此刻正和本县的其他廪生立于考官背后。
    今日不光柳文升忙,本县的廪生们都忙。
    因为每个县的廪生都是奇缺,所以一到县试,为数不多的廪生都会被抢光的。
    若是柳文升没有三年丁忧之事,怕是这次县试,也会被学子们抢的头破血流。
    现在,因为他丁忧三年在家,这次考试倒是很少有人找上门来。
    他此次,也就给五人作保:表弟刘召,周白,赵亮,还有赵亮的另外两个同窗。
    黎明前,县令便要点名,童生入内。
    偌大的县衙门前,站了几百个前来应考的考生。
    五十人一组,分批入场。
    轮到要入场的考生,便在衙役的指引下一个个向前走去。
    门口,还有衙役负责搜身,检查是否有夹带之物。
    县试的搜身不算严格,检查一下考篮和外袍,无事,便直接放行。
    终于轮到了赵亮这些人,他们被放行进入公堂前等候。
    这时,便听到衙役唱名:
    “安阳县城赵亮,吴明,刘昕,文庙镇刘家村刘召,辛集乡周家村周白。由廪生柳文升作保。”
    这五人,便是柳文升要作保的几个人。
    赵亮已经下场考过两次,只是没有考中而已,但是这流程,他可是熟悉的很。
    听到衙役唱到自己的名字后,赵亮便拉着其他四人走到衙役跟前,对了准考证等凭证。
    待衙役检查完后,便听柳文升应唱道:“学生柳文升作保。”
    这便证明,这几人是柳文升作保无误。
    赵亮和周白等人,核对了身份,拿了试卷,这才终于被放行进入考场。
    几人进去后,便开始寻找各自的座号。
    柳文升就给这几人作保,所以等几人进入了考场之后,便没他什么事了。
    他跟县令聊过几句之后,便回了书院。
    此时,天都还没有亮呢。
    县衙大堂位置有限,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几百个学子同时考试,所以在公堂一角,还有一些狭**仄的考棚。
    正值二月,乍暖还寒,若是分到四下透风的考棚里,五天下来,不得风寒,也得扒一层皮。
    周白很不幸,被分到了考棚里。
    周白第一次考试便运气这么差。
    他也早知道自己考上无望,此时便忍不住双手举过头顶,长叹一声道:
    “苍天哪,天可怜见呀,欺负我这个乡下来的学子啊。”
    巡回的衙役们,本来就是维持秩序的。
    考场上不光不允许考生们乱走动,就是交头接耳左顾右盼都是不允许的。
    何况周白还直接抱怨起来老天爷了。
    衙役闻声赶来呵斥道:“这个考生,不准喧哗,若有第二次,直接赶出考场。”
    周白这才老实下来。
    虽然明知道自己考不上,可是还没考就被赶出去,那也实在丢面。
    周白老实下来了,却听得自己隔壁“哗啦”一声大响。
    周白好奇啊,马上就站起来想往隔壁的隔断去看个究竟。
    衙役直接过来狠狠地瞪了周白一眼,周白这才吓得瑟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就见两个衙役把隔壁的一个考生给架了出去。
    原来这个考生五十多岁了,连这童生试都没有过。
    此次来报考,也许实在是年龄大了不撑事,这还没正式考呢,这身体和心理便已经两相崩溃了。
    周白眼见那可怜的老者被架了出去,心有戚戚焉,终于老实了下来,等待衙役通知作答。
    刘召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比赵亮的位置还差。他的考棚紧挨着茅房。
    幸亏是二月里,味道散的没那么浓重。
    可是他实在挨得太近了,茅房本来就是露天的,这个考棚也是四面透风的。
    刘召闻到那时不时传来的臭味,一阵作呕。
    可是人就是奇怪,明知道靠着茅房臭,刘召还忍不住的时时大吸一口气,就好像要证明真的是臭味一样。
    刘召便这般,一会儿捂着鼻子嫌臭,一会儿又忍不住地大吸一口臭气!
    别说他本来一个学渣了,就算是成绩好的,在这种条件下,怕是也考不好的。
    这几人里面,最幸运的便是赵亮。
    因为他被分在县衙大堂最中间的位置。
    温暖,宁静,没人敢喧哗。
    可是赵亮,觉得他自己是最不幸的。
    因为他,坐在了主考官,也就是县令的正下方。
    整个考场考棚加起来几百个学子,没有比他,离县令更近的考生了。
    就算他没想过作弊,可是一想到县令就在他头顶上盯着他做题,他的压力也可想而知了。
    幸亏县令不认识他,不会专门特别关注他。
    想到这里,赵亮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县令。
    县令的目光正扫过全场,刚好盯在了赵亮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赵亮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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