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进了屋,坐下来,这才开始说起来京城有多不容易。
    王大海一行人动身来京城时,那时候风声正紧,京城打仗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安阳县。
    但是那时候,已经到了局势最紧张的时候。
    尤其是当时的安阳县,人人都知道,曾经有个沦落民间的皇子,曾经在此处待过多年。
    刚开始,县令很是激动,觉得安阳县是个福地,便大张旗鼓地将此事宣扬开来。
    可是后来没多久,京城的局势就紧张起来。
    县令便把情况,告诉了王大海。
    毕竟,王大海是今年新科状元的岳父,也是武举乡试头名解元的亲爹,而且他还是安阳县有名有姓的大商户。
    王大海当即就决定动身前往京城,并且叮嘱县令,千万别告诉柳家老夫人。
    因为那母女俩,实在不适合那时候进京,知道消息,反而平添担忧。
    张翠花听了情况,自然是要一路同行。
    就在两人动身两天后,却发现郑雪珠也跟着过来了。
    两人无论如何劝说,郑雪珠也是不肯回去,非要跟着过来。
    郑雪珠是先斩后奏,出门后才让人给亲爹去信解释的。
    后来便是三人一路同行,直到今天,才到了京城。
    王小芸听王大海说了这些事情之后,想了想,还是把原本就要寄给婆婆的信,让人给送了出去。
    她知道,安阳县那边,就算是消息再闭塞,肯定也知道打仗的消息了。
    她这是一封平安信,希望婆婆早点放下心来。
    张翠花又抱怨了一番永康帝死的不是时候,害的王小虎的亲事,肯定是要一拖再拖。
    她还等着早点娶了儿媳妇抱孙子呢。
    这下,又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了。
    王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团聚的时候,柳文升正在御书房,与刚登基为帝的朱明安商量事情。
    朱明安指着书案上一摞厚厚的折子,叹了口气。
    “想不到坐在这个位置,也有这么多为难之事。先不论国事大小,单单朕的家事,就有这么多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大臣,天天在朕耳边唠叨。现在,更是上了这么多折子,朕,颇感无力。“
    柳文升得了圣意,打开那些归好类的一摞折子。
    都是奏请封后大典和选秀填充后宫的折子。
    “朕需要什么女人,何须那些人来指指点点?百官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朕好,为了皇家子嗣繁衍,让朕多多充实后宫。难不成,朕在天下人眼中,只是个负责播种的种马不成?”
    朱明安显然,已经是气急了。
    他在安阳县时,尚能稳住心思,不声不响地做了十几年普通人。
    可是现在当了皇帝,才发现很多事情,根本就由不了自己,比作百姓时还要束手束脚。
    他就算提前做过许多皇帝要忍的功课,此时也是压抑不住怒气。
    “朕有那么多治国良策让他们商议,他们却各个充耳不闻,打着哈哈敷衍朕。朕想给你封赏个大点的官职,他们却各种阻止。如今,又跑来干涉朕的后宫之事了。真是岂有此理。”
    “皇上息怒!”
    柳文升见朱明安才做了几天皇帝,就要被气个半死,只能急忙安抚了两句。
    待到朱明安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柳文升才开口问道:“皇上如此心急,可是为了严将军之女?”
    朱明安被戳破了心思,也不气恼。
    “如今,朕也只有跟你能说心里话了。”
    他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朕之前,不明白什么叫做心有所属,情有独钟,别说当了皇帝,就算普通生活富足的人家,有几个妾室也是正常。所以朕当时与常侍郎联姻,也没当回事。现在,朕后悔了,朕,只想娶欣儿一个女子。可是常青璃,朕却不知如何安排……”
    皇家没有什么休妻或者和离一说。
    朱明安已经动了心思,解散后宫。
    但是他看到单纯且善良的常青璃时,又不忍将其困于宫中,终身无出头之日。
    最主要的是,他若是冷落了常青璃,常远那个老狐狸,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最近这些立后的折子,都是常远和他的门下官员,一起来给他施加压力来了。
    他朱明安的后宫,现在只有常青璃一个女人,若是要立后,必定非常青璃莫属。
    而且常青璃还是名正言顺的五皇子妃,就算他的后宫女人再多,这后位,也非常青璃莫属。
    可是朱明安心中,这后位,却是必定要留给严欣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目前,他是已经下定决心,后宫只有严欣一人足矣。
    女人太多了,他怕单纯的严欣受到伤害。
    柳文升了解了朱明安所思所想,也觉得此事难办。
    他之前给朱明安出过主意,让他两面都假意逢迎,先稳住,并多加拉拢自己的势力。
    他当时也没料到,朱明安是真的有解散后宫的决心。
    如今,这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皇上可有将此事,告知于娘娘?”
    柳文升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常青璃。
    朱明安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摇摇头,“事情临到眼前,朕,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朕不想伤害她,可又不能承诺她什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柳文升觉得此事,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
    “两个女子,皇上必定是要负一个的。既然皇上选择了严将军之女,与其在此纠结,不如与常姑娘开诚布公谈一谈。那个女子,臣曾听内子几次提起过,她未必就愿意将后半生困于这宫中。没准,现在迫不及待要离开皇宫的,是她呢。”
    “当真?”朱明安有些欣喜。
    若是常青璃自愿离开宫中,那对他来说,则不需要顾虑常远了。
    “皇上一试便知。”柳文升说道。
    而此时,因为宫中大乱百废待兴,还没有搬到皇宫去住的常青璃,还在之前的五皇子府住着。
    她脑子里回想的最多的画面,就是大婚之夜,朱明安曾经对她说过的,若是她有喜欢的人,让她一定要开口告知。
    她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朱明安,却已经是皇帝了。
    她还能开口告诉朱明安吗?
    她即使再单纯,也知道,皇帝的女人若是敢肖想别的男人,那将会给她的家族以及她所喜欢之人的家族,带来多大的灾难。
    她的脑子里,也不停回想着,在五皇子府出事的那个晚上,在她担惊受怕身处绝境之时,是谁的突然而至,拼了命的将她解救出来。
    虽然严庆喜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但是身处乱箭之中,严庆喜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住外面重重的危险,那一刻,她真得动了心。
    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动心。
    一直到五皇子府安全后,严庆喜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随后就沉默着离去。
    那个爱而不得的眼神,她看懂了。
    两人的身份,不允许让外人看出一丝蛛丝马迹的可能。
    否则,便是两个家族的万劫不复。
    因为他们中间隔着的,是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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