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述带着杨勇前往仁寿宫之时,杨昭和杨暕也护送母亲萧婉跑到完全之处,杨暕按照杨广的安排,将母亲护卫在自己的居所,而杨昭在中途与母亲弟弟分开,直接向杨素院子奔来。
    院子正堂之内,杨素正在听宇文述汇报,当他听说杨勇和杨秀已经被宇文述的士兵拦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负责拦截的宇文化及与杨勇杨秀不熟,他对杨氏兄弟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认识而已,再加上柳述故意让杨秀先行,所以宇文化及通过和杨秀对话,确定了他的身份,虽然之后又与“杨勇”对话,但“杨勇”始终“高傲”的没有说话,导致宇文化及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人就是杨勇,杨勇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恨宇文家支持杨广,不屑和他宇文化及对话,于是他便将杨秀和杨勇的车驾拦了下来,导致扮作柳述亲兵的真杨勇混入仁寿宫的范围之内。
    宇文述之所以让宇文化及负责此事,就是因为儿子认识杨勇和杨秀,当儿子的亲兵飞马来报,他就深信不疑向杨素汇报,又成功的误导了一个。
    杨素之所以百战百胜,就是在于他会用人,一旦任命某个将军,就对这名将军全心全意的信任,对方怎么打,杨素通通都不管,他只要对方完成任务即可,再加上他知道宇文述是个谨慎的人,于是也跟着深信不疑起来。
    杨素向宇文述说道:“大将军,虽然我们拦下了废太子,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不知仆射担心什么?”宇文述拱手询问。
    “太子的安全!”杨素看了宇文述一眼,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人已近油尽灯枯,若是圣人忽然宾天,我担心仁寿宫发生什么变故,而太子身边却只有几十名侍卫,怕是应付不了突如其来的战争。”
    宇文述听了这番话,脸色也变得极为凝重,他向杨素问道:“仆射是担心柳述武力夺权吧?”
    “不错!”杨素眉头深锁,叹息道:“柳述掌管右卫左营五千士兵,他若武力夺权,只有几十名侍卫的太子,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宇文述额头见汗,沉声问道:“卫王不是在山上吗?”
    “我听说他今天刚到,便孤身一人去了仁寿宫。”杨素苦笑道:“大将军觉得一个人,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起到什么作用?”
    宇文述默然不语,心中也充满了阴霾,他作为一名百战之将,自然知道个人武力在千军万马之中作用极其有限,如果斗将还好,如果敌人一哄而上、或是万箭齐发,再厉害的人也被射成一只刺猬。而柳述真要是武力夺权,恨不得在眨眼之间把杨广杀死,所以他的手段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又怎么可能傻乎乎的和杨集斗将呢?
    就在两人忧心忡忡之际,杨玄感把杨昭领了进来,杨昭来不及寒暄,便把杨广和杨集的意思转述给了杨素、宇文述,最后心急如焚的说道:“左仆射、大将军,按照阿耶和卫王叔的推论,柳述怕是等不到大父宾天,就会发动宫廷政变,以暴力的方式夺权,而阿耶和王叔只有几十名侍卫,现在如何是好?”
    杨素和宇文述听到“宫廷政变”四个字,冷汗都流了下来,他们作为杨广的左右手,当然知道支持杨勇的人和大势力多不胜数,只要杨广突然死亡,这些人就会把杨勇推上帝位。
    “仆射!”宇文述深吸一口气,对杨素说道:“以我对柳述的了解,此人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完全干得出‘宫廷政变’这种事。”
    杨昭听了此话,更为焦急起来,他把金牌给了杨素,急声道:“左仆射,大父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而柳述今天又把大伯接过来,我担心他们今天晚上就会动手。我们一刻也不能拖延了。请您立刻率领东宫八率的士兵入宫,保护大父和阿耶他们。”
    杨素接过金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向满头大汗的杨昭说道:“大王勿忧,我也知道事态严重,会立刻着手安排。不仅东宫八率士兵要上山,大王和侍卫也要上山,还有外面的几万大军我们也要控制在手,唯有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还有卫王叔的士兵!”杨昭说着,将杨集给他的令箭也交给了杨素。
    “卫王的兵远在外面,已经来不及调动了。”杨素并没有接这支令箭,而是将杨广的金牌交给了宇文述,说道:“大将军,你把东宫八率、晋王侍卫,以及你我二人的亲卫带上山,先把圣人、太子、卫王保护起来。”
    “喏!”虽然杨素有点越权了,但宇文述如何不知自己与杨广是一荣俱荣、一损失俱损的关系?如果杨广死在仁寿宫,大家都跟着完蛋,故而起身应命。他看了旁边的杨玄感一眼,又对杨素说道:“令郎有万夫不当之勇,我希望他能助我一臂之力。”
    杨素点了点头,向儿子吩咐道:“玄感,你带着我们的侍卫,跟随大将军上山。”
    “喏。”杨玄感行了一礼,与宇文述一起离开。
    杨素又对杨昭说道:“大王,你随我去右卫右营。”
    “找史祥将军吗?”杨昭见杨素已经快步出门,连忙气喘吁吁的跟上。
    “正是!”杨素头也不回的说道:“现在重中之重是让圣人和太子他们的安全,除此以外,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而大将军要想上山,必须通过史祥将军那一关,我们先去说服他,方能使大将军最短的时间内上山。”
    两人出了大门,一起登上杨素的马车,向右卫驻地疾驰而去。
    右卫的一万名士兵的驻地就在山脚下的广场,全军分成左右两营,死死的卡在通往仁寿宫的御道之前。
    左营主将是柳述,右营主将是史祥,他们轮班负责仁寿宫的安全事宜,每三天轮换一次,每当左营在山上时,退下来的右营士兵就守在御道之前,反之亦然。
    前天、今天、明天这三天正好是轮到左营,所以右营士兵都在山脚下休息,同时肩负着仁寿宫第一道防线的防卫要务。
    当杨素和杨昭赶到军营,正好是仁寿宫警钟大作之时,急促的钟声和阵阵喊杀之声,惊动了山下别苑的文武大臣,众人不知山上发生了何事,纷纷走出房舍,惊疑不定的朝着山上的仁寿宫张望。
    大家都知道圣人已经生命垂危了,对圣人宾天早有心里准备,但这忽然响起的钟声并非是丧钟,而是有敌人来犯的示警之音,众臣都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聚在一起猜测。
    右卫右营的士兵听到钟声,也紧急向广场上集结,焦急的等候主将的命令。
    他们的主将史祥乃是甘州福禄县人,其父是北周、隋初名将史宁,他刚刚巡视军营归来,还来不及喝一口水,便被仁寿宫传来的警钟惊醒,史祥立刻冲出中军大帐,准备命令麾下士兵向山上增援,但就在这时,杨素和杨昭也找到了他。
    “史将军!”杨素匆匆走下马车,叫住了准备前去广场的史祥。
    史祥见到杨素和杨昭一起下车,连忙策马上前施礼,焦急的问道:“晋王、左仆射,末将准备前去增援仁寿宫,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如果不着急,咱们日后再说。”
    “万分火急。”杨素冲到马前,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史祥,心急如焚的说道:“史将军,我们担心圣人和太子他们的的安全,希望史将军允许东宫八率登上仁寿宫,保护圣人和太子。”
    上山的路只有正南方这条御道,而这条御道每一段各有一个十分险要的军事要塞,每个军事要塞都有五百名左耳的士兵在守卫,下面的军队很难在短时间内强攻到山上的仁寿宫,但只要获得史祥、或是柳述的军令,就能畅通无阻的直接奔到仁寿宫。这也是杨素带着杨昭跑来史祥的主要原因。
    史祥为难的说道:“不是末将不愿通融,而是圣人早在生病之初,就不准成建制的军队上山,卑职现在也很难办啊。”
    杨素听了这话,厉声道:“史将军,柳述打算发动宫廷政变,杀死圣人和太子以后,立前太子为新君!”
    史祥眼睛蓦地瞪得大大的,颤声问道:“右仆射此言当真?”
    “史将军,柳述奉圣人之命去京城接前太子,他刚刚上山不久,山上立刻警钟大作,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忽然大作的警钟声、喊杀声,已经打乱了杨素的计划,使他无法从容去了准备,所以他此时不单要史祥给东宫八率士兵放行,还要争取到史祥的支持。只因他和宇文述的侍卫加上东宫八率、晋王府侍卫,顶天就是两千人,而仁寿宫内却有柳述为首的五千名右卫左营士兵,人数上他们处于劣势,所以他要史祥分出一部分兵力,听从宇文述的命令。
    另外就是仁寿宫四周还有几万名精兵,而杨素也不晓得他们在这关键时刻究竟是站在哪一边,所以他需要史祥利用职权之便、手中之军,死守御道上的军事要塞,不许其他军队闯上山去浑水摸鱼。
    而史祥这个人,先是参与了杨广主导的灭陈之战,因功拜上开府、蕲州总管,跟着杨广在南方坐镇了几年之久;杨广当上太子以后,他又跟着杨广和杨素北击突厥,又因为立下大功,故而被杨广推荐为右卫将军。正是因为这个渊源,杨素才敢在紧要关头,将希望寄托在史祥身上。
    史祥确实是杨广的人,一听杨素这么说,便当机立断,把自己的令箭通通交给了杨素,肃然道:“还是右仆射来指挥吧,末将愿遵左路仆射一切号令。”
    “太好了!”杨素大喜过望,他接过令箭匣子,便取出一枚,交给一名亲兵,令道:“立即将些令箭交给宇文大将军,凭此令箭,可随意入宫。”
    “喏!”亲兵接过令箭,飞马而去。
    “史将军!”杨素又取出一枚令箭,反过来指挥史祥道:“你先带三千士兵上山,务必找到圣人和太子,哪怕拼到一兵一卒也要保护他们周全。至于山下,就交给我了。”
    “末将遵命!”史祥飞马奔向士兵集结的山前广场,依令带着三千名士兵率先上山。
    。。。。。。。。
    山上的仁寿宫,杨广和杨集已经拿到玉玺、虎符和遗诏,他们不敢久留,向杨坚遗体磕了头,便冲寝宫之内疾速奔出,准备从前门下山,再不济也要将宫内的守卫招降,一起固守待援。
    第二队死士的队正见到他们出来,二话不说的带着士兵护着他们往前冲,与第一队汇合之后,由第一队执盾开道。但是他们刚出第二重门,便听到一阵破空声乍响,一排从前方箭矢疾射而至,冲在前面的侍卫猝不及防,正前方的五名侍卫中箭倒地。
    就在盾阵出现缺口的瞬间,一支箭矢向杨广呼啸而来,杨集手疾眼快,一把将杨广往旁边一推,箭擦从他们兄弟中间飞掠而而过,“哚”的一声钉在后面侍卫的盾牌上,箭羽嗡嗡嗡的颤动不止。
    杨集此时已看清外面情况,只见中庭广场和对面回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手执一把微微颤动的大弓,刚才那支暗箭显然就是从他手中射/出。
    杨广没有被刚才那一箭吓到,他悄悄将宝剑递了一名侍卫,然后一边好整以暇的将包着匣子的包袱绑在背上,一边注视着那名官军,冷冷的说道:“刘锡明,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暗箭射我?”
    杨集这才知道前殿、中庭何以“失守”得这么快,原来是主将到了,应该是他叫开了三重门户,兵不血刃的闯到了这里,与他们撞了个迎面正着。
    只听刘锡明语若寒冰的说道:“杨广,你弑君杀父、不忠不孝,人人得而诛之。”
    杨广已经忙碌完毕,他重新取剑在手,怒道:“总有一天,我会诛你九族。”
    “所以,你今天非死不可。”刘锡明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大声下令:“杨广弑君夺位,杀此逆贼者,赏金万两、封国公。”
    “杀!杀!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多名右卫士兵呐喊着向前杀来。
    “太子,你们从侧门走,卑职抵挡为你断后。”第一队队正一名大喊一声,毫不畏惧的率众杀向冲来的敌军。
    “走!”杨集知道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固守待援。
    寝宫除了正门、后门,还有一个嫔妃专用的侧门,这道门户并不用走进寝宫之内,而是从旁边一条两墙夹着的通道便可绕到寝宫后面,寝宫之中的死士以护卫杨坚为主,他们对这里自然是轻车熟路,第二队侍卫护卫着杨广一路疾奔,躲在两边的宫女宦官吓得尖叫着四下逃散。
    夹道尽头是道月亮门,一名侍卫上前一脚便将木门踹开,前后护卫着杨广冲了进去,后面已经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夹道之中尤其响亮。
    追兵见到目标就在前方,立即箭如雨发,将举盾断后的三名侍卫射杀在,杨集挥舞合成短槊的麒麟剑拨打飞来的箭矢,与断后侍卫交替着退入月亮门。
    门后是假山荷池、林木苍翠的御苑,杨集目光一扫,只见东山山顶耸立着一座酷似烽火台的观景石楼,他连忙问道:“有没有近路去观景楼?”
    “出了御苑后门便是。”说话的却是杨广,他知道观景石楼高有五层,不但不怕火攻,还是他们这支孤军最好的防御之地,如果他们据楼防守,刘锡明纵然有再多的兵力,也无法把兵力的优势体现出来。
    说完,杨广率先向前奔去,大家绕过一道廊桥,便看到御苑的后门了。
    “外面可能有伏兵,让我来!”杨集冲上前去,一槊自上而下,使一扇木门从墙壁上脱落下去,然后猛地一脚踹向前方,不出他之所料,只听到一阵箭矢“朵朵朵”的钉在木门之上,听声音似乎有四五十支箭,这与一队人马比较吻合,这正是非战时期的正规编制。
    杨集上过战场,知道几十人既然都把手中的箭矢射空,那么在极短的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大量箭矢射来,故而在把木门踹飞出去之际,便从那扇门的侧面杀了出去,仅仅只是瞬间功夫,便冲入人群中,短槊随手一刺,便刺穿了一人的胸膛,双臂运力一甩,“槊刃”上的尸体临空飞起,将五名伏兵砸倒在地。
    杨集见法有效,又将一名士兵刺死,随即挑飞空中,如法炮制的以尸体砸向人群,这一次更是接连砸倒七人。
    他朗笑一声,俨如又回到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中,势如猛虎的大开杀戒,杀得伏兵人头滚滚、尸横遍地,顷刻之间,这一队伏兵被他杀了二十多人,侍卫们这时也已杀了出来,他们三人一组,将其他伏兵一一诛杀,仅剩的几名伏兵见敌人异常骁勇,转身就逃。
    在后面冷静掠阵的杨广看得大为惊叹,他本以为杨集当了凉州刺史、大总管以后,武道被繁重的政务给耽搁了,没想到这小子非但没有退步,反而更胜一筹,那种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便是自己也远远比不上他。
    但是杨广最欣赏的不是杨集的武艺,而是他对战机的把握,当他获得战机便果断出手,从而轻松的赢得了胜利,这才是一名统帅应有的气魄。
    见战事毕,杨广连忙指挥侍卫们收集弓箭和箭矢,估计了一下追兵的时间,连忙令道:“追兵将至,走!”
    众人闻言,立即沿着石阶迅速冲向山上的观景台。
    这时追兵大举涌来,迅速向山上的观景台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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