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姐遭怼,祝妈妈当然不依,皱眉道:“郑管事,你怎么能这样和大小姐讲话!”
    “大小姐赎罪”,郑管事不以为然,表面道歉,实则倨傲之气愈增——
    “在下是个粗人,不懂礼仪规矩,但在后厨做事十年有余,论起酒楼经营,自是比深居闺中的大小姐懂的多一些。
    您仅能尝出菜品选材与做法是好还是坏,而我和其他几位管事却得扒拉着算盘计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钱,大小姐在富贵锦绣丛中长大,口味比宫里的娘娘都挑剔,可咱这店毕竟不是御膳房,若是按照您的要求做菜,不止赚不了钱,还得大大地赔一笔。”
    他啰啰嗦嗦地讲这一大通,主旨核心十分明确,就是吐槽大小姐站着说话不腰疼。
    独教授的怒气也上了头:“这厮大嘴叭叭叭,简直分不清大小王,他吃准了楚凤鸣软弱可欺,所以才敢这样嚣张,立刻开除他,杀鸡儆猴,好好在酒楼立一立威,让大家认清楚谁才是凤临阁真正的主人!”
    但是,景栗仍旧心有顾虑,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嚣张,郑管事如此肆无忌惮,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不查明详情,她始终心有不安,并没有采纳两位队友的建议,打算暂且先忍下这口气,日后再找时机一并清算——
    “郑管事今日真是给我上了一课,你先去忙吧,不要耽误了生意。”
    待其离开,景栗问询祝妈妈:“您在酒楼里有没有相熟的人?”
    祝妈妈答道:“奴婢不常来凤临阁,唯一熟悉的人就是王敬,他是王家的本家亲戚,两年前来店里做事,老爷生前常常夸他既有经商头脑又忠厚可信,有意栽培他做酒楼的总管事,但老爷过世之后,店里上上下下的事务就被郑管事把持,王敬不受重用,只能做些跑腿打杂的活计。”
    景栗细思片刻,吩咐道:“把王敬叫来,我有些事想要问一问他。”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王敬的确是个实在人,对王家忠心耿耿,面对大小姐“楚凤鸣”的盘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年前楚凤鸣的外祖父王川意外身亡,郑管事趁着店中混乱之际,通过玩弄手段掌握了管理凤临阁的大权,其后便开始明里暗中地在采买和入账时做手脚,不断坑骗酒楼的钱财,而且还找各种理由把对王家忠诚的老管事赶走,顺势安插了不少对他言听计从的亲信。
    简而言之,郑管事占山为王,凤临阁内小人横行、乌烟瘴气,若是继续放任,必然无药可医。
    郑管事之所以张狂,是因为店里一多半的人唯他马首是瞻,他料定“楚凤鸣”拿他毫无办法。
    “原来混蛋郑管事一直在借职务之便搞经济犯罪,这可不是简单开除的事,必须得让他把私吞的酒楼公款还回来!”义愤填膺过后,屠豪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现代思维,于是向所长打听——
    “就算在古代,他这种行为应该也算是犯法吧!”
    来自清朝的独教授思虑比年轻人更为周全:“确实犯法,不过光有王敬的证词还不够,最好能拿到郑管事坑骗凤临阁钱财的实质性证据,比如找到他采买食材的地方,打探清楚进货价格,再和酒楼的账本对应,这其中的差价就是他私吞公款的数目。
    整个暗查过程中所获知的线索,都要写成纸面文书,让相关的证人和涉事人按上手印,上了公堂后这些都是铁证,郑管事就算浑身是嘴也赖不掉。”
    这番话确实有道理,不过实施起来却有难度,这里不是古装偶像剧拍摄现场,而是真真正正的古代,假如景栗自己奔来跑去地调查,必定会招惹闲话,此事需得另寻可靠之人相助。
    “小姐?…小姐您不舒服吗?”见“楚凤鸣”久久发呆,王敬疑惑发问。
    景栗思忖再三,心中有了主意,正准备开口,余光便见店小二在楼梯口鬼鬼祟祟地张望,八成是郑管事派来偷听的。
    她安排祝妈妈去把趴墙根的人赶走,过后才压低声音对王敬说道:“郑管事在一日,凤临阁就得萧条一日,我想尽快把这个大蛀虫赶出酒楼,并让他把贪的钱全部吐出来,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愿意!”王敬笃定回答,他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我幼时家贫,父母重病无钱医治,全靠王老板善心相助,我们一家才能渡过难关,而今仍留在凤临阁做事,就是想为酒楼尽一份力,小姐有需要尽管吩咐,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王敬是由祝妈妈引荐,而且言辞与态度也都给人一种稳妥可靠的感觉,故而景栗决定信任他,将其拉入自己的团队。
    她将独教授的方法复述了一遍,并且嘱咐道:“这件事办的越快越好,而且事成之前不要让郑管事知晓。”
    “小姐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王敬抱拳颔首,又道——
    “我有两位同乡也在酒楼打杂,他们都曾受过王老板的恩惠,特别想把所有蛀虫赶出凤临阁,不如让他们二人同我一起暗查郑管事,小姐意下如何?”
    “可以!”人多力量大,景栗点头应允:“最好能在两天之内找到郑管事的罪证,过程之中若有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不必迟疑犹豫,我之后会让祝妈妈给你们每人送来二十两银子,事成之后另有奖赏。”
    景栗不是理想派傻白甜,深知重赏之下出勇夫的道理,而且要想让更多的人画押指证郑管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砸钱。
    只要能尽快铲除蛀虫,把凤临阁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无论花多少钱都值得。
    交代完一切之后,景栗起身下楼,这才发现凤临阁生意不是一般的差,三楼和二楼都空空如也,一楼仅有两桌客人,别说是赚钱,恐怕维持成本都有困难。
    她问祝妈妈:“现在长安生意最好的是哪家酒楼?”
    祝妈妈抬手指了指:“就是咱们对面的醉仙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景栗认为有必要搞一波市场调研,当机立断道:“我们去那里尝一尝招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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