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倏然拧紧了眉。
    今日这醉花间中的宴席排场十足,眼下正是宾客们陆陆续续前来的时候,一应小厮伙计皆被调去张罗打点。瓦房小院在醉花间里属于季樱的私人地方,且又格外僻静,既然并不用它来待客,这会子,便自然没必要安排人在此守着。
    方才同季萝两个一路过来,行至院子左近,便压根儿没碰上一个人,现下抽冷子闪过个人影去,叫她如何能不心生警惕?
    那人影不过一息之间便消失不见,季萝为曾瞧见,照旧把手揣在季樱臂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你看,叫我说你什么好?钥匙没在手里都不知道,又白走一趟,幸亏咱俩没啥事,这要是正着急……”
    “走吧,咱拿钥匙去。”
    季樱未动声色,拽着她的那只手却捏得紧了些,扯了她就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脚下飞快,直至迎面遇上一群正要进纱账内玩木射的年轻人,这才停下来,歇了口气。
    再往前走便愈发热闹,应当是用不着担心了。
    季萝一片懵懂,见季樱脚下停了,还转头催她:“怎么了,才走这两步就累了?”
    “咱们去人堆儿里呆着,别回瓦房小院了。”
    季樱摇摇头:“方才在那边,我瞧见有人影闪过,觉得不大妥,咱们还是别独个儿行动的好。”
    “啊?”
    季萝张了张嘴:“我并未见着什么人影呀,你可会瞧错?”
    季樱便将自己所见同她细细说了一回。
    “今日这醉花间里宾客甚多,说不定是有人走错了也未可知。”
    季萝依旧是有点不情愿:“我是真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
    “那我带二姐姐去取钥匙,过会子你自个儿到瓦房小院呆着?”
    好好说不管用,季樱只得吓唬她:“二姐姐非要去,我总不能拦着,但话我得先说在前头,那地方可偏僻得很,平日里尚有小厮在门外守着听使唤,今儿怕是空荡荡一个人都无。等下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反正是不打算过去了,你……”
    “哎呀!”
    不等她把话说完,季萝便一把搂住了她的肩:“不去了不去了,你真讨厌!”
    季樱噗嗤笑出声来,将她手一牵,去找石雅竹去了。
    ……
    为了避免再落单,接下来的时间,季樱便始终拉着季萝,同石雅竹凑在一处玩。
    开席之前,玩的还是些比较温和的项目,斗个草投个壶甚么的,季樱先前虽未接触过,跟着混,却也算是混了过去。待得席间匆匆扒拉了两口饭,被石雅竹等人拽下桌继续往帐子里钻,便没那么好糊弄了,到底是被拽着进了曲水流觞。
    今日宾客多,当中不乏喜好风雅者,免不得有人透题,悄悄地将曲水流觞的词牌名告诉了其他人。季樱不情不愿被石雅竹拉进去时,里边人正多,玩得也刁钻,飞花令都瞧不上,偏偏兴甚么倒读诗。
    季樱是个外来户,对于这地界的游戏本就知之甚少,一脸懵地进去,还没做什么呢,先就吃了两杯停在自己跟前的酒。季萝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诗词正着念都念不利索,更别提倒过来,磕磕巴巴才两句便败下阵来,也叫人灌了两盏,一张脸顿时便泛起红来。
    姐妹俩作为这游戏的失败者,存在感甚高,又各自穿戴了那么一身醒目的装扮,便有好事者不带恶意地指着她俩笑,高声嚷:“这季家的两位姑娘,真担得起姹紫嫣红四个字!”
    姹紫嫣红组合可不是能吃亏的主儿,这要是搁在平常,定是要嘴上讨回便宜去的。可是今天吧,看看自个儿身上的衣裳,也不知何故,就觉得有点心虚,怼是不敢怼了,还得点头同人客套“谬赞了谬赞了”,实在憋屈得厉害。
    忍气吞声玩了几轮,好容易从那曲水流觞里出来了,瞧瞧天色还早,一行人便又去旁侧的小厅中选词牌。
    这一回呈上来的四块木牌,季樱一个也没见过。
    “咱们玩什么好?”
    石雅竹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和季萝的手,下巴搁在她肩头,踮着脚去看托盘里的木牌:“瞧着好似都挺有意思。方才樱儿和萝儿受委屈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发笑:“这一回,你们来选怎么样?”
    季樱也没跟她客气,回身就给了她一个大白眼:“你再笑我可真拧你!”
    “别别别。”
    石雅竹忙往后躲,声音压低了两分:“过会子我还打算去和你四叔说话呢,你要是给我脸上拧出手印儿来,我还怎么见人?”
    这当口,便有个方才一块儿玩曲水流觞的年轻后生凑了过来,手指往那托盘里一伸,点住一块木牌:“你们谁敢玩这个?”
    季樱在石雅竹脸上轻拍了一下,垂眼定睛一瞧,却见那木牌之上的三个字是“留客住”。
    “不过游戏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
    季萝便转头看那后生——也是城中叫得上姓名的富户子孙,名唤作甄坦的:“这留客住,难不成还有什么说道儿?”
    “你俩真没玩过啊,这不是你们自家的买卖吗?”
    甄坦眯了眯眼,一脸神秘:“方才在席间,听见有人议论来着。说是这留客住,里头地方大得离奇,路又多又杂,比八卦阵还要繁复,且光线昏暗,人进去了,稍微不注意便会迷失方向。他们一早进了园子,头一个选中的木牌就是这个,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说着话,不自觉地连嗓门都变轻了,一惊一乍道:“喙,直至开了席,都愣是没能走出来!还是主人家觉着席间人不齐不吉利,这才打发小厮前去,把人一个个儿地带了出来,你们说,难不难?眼下席也吃过了,若是再进去了出不来,可不会有人再来救了,保不齐到了夜里都走不出,可不正是‘留客住’?”
    季樱:……她四叔的脑袋,还真是挺能琢磨事儿的哈。
    季萝在一旁听得眼睛溜圆,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想玩,便去撺掇季樱:“咱们要不要去?”
    “不去。”
    季樱下意识地便拒绝。
    倒不是胆儿小,只不过,这等地势复杂的游玩项目,向来最容易出意外,适才又出了人影的事,此时她实在不想冒险。
    “呵呵,我还以为季三小姐是个怎样胆大包天的人物呢,却不知,原来怂成这样?”
    小厅入口处,冷不丁传来个女声。
    季樱回过头,就见冯秋岚同她那几个跟班一脸不善地走了进来。
    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几个男子,陆星垂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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