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澜身如轻雀一闪,躲过迎面而来的墨点。
    却不料萧晏之身形翻飞,又一笔挥来,点中她雪白嫁衣。
    一个大大的笔画,便出现在银色凤羽之上。
    陆挽澜勾了勾唇角,没有继续躲闪,却忽地冲过去抱住萧晏之。
    仰头迎上他双眼:“那臣妾也写一幅作回礼吧!”
    说着,右手则抽出发髻上的琉璃步摇,沾了墨汁掷在半空。那顺着她掌风豁然飞起的宣纸上,便也出现一个相同的笔画。
    萧晏之左手用力抓住她手臂,想要把这个无赖扔出去,却不料怀中人儿竟攀上了自己的脖颈。像条小蛇一般,又软又滑,捉不住,又甩不出去。
    不易察觉的丝丝馨香,便随着二人攀升的体温漾了出来,盈满鼻腔。
    陆挽澜娇媚一笑,目光中似有火花跳动,煞有一副燎原之势。
    琉璃步摇于她手中翻飞,却没有妨碍她将薄软的红唇对准萧晏之脖颈,轻轻一啄。
    如豆般樱红的记号,便于唇瓣轻启间,赫然绽放在他耳下的肌肤。
    “你放肆。”
    萧晏之挥毫之笔微微停住,被陆挽澜蹭得愈加滚烫的胸膛忽而一僵。
    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投怀送抱的女子不是没有。可到底克俭之名在外,无论名门闺秀还是歌姬舞女即便有意撩拨,也是矜持端庄,却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如此胆大包天。
    堂堂燕王,不但无法阻止一个女子嫁给自己。
    而现在,竟然还被她轻薄了!
    “王爷害羞了?”
    陆挽澜见他双耳霍地晕成一对红莲,顿时嗤笑,惊奇之中藏不住胜利的欢愉。
    萧晏之终于回过神来,一掌将她按在长桌上,满脸充斥风云波涌。
    被两人气息扰动的嫁衣和宣纸,便犹如层层白云、簌簌白雪,将缠绵的身影覆盖。
    撞飞的墨池翻于空中,那馨香的墨汁,点点落下,犹如墨梅一般绽放在白雪之上。
    微微带着情绪的眸光,朝陆挽澜涌来,仿佛被一团火包裹住的坚冰,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愣了好一会儿的小人儿,忽而感觉后背硌得生疼,撒娇的将双臂又攀了上来:“哎哟~王爷,你弄的臣妾好疼~”
    “陆挽澜!”萧晏之终忍不住低吼一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臣妾不想干什么,倒是想问王爷,想干嘛?”
    看着陆挽澜,一脸坏笑看着自己的手掌,才意识到两人此时的样子,充斥着一抹惑人的色彩。
    萧晏之猛然抬手,随着那琉璃步摇“叮”的一声落地,陆挽澜顿觉肩头上的压力消散。
    起身跳下长桌,留下那被写了四个大字的嫁衣,挂在萧晏之手中。
    光滑的肩膀肤如凝脂,在这昏暗灯光之下,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萧晏之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将雪白垂坠的衣裳从肩头丢了过去。
    “多谢王爷赐字!”
    接过展开一看,陆挽澜“噗嗤”笑出了声,明媚的目光藏着狡黠。
    乱、臣、贼、子!
    “果然是好字!只是王爷这脏水泼的太没道理。”
    正欲上前与萧晏之理论,却听门外迟铮的声音响起:“姑娘,五爷求见,说是太后娘娘有赏,必要见您一面。”
    她脚步微微一顿,便对门外应了一声:“我就来。”
    穿上衣衫,又对萧晏之说道:“王爷,那我先去了。”
    见他背对自己的身形看不出情绪,可那向来慵懒的指尖,刚刚攥起又松开,陆挽澜不由得又笑了起来,推门而去。
    屋内,萧晏之看着长桌上的泼墨山水,明暗之间透出磅礴之势,这丫头的野心跃然纸上。
    而待走到正面,倒过来看时,却见这画中,渐渐浮现她对自己那四个字的回复:
    彼此!彼此!
    他慢慢收起长桌上的画,想起方才迟铮的话,不由得暗暗沉思。
    如今你我,真的是一体了。
    兜兜转转,自己竟然还是上了陆挽澜的贼船?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对,她什么时候会舞文弄墨了……
    陆云归并未进王府大门,只是把东西交给陆挽澜,又将太后的原话告诉她后便回去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赏赐,陆挽澜有些犯难。
    卸了一头的钗环,端坐在已经焕然一新的萧晏之的卧房。
    面前的点翠步摇通体泛着华贵之光,陆家有的是钱,可这种饰品却一直被老定国公嗤之以鼻。
    圣上后妃三千,若个个头顶上都带着这些首饰,那杀尽天下翠鸟恐怕也是不够的。
    “姑娘不喜欢吗?”迟铮从不佩戴簪钗,对这好看的事物并不了解。
    可自家姑娘回来就一直不说话,只好随便找个话题。
    陆挽澜拿起步摇,在烛光前晃了晃,绚丽的翠色便随着光线,闪出流光华彩。
    看了迟铮一眼回答:“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那姑娘为何……”
    “哎,太后若真心拉拢,怎么会让我带着这个去请安?”
    说完,将步摇随意扔进锦盒内:“要说这点翠步摇虽然价值千金,可我陆家还不缺这些。”
    “你家姑娘我可是燕王正妃,身份仅次于皇后,若要进宫,必是头戴九翟冠,身披织金霞帔,那才像个样子。”
    “若是就戴这两支破铜烂铁去请安,就说明燕王不承认我的身份,那样可就打脸了!”
    迟铮听罢才恍然大悟,愈发愤怒起来:“那若姑娘不依太后的,岂不是会被她抓住把柄?”随即又转念一想,“可是姑娘,咱们没有王妃的衣冠,现在准备已经来不及,又该怎么办?”
    陆挽澜轻叹口气,躺在又软又大的罗汉床上:“那就要看王爷的了~”
    说完便打了个哈欠,正欲睡去。却听门外洒扫丫头轻轻抠门。
    迟铮开门后接过一封信,又与那人低语几句,便关门回来。
    “姑娘,这是三爷的信。还有,小喜说见王爷刚才骑马出府,朝城东边去了,可要派人跟着?”
    陆挽澜接过信郑重看完,会心一笑:“三哥一路快马加鞭,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京城了,他让我一切安心,朝堂的事他已安排妥当。”
    说完,便咣当一声,躺在大床上。
    “也不知道四哥什么时候回来?”累了一天真是困了:“至于王爷,随他去吧……”
    刚说完这一句,徐徐微鼾便传了出来。
    这边燕王府的四周,寂静一片,定国府八个别院纵横错落的院墙上,几百黑衣影卫持刀吹着冷风。
    保卫家主,义不容辞,就是不知道,家主和爷们都住在哪个院子里?
    站在房顶上的迟铮,则看着城东边方向灯火通明,与城西边宛若两个世界。
    “圣上怎么还不通传啊!”
    早早就围在宫门外,等着上早朝的文武百官,此时已是按捺不住胸中的激愤。仨一伙,俩一串儿,开始对今天的所见所闻发表意见。
    “哎呀!咱们今天可要说道说道这个陆家姑娘!”
    “我们说又有什么用?那燕王不是自个儿都认了?!”
    “真是不知羞耻!听说……哎呦,老夫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老脸都没地儿放了!”
    “老定国公的威望,都被他这几个不孝儿女败光了!!”
    “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段大人到了!”
    众人立马住了嘴顺着这一声,纷纷投去目光,只见一个干瘦白须的老头,已由人搀扶着从礼部尚书的马车上下来。
    众人皆走上前来施礼:“段大人!”
    段大人虽然年纪一把,但精神矍铄,身子骨还算硬朗:“诸位大人,此时聚在这想必目标一致,今日老夫便奏请圣上,将那陆家孽障重重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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