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达方扯着嗓子呼救,可整个房里除了轰隆的雷雨声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动静。
    面前劲装护卫转过身来,两只眼睛被碎发挡住,弯刀在她手中嗡嗡作响。
    “你、你想干什么?!”贾达方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此时腿肚子直转筋,根本挪不动脚步。
    眼前的护卫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嘴唇一张一合:
    “咸布的盐从哪来?是风家,还是谢家?”
    “我……”
    听到这一连串发问,贾达方想也没想便回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做棉绢生意,从没见过那些卖盐的……”
    说到此处,只见刀尖在黑夜中划了一道银线,架在他脖颈,汗水顿时从头顶涌下。
    迟铮缓缓抬起头,疾风猛地从天窗灌进来,掀起她额角的碎发,漏出一只眼睛,闪着凶狠的光:
    “那你就说说,你的棉绢跟谁交易?时间地点、交易的暗语是什么?”
    “大、大爷,有话好商量,我说我说。”
    贾达方知道这蛮族,历来视人命如草芥,虽心疼银子可命更重要,便一五一十交代个干净:
    “小人、小人是跟那谢太傅的三公子谈的生意,在运河的梅时渡口,九月初二丑时三刻。”
    “收货的提一盏没点着的白灯笼,问船上的人借个火,那人回答白灯笼点不着,给你个红灯笼,就成了……”
    “好。”迟铮将刀收回鞘中,转身坐在一旁。
    贾达方心里的大石头登时落地,连忙恳求面前的护卫:“大爷,大爷你就放了小的吧。”
    可迟铮并没有想要结束问话:“那他们收了绢布,下一步去哪?和谁接头?”
    “这、这我真的不知道。”
    “不说?”迟铮说着,头便向墙壁歪了歪,“那边,也有个知道内幕的,可是他不听话……”
    咔嚓!
    头顶上空,一道闪电撕裂阴森森的恐怖长空,瞬间将整个房间染成惨白色。
    随着轰隆的雷声隐去,一墙之隔的另一侧忽地传来人的惨叫。
    落雨声与猛禽嘶鸣交织在一起,其中似乎还有利爪撕裂血肉的声音。
    一同回荡在贾达方的耳畔。
    他愣住不敢说话,直到隔壁再也没有声音。
    不大一会儿,一个被黑布袋包裹的圆球被人从外头丢了进来。跟个开了瓢的西瓜似的,一路淌着红亮亮的血水,滚到他裤裆下头。
    这跟大理寺少卿的死法一个样儿啊!
    贾达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说,这就是你的下场!”
    他两腿止不住地颤抖,朱雀桥刺杀王妃的画面,他历历在目。
    龙宫画舫满船的咸布都沉到运河里头了,这些人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打这咸布源头的主意。
    可是,可是这咸布又不是自己淹的!
    现在解释那么多也没用:“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那盐我真不知道从哪来的,我就知道谢家收了棉绢以后,会跟一个老头交接,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老头?”
    “就是,就是一个开酒馆的老头,大周很多地界都有他们的酒馆。”
    “那酒馆叫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见迟铮起身,缓缓朝自己走来,浑身散发出迫人的压力。
    贾达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哭嚎一边吐出几个字来:“他们酒馆有个游戏,叫斗,斗……”
    “斗八仙。”
    听到面前护卫说这三个字,贾达方点头,接着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迟铮把贾达方捆好后,随口说了声:“出来吧。”
    便见两个身着锦缎襦裙的小丫头,从门口乐呵呵地进来。
    小喜憋着笑对二人竖了大拇指:“你们两个配合的不错嘛!”
    精灵的眼睛看向梨影:“我自来知道迟铮最会扮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没想到你这口技,竟能把这严刑拷打演得跟真的似的!”
    梨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跟着两人一起把贾达方塞进麻袋。
    迟铮将人交给明月熙:“把他送到黑庄岭的坟场去,我们回去给姑娘复命。”
    明月熙见几人手脚麻利的很,似乎不是第一次干这事,颇为讶异。想不到三个小丫头不但有勇有谋,还个个都是狠角色。
    再想到这主意,竟是共同的主子陆挽澜想出来的,不免心有戚戚。
    几人安顿好一切,便驾着两辆马车分道扬镳。
    只是明月熙没想到,他刚到城南关卡,便被一众衙门的人拦住去路。
    “下车!顺天府办案!”
    几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官兵,毫不客气地大喝:“什么人?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说着便撩起帷幔,只见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赫然躺在马车里。
    “这是什么?”
    明月熙收起缰绳,见不远处还有几队神机营的人在场。便察觉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小心应付。
    他压低头上的斗笠,硬挤出一丝恭顺的笑容:
    “几位官爷,小的是定国府的伙计,家主今天回府,说是要吃城东郊庄子上养的猪肉。”
    “嗷~定国府的啊!”那官兵咧着嘴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家主那是真会享受!”
    明月熙点头:“是是。”
    “行吧,也辛苦你这大半夜的,给主子送猪肉。”了解情况后,那官兵大手一挥,便欲放行。
    明月熙扬鞭正要驾马,却听见一声质疑从身后响起:“慢着!”
    听到魏参将阻拦,几位官兵立马变了脸色,长刀一闪指向明月熙鼻尖。
    身着银甲的魏琪踩着满地水花走了过来,瘦削的脸上半点笑模样也没有:“你说你去定国府?”
    “是。”明月熙回答着,大手不声不响地摸上腰间软剑。
    大雨噼里啪啦浇在众人身上,可每一滴又都仿佛静止一般。
    静得只能听见心跳:噗通、噗通。
    魏琪撩起帷幔,用火铳杆敲了敲麻袋,听见几声钝响后,又上下打量明月熙一番。
    见他扔了火铳,又拎了一把长刀横在自己面前,明月熙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官爷有何赐教?”
    魏琪扬了扬刀刃:“哎呀,你说你得有个把月没出庄子了吧。这定国府上下现在都在城西,你得继续往前走,拐弯拐早了。”
    “……”明月熙猛地抬眼,一脸不可思议。
    “那!还得往前走呢,你这方向是黑庄岭,那边乱的很。”魏琪说完,将长刀向后一扔,“接着!你们这刀忒没劲。”
    明月熙点了点头,压低斗笠,道了谢便想着先向前走,待这边人少再回来。
    马蹄才踏出去几步,便听见一声跳脚的喊叫:
    “我说魏参将,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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